“行,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正好明天妤儿回来,让她和我一块弄。” 李青辞找到那本古籍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这本书我要拿走送人,是个孤本,给出去可惜了,算了,我回去连夜手抄一本,明日再去送。” 高琼枝诧异:“你要送谁?” 李青辞道:“工部尚书,我想要他手里的一截儿山参,这东西当补偿足够了。” 高琼枝道:“既然咱们有事求他,礼多人不怪嘛,他那个夫人我还算了解,爱吃甜食,等会儿我和悦言做些荷花酥,你一并给他拿过去。” 李青辞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对了,明天巧妤回来,你让她清早在家等我,我有事跟她说。” “行。” 李青辞拿了书离去,他和永思两人随便找了家酒楼吃晚饭。 “老爷,这味药材我跑了几个药铺都没有,使了点银子,一个掌柜跟我说,兵部右侍郎家里存着这个东西。” 李青辞吹着勺子里的热汤:“行,那我后天跑一趟。” 工部刚造出来一批兵器,这个右侍郎是个爱刀之人,拿一些式样过去,让他鉴赏一下。 当天晚上。 一直到丑时,李青辞仍坐在桌前抄书。 桌角的硕大明珠熠熠生辉,但是眼睛用长了,还是有些干涩,李青辞搁下笔,活动一下手腕,转了转脖子,起身抻拉筋骨。 他走到床前撩开帷帐,往下一倒,埋在玄鳞颈窝深深嗅了一下,又跟他贴了贴脸,最后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才翻身坐起。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桌前,继续抄书。 一夜未睡。 终于赶着出门的时辰,抄完了书。 李青辞出去洗了把冷水脸,喝了口热茶,换上官服。 临走前,他回到内室,握住玄鳞的手晃了晃:“我要出门了,你不跟我说句话吗?” 玄鳞不耐烦地睁开眼,冷冷瞪他。 李青辞穿着一身明艳的绯红官袍,他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他甚少穿这样明亮的颜色,上一次穿,还是在韩水谚和陈静婉成婚那天。 记忆里那个红色有些浅,现在身上的红色很鲜艳,像新娘子成婚时穿的嫁衣。 “滚吧。”玄鳞的眼神在他身上滚了一圈儿,然后闭上眼。 李青辞笑出了声,低头凑到他脸边:“你不疼我一下吗?” 玄鳞闭眼沉默。 李青辞轻叹一声:“我时间不多,要出门了,你真不疼我吗?” 玄鳞极其烦躁地蹬了下腿,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啦声,他翻身背对人。 忽然,他后颈的头发被撩开,脖子上落下一个温热、轻软的触碰。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脖子,又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尖儿:“那我疼疼你,我走了。” 玄鳞闷脸趴着不动,身形僵直,浑身的肌肉在一刹那隆起紧绷。 等帷帐被合上后,两只耳朵忽然动了动,瞬间通红无比。 …… 接下来的几天,李青辞过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他白天要当值,拜访只能留在晚上。 要先铺陈许多,拉里拉杂,恭维、闲扯一番,最后才能点到正题,等事情达成,一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回到家已是深夜。 这天。 直到子时,李青辞才回到家里,他满身疲惫,腹中空空,只顾着喝酒,饭都没吃两口。 即使现在酒量好了一些,但也就那么回事,每次喝都不可避免的难受。 李青辞坐在外间喝了碗甜汤,趁身上还有些力气,好好洗了个澡,净了三次口,然后坐在水车旁散去酒气。 时值暮秋,晚风寒凉,又水汽四溢,李青辞冻得直缩脖子,但是又不能不吹风,床上躺着的那个,鼻子无比灵敏,让他知道自己喝酒了,肯定又要不高兴。 等了许久,李青辞低头嗅了嗅自己,没闻见酒味,便站起来跺跺脚,搓着手进内室。 他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合上帷帐,往玄鳞身上一趴,没几息就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 玄鳞抱着冰凉的人,嗅着难闻的酒气,满腔的怒火硬生生憋在心里。 这个阳奉阴违的小崽子,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 小骗子! 满口谎话! 说锁住自己是为了陪他,结果人天天往外跑,还带回来一身酒气,也不知道跟谁喝的,天黑了也不回来,还说怕黑,哼! 玄鳞气得把人推开,翻身趴着。 李青辞被掀到一旁,一点儿没醒,别扭地拧着身子睡得很沉,呼吸有些粗重,应该是累狠了。 翌日清晨。 李青辞睡得正沉,恼人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啊!好烦!又要起床! 他从玄鳞身上起来,烦躁地搓了把脸,好困啊! 默了默,他倒头又躺下了,用脑袋拱玄鳞的脖子,手指用力搓他的袖子。 “玄鳞,我该走了,你疼不疼我?” 一片沉默。 李青辞撅着嘴,心里郁闷,说出口的语气便不怎么好:“不疼算了!干脆你以后也别疼我了!” 玄鳞语气更差:“你是用不着我疼了!以后回来别挨着我!” 李青辞不高兴地嘟囔:“干嘛又凶我!” “滚!” “滚就滚!” 李青辞踹了他一脚,当即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沉闷的锁链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李青辞耷拉个脸去上衙,吩咐永思去吉庆街买十份山楂糕。 等到傍晚,最后一味药材终于凑齐,李青辞直接策马出城,朝国芳观去。 他把药材交给孔雀,没做逗留,立刻回城。 在天色彻底暗下去时,李青辞将将赶到城门口,他看着城墙上燃着的灯火,心有余悸地握了握冰凉坚硬的手指。 风真大,好冷啊,早知道就把披风带出来了。 李青辞回到家里,换下官服后,走进内室。 他懒得洗漱了,太困了,好累,他想先睡一觉。 怕玄鳞待在屋里闷,窗户开了半扇。 风吹帘动,纱帐被拂开一瞬,隐约瞧见床上那人的面容。 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摁了摁眉心,神情倦怠疲乏,他撩开帷帐,轻声道:“玄鳞,我回来了。” 随着人影的靠近,一股刺鼻难闻的香火味儿飘在鼻尖。 玄鳞曲起右腿,力道太大,带起一阵十分响亮的锁链哗啦声,听见李青辞的声音,玄鳞眉眼间尽是烦躁不耐,语气冷硬:“滚。” 李青辞仿佛没听见一般,径自脱下鞋袜,翻身上床,伸手搂住玄鳞的腰,脑袋埋在他肩窝里。 “滚开。”玄鳞忍不住推搡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滚出去睡,别挨着我!” 良久。 李青辞依旧安稳睡在玄鳞怀里,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贴在颈侧的脸又冰又凉,玄鳞暗骂一声,眼神低沉,勾起床尾的被子,扔在李青辞身上。 真恨不得掐死他! 又去道观了,是去见那个道士吗?见他干什么? 俩人商量着怎么杀他吗! 玄鳞越想越恼火,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一道畅意的喟叹响起。 李青辞睡了个好觉,他绷着腰身,挺着胸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往上蹿了一截儿,凑过去跟玄鳞贴脸。 玄鳞张嘴就要骂他。 脸侧的温热突然离开了。 李青辞懊恼地拍了下床板:“我给忘了,玄鳞,我出去一下。”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赶紧翻身坐起,想出去拿山楂糕,别放久了失了味道。 “哪都不许去!”玄鳞突然暴喝一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身下,神情极为森寒。 李青辞感觉不对,没敢乱动,小声问:“怎么不高兴?” 玄鳞语气冰冷:“打算去哪?” 李青辞道:“去外间给你拿山楂糕,我回来的时候太困了,就想抱着你睡觉,不小心给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玄鳞手上一顿,继续逼问:“白天都去哪了?” 李青辞老老实实回答:”早起去衙署点卯,处理了一个时辰公文,然后去了平康坊巡察河道改建进度,就是你喜欢喝杨梅冰水那家酒楼的后面,在那儿一直待到傍晚,回衙署点完卯,就去了趟国芳观,然后就回家了,山楂糕是让永思买的,我回来忘了这回事。” 玄鳞冷嗤:“找那个道士又合计什么呢?” 李青辞皱了皱眉:“我没去找道士啊。” “李青辞,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实话!” 冷不丁被吼了一下,李青辞既茫然又委屈:“我到底哪说谎了,我去国芳观找孔雀,给他送药材,东西给他,我立刻就回来了,一个道士都没见着。” 玄鳞松开他,眼神飘忽,嘴上却很坚持:“到底去找谁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接连被冤枉,李青辞心里也不高兴,视线一瞥,看着满身黑气的黑影。 突然福至心灵,他抬手捶了玄鳞一拳:“赵玄真是白云观的道士,我锁你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京城了,白云观离这七百多里,我怎么去找他!” “你竟然这样想我,你以为我又去找他,商量着要害你是吗!” “玄鳞,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李青辞真生气了,他狠狠推开人,起身下床。 玄鳞抿着嘴沉默,就晚了一瞬,没抓住人。 “李青辞,站住。” 李青辞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去。 玄鳞立刻想去抓他,却被锁链栓在原地,寸进不得,心里的懊悔被愤怒取代,玄鳞狠狠踹了下床。 李青辞出去后,才发觉他这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他坐在外间,一口一个山楂糕,吃得咬牙切齿,像是在嚼谁的肉一样。 等吃饱喝足,李青辞泡在热水里,好好解了下乏,头发烘到一半,李青辞没耐心了。 他抱着剩下的一堆山楂糕,踢开门,一脸郁郁地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砸在那个黑色身影上,越过两条腿,扯过床里侧的被子,抱到榻上去睡觉。 酸酸甜甜的清香味儿盈满整个帷帐。 玄鳞捏了一块搁进嘴里,感觉他的心就像这块山楂糕一样,既酸又甜。 四下一片静谧,除了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李青辞竖着耳朵细心听着,也没听见咀嚼声。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过来。” 李青辞压住翘起的嘴角,撇嘴道:“没名没姓的,叫谁呢?谁要过去!” 默了默,想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李青辞!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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