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许镜生打断她的碎碎念。 “啊,啊?”翎素愣了一下,随后紧忙把时间告诉了他。 许镜生重新拿起笔,在案卷上写下时间,纸上的字迹清隽,典雅庄重,又像他这个人一样疏离清冷。 他将卷轴传到翎素手上,指着卷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将这一份存在灵岛的藏书阁中。” 灵岛是一个岛群,没有其他的名字,众多神鸟族群的栖息地,其中最大的灵岛上居住的就是以翎素为首的青鸟一族。 许镜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不是公事,可以拒绝她这么无理的请求,却还是一脸冷漠的答应下来,还专门给她一个卷轴存档。 这样一来,以后青鸟一族的史书上永远都会有一笔翎素在位时,主神应翎素族长请求参加族中大典……还会被写进家谱。 毕竟在次之前许镜生下凡都是扫黑除恶查贪污腐败来的。 翎素不敢不从,老实领命:“是。” . 谢无乘以前只路过蓬莱,这里为人仙灵气交汇处,只有一位神官常年守在此处,但因此位神官飞升前是个铁匠,看管蓬莱仙岛之余也打铁,做点小刀小剑卖给凡人玩。 结果他做的兵器流落人间,在各大仙门之间闹起战争,最后被许镜生明令禁止他出售自己的手艺品,才得以解决。 九重天上神官的神器都出自他手,有坏了的也找他维修。 谢无乘离大殿门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里面的打铁声。 大门没有被关紧,谢无乘站在门口小心的探了半个脑袋朝里面喊了一声:“司承宣?” 这个名字真的很有帝王之相,要不是他告诉自己,谢无乘还真以为是哪个皇帝飞升。 里面一阵叮铃啷当的声响,然后司承宣穿着一身干活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身上脸上也沾了许多灰尘,不过他本人倒是习惯了,笑着让谢无乘进门。 “你来了,那把剑还需要点时间,你先坐会,等会就能拿了。” 谢无乘跟在他身后,看着墙上挂着的各色各样的武器,问道:“这些兵器会生出器灵吗?” 司承宣转头微微一笑,看着满墙的自己的艺术品,解释道:“不会,器灵的诞生需要主人长久的神识连接。” 司承宣带着他进入一个房间。 几乎是开门的一刹那,热浪扑面而而来。 谢无乘面前一个巨大的熔炉,里面火焰熊熊燃烧着,中心被铁链禁锢着一把剑,在热浪中扭曲了身形也阻挡不了这把剑坚韧凌厉的剑气。 “我真是不懂,你们龙族为什么偏要用自己龙骨铸剑,还不传给下一代,带着剑入土。” 话是这么说,司承宣却没有半分觉得麻烦,眼里都是克服技艺和高难度的成就感。 龙族身上的每一样东西放在人间都是天价,无数修士趋之若鹜,捕杀龙族,在这么多年来龙这一族日益减少到几乎绝迹。 其中龙骨却是冷门之物。要剥下就是连皮带肉,而且坚固无比,以人界的手段伤不了此物分毫,在拍卖行都是当辟邪符。 就连司承宣都足足花了一个月才将他铸成剑。 谢无乘倒是云淡风轻:“其实放在真身上就一点,当时不小心被划伤了,索性就取了一截来铸剑。” 司承宣难以理解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真是个受虐狂。 “那这个还需要多久?”谢无乘抬了抬下巴,示意熔炉里的剑。 司承宣靠着墙,估摸着时间回答他:“快了,再过七日吧。” 他看了一眼谢无乘,像看待所有得到第一把剑的新人:“你先想好他的名字吧,以血骨打造的神器,这把剑不需要认主。” “名字……”谢无乘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知道许镜生的剑叫什么名字吗?” 司承宣双手抱臂,细细回忆起来,答道:“望月,可能就是哪天看见月亮随手起的名字吧。”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许镜生那样强大能压得住本命神器,特别是以□□灵魂铸成的兵器,生出的剑灵更有自我意识。” “你最好认真取,不然你的剑灵会跟你闹的。” 闻言,谢无乘凝眸,想了想,还是道:“那先放你这吧,我暂时还用不上它。” 看完了剑,谢无乘和司承宣走出这间屋子,到外面透气。 岛上的清风吹过,一下就吹散了许多闷热,连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更加清晰了。 司承宣看着蓝天白云,有些感慨:“谢无乘,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飞升吗?” 谢无乘只顿了片刻,回道:“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见他如此毫不犹豫,司承宣笑出了声:“你果然喜欢许镜生,我还以为白泠骗我。” “他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谢无乘避重就轻,偏头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我们在活了这么多年后,对生命会丧失感知能力。”司承宣想了想,在脑海里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就像许镜生那样。” “我不知道他最开始是什么样子,但我觉得我们到最后都和他差不多。” 比如殊嫦,比如应绡,又比如明纠。 他们好像都对生命近乎漠然,职责凌驾于一切之上。 “就好像五颜六色的世界在眼中慢慢的变成黑白,这官越到后面越像坐牢,还不如像人一样活个百八十年痛快得多。” 司承宣仰头望着飞鸟从天空迁徙而过,他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守护神要比别人看得更透彻。 “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是赦免。” . 日出日落在窗前走过了不知多少次,谢无乘无数次透过那扇窗户望向九重殿,直到人间从初春走到寒冬。 九重天依旧晴空万里。 最近翎素族中的朝凤节,给每位神官都发了请帖,不过估计去得也不多。神官们普遍不喜社交,剩下的就是公事太忙。 大典持续七日,这七日间不允许离开灵岛领域。 白泠实在是有点忙,抽不出时间去参加,连带着和他紧密相连的明纠自然也去不了。 谢无乘才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明纠。 白泠:“他啊,最近在冥界维持秩序,冬天死得人太多,冥界转世的人快把桥压塌了。” 暗青色的请帖被谢无乘夹在指间,触感有些熟悉,在晴天下熠熠流光。 谢无乘摸了摸流意的毛,发现和请帖的触感一样。 他有些犹豫,毕竟和翎素交好,但也只认识翎素,参加族中盛大的节日感觉还是有些太唐突了。 谢无乘趁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那我也考虑一下吧。”他提前问一下鸟妖朋友外人能不能参加这种节日。 白泠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一说:“届时许镜生也会去。” 白泠清楚的看见他说完这句话后,谢无乘的手顿时僵住了。 呵,他就知道。 白泠一脸“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的表情,收回目光,轻笑一声。 . 灵岛上的鸟族会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准备朝凤节,这个节日对他们来说就如同人的春节,一千年才有一次,所以格外重视,还有精心准备的祈福大典。 朝凤节在冬天,但灵岛的冬天来得比外面迟,体感寒冷,但阳光明媚。 谢无乘来到灵岛后才知道这个朝凤节不止七日,只是那七日不准离岛,整个节日过完起码要大半个月。 而神官们大多性格内敛,不喜社交,来给翎素送过礼后就离开了。 最后真正留下来的人只有谢无乘,织幽和司承宣。 谢无乘是被一艘小舟带进灵岛,穿过一片雾气,灵岛的远景展现在眼前。 目之所及是深浅交织的绿,树木高细,从水里长出来,最上头的绿透着水光,往下渐渐变成厚重沉寂的墨绿,倒映在水中,将水面也染成沼泽般的颜色。 小舟在林间慢悠悠的向前驶,两边树干上纹路深刻,蜿蜒而上。 风掠过,水面上泛起涟漪,翠绿层层叠叠摇曳在风中,水上的落叶荡起的波纹,漂浮在黛绿的一方天地。 眼前很快热闹起来,依旧枝繁叶茂,绿茵蔽天,树林下一排排的房屋像一个热闹的小镇,虽然树比人多,但每家每户门前的树上,门前,都挂着祈福用的红色布条,在风中高高扬起。 不过他一下船,翎素就站在离岸边最近的一家商铺门口等他。 见他过来,翎素顺手把刚刚买的酒送给他,转身和他一起走进灵岛,“没想到你是最后一个来的。” 谢无乘束发成一个高马尾,发冠有暗纹却不张扬,搭配一身青红窄袖骑装,腰带掐出腰线和极好的身材比例。衣服上织着暗纹与银线,缀着一些装饰物件,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低调又不失端重。 “刚处理完一些事,在路上耽搁了。”谢无乘拿着酒和翎素一同走在街道上。 两旁的商铺热闹极了,谢无乘这才看清楚灵岛子民的模样。 原先他还在想,那么多不同的妖,要怎么区分。现在走进来才发现几乎每个种族的特点都会显示在身上,不会随着化形而消失。 有的是手背眼下有羽毛印记,有的是保留眼睛瞳孔的颜色,有的更是将羽毛以头发的形式留了下来,看起来极具喜感。 这里的妖汲取灵气而生,大多都淳朴单纯,对翎素这首领敬畏与亲近并存,谢无乘和她一路走来,就亲眼目睹她收了一路的子民的馈赠。 看来翎素真的很受族中妖民的爱戴。 灵岛中心是一颗巨大的树,被称之为灵树。树干之大仿佛能容下千人,根径半露出地面像海浪一般,草地与树叶组成天和地,站在树下,只能感叹肉身的渺小与自然的浩大,抬头仰望,一眼望不见蓝天白云。 翎素将他领到住处,是一个带院子的木屋,院子里还有一颗树,看起来闲适又清净。 翎素指着方位给他看,“你东边是许镜生的住处,南边是司承宣,不过许镜生要坐镇大典,这几天很忙,你不要去打扰他。” 谢无乘原本还在认真听,听见她说最后一句时莫名笑了,他看向东边的方向,耳边的发丝随风扬起,“在你眼里我好像有事没事都找许镜生。” 翎素一笑:“难道不是?” 谢无乘顿了一下,发现确实每次翎素撞见自己都是和许镜生有关,巧合得有些无法反驳。 谢无乘:“……也没有很多次吧。” 远方是神邸,身边是好友。 翎素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拆穿,和他一同望着许镜生住所的方向,满脸笑意:“是,只是正好每次都被我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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