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记忆就到这了,但莫名多出了一段记忆。 他似乎是被许镜生捧在手心,他独自站在这里,因为它是谢无乘的一部分,所以天罚落下来,砸在许镜生身上。 狂风裹挟着震耳欲聋的雷霆声,每一下都足以让他手里这一缕残破的魂魄消失殆尽。 但许镜生本就因为又使用禁术消耗了过多神力,此时更是支撑不住,硬生生抗着,这其中不仅有对谢无乘的惩罚,更有对他的惩戒。 骤雪天劫中,许镜生跪在血泊中,跪他杀死的世人,跪他的私心。一切随着他苍白的面色,白色渐褪,生出黑发。 他耗尽最后的神力,为人间带去了一场赎罪的大雪。 谁也没想到,再次分开,竟是诀别。 九重天蒙尘,主神不再无情公正,龙也不再完整。 于是,一场大雪几乎掩埋了所有,后人记载最后两位上神自相残杀而死,世上再也没有真正的神,凡人修仙飞升的时代开始。 众神之首在人间初来乍到,学会的第一缕感情,是痛苦。
第82章 养伤 谢晏的意识在这几段记忆中反复沉浮, 感官失温,像无数记忆碎片穿透他的身体,时冷时热得灼烧着他的每一寸。 他艰难的撑着, 极度的痛苦让他几度想要死了算了,但又无数次挺了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神识陷入一片黑暗。 无尽的虚无中, 像游魂般徘徊在这片死寂当中, 仿佛死去的残识困在墓碑里,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知。 直到夜走到尽头, 微渺的光出现在眼前。 画面中, 许镜生站在一众弟子前面,迎着所有师兄师姐热切的眼神,入门那天的烈阳刺眼温暖,许镜生朝他俯下身,温柔而明媚的轻笑, 桃花如雪般飘落, 落在他发丝间。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了出去,被许镜生握在手里。 “嘉月忽复晏,就叫谢晏,好吗?” 微诚浪自持,嘉月忽复晏。 他空守着这份心意, 徒然间,已辗转数万年。 凌霄峰的桃花盛开,纷纷飘落, 一片花瓣随风而来,遮住他的视线。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谢晏费力的想要睁开眼, 感官似乎也在慢慢归位,他能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艰难的想要操控自己的身体,过了好久,才慢慢的睁开眼,屋顶的房梁映入眼帘,呼吸间弥漫着淡淡的苦涩药味。即使天还没黑,灯光点亮着整个房间。 谢晏单从床帐,下意识就想到这是许镜生的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点一点的挪动,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然后慢慢的动手指,手臂,转头看房间,屋子中间,门口的方向被一扇屏风挡住。 谢晏费力的撑着床沿起身,感觉身体刚被重新拼起来似的,每动一下都是剧烈的疼痛。 他靠在床边,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怔忡了半响。 不止是手,身上也几乎被白色的布帛包扎得紧实。 他记得他是在山上,得知自己被下了情蛊,然后疼得几乎晕了过去,只差一点就抓住师尊的衣角。 师尊…… 一想到许镜生,谢晏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吱呀 屏风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一个身影走进门,谢晏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随着渐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许镜生绕过屏风,和床上坐起来的谢晏对上了目光,顿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昏迷了两个月,我就先把你带回松山了。”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转身准备往外走,道:“我去让徐朝来看看你吧。” “许镜生,我是……”谢晏声音很哑,望向许镜生僵住的背影,“是谢无乘的替身吗?还是你怕我和他一样毁天灭地,所以你才把我留在身边。” 许镜生知道他都想起来了,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到他床边,道:“我当时只是取了一缕魂魄替他挡劫,劫后就会消散,没想到你长成一个完整的灵魂。” 许镜生站在他面前,声音平静又坚定:“我刚开始也犹豫,但还是觉得,不能对还没有发生的事下定论。” 从始至终,他从来只把他当作谢晏,只是担心灾难重现,于是无时无刻的注意着他。 说着,许镜生低下身,微微一笑与他对视,“还好,我赌对了。” 他解释完,抬手帮他提了提被子,道:“我答应过会告诉你一切,不过你还太虚弱了,先休息,等有空和你说。” 谢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尽了所有力气,直直地盯着许镜生,声音轻微颤抖:“可是我喜欢你,师尊。” 他的眼中彷徨,悲伤,又执拗的等着许镜生的训斥。他甚至宁愿被逐出师门,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意。 上一刻,他像个死刑犯般,近乎自暴自弃的等待着宣判。下一刻,一道阴影遮住视线,唇上随即落下一个短暂,冰凉的吻。 几乎转瞬即逝,谢晏愣怔住了,过了好半响,才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嘴唇,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师尊刚、刚刚亲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 许镜生见他呆呆的,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声道:“就是这个意思,谢晏。” 谢晏的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激动得语气有些结巴:“我、我真的醒了吗?” 许镜生不语,起身道:“那你先自行判断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许镜生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此时天已入冬,山下宁城被厚厚的雪覆盖,但常年下雪的松山却满山苍青,连雪花影子都看不见。 许镜生站在屋檐下,天色有些阴沉,他关闭了松山入口,傅钰找不到他人,于是用唯一能联系他的法阵,疯狂的给他寄信。 信上基本都是一个内容: 天庭来人了,指名道姓要见他。 而来的两位上仙就是郑志义和祈秀,从信上来看,他们有些着急,但似乎不是何仪那边的人,更像是知道了什么,双方都觉得许镜生可疑。 许镜生想了想,转身给傅钰写了一句话。 过段时间,等谢晏情况稳定就去。 晚上,许镜生带着一碗药来的时候,谢晏依旧躺在床上。 他今天上午醒来那一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身体反应过来后又变成了虚弱至极的模样,除了睁开眼睛,简单说两句话以外,和昏迷没什么差别。 许镜生也很耐心,用勺子一点一点的把药喂进嘴里。 苦味在口中蔓延,谢晏忽然有些好奇:“那我昏倒的时候,师尊是怎么给我吃药的?” 许镜生拿着碗,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想知道?” 谢晏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看着他眨了眨眼。 许镜生起身,一手垫在他后脑勺下,一只手拿着碗,当着谢晏的面喝了一口那乌漆嘛黑的药,然后俯下身,缓缓凑近。 当双唇贴合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缓慢地将药汁送入他口中,垫在下面的手防止他呛到。 “就是这样。” 许镜生起身,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平静而安定。 谢晏说不出话,像个痴汉般视线随着许镜生移动,他的侧脸陷在光影中,被柔和的光线晕染,眼睫修长,根根分明,像是被霜雪浸染过的眉眼也柔软了半分。 喝完药许镜生也要离开了,谢晏这时才想起,他当时应当也受到了重创,还救了自己,带着他从苗疆那么危险的地方出来。 伤势应该要比自己严重的许多。 这样想着,谢晏就问出了口:“师尊,你的伤怎么样?” “嗯?”许镜生一下没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迟了一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回道,“我已经没事了。” 如此过了几天,谢晏的伤势明显好转,许镜生怕他无聊,隔天就让徐朝两人来看他。 “你可吓死我了!你知道师尊把你背下山的时候有多恐怖吗谢晏!”徐朝拽着他的手狂喊。 谢晏通过自己满身的包扎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但徐朝的语气实在惹人想笑,谢晏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笑,难免牵扯到伤口。 江留沉默寡言的性子,看了一眼他的伤,给了他一瓶治疗外伤的愈伤膏,简单的说了一句:“这是治外伤的,也可以祛疤。” 谢晏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知道这是上好的灵药,江留就这么给自己了。谢晏一时兴起,拍了拍江留的肩膀:“江留!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啊痛痛痛!” 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江留嘴角也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见天色不早,江留自觉的不再多打扰他,便与他道别:“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谢晏高兴的和他们道了别,然后一个人在房间拿着江留送自己的愈伤膏端详了一会,然后妥帖的收进床头的柜子里。 晚上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亮,谢晏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身上的包扎的布条被解下,露出身上狰狞的伤疤,身上的血管上到处是细密的伤口,像瓷器上生出无数裂纹。 谢晏醒后第一次直视自己的身上的伤,饶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深红的伤口像是蛛网一样布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可怖,难怪江留会给自己愈伤膏。 许镜生站在旁边给他上药,然后用新的纱布给他包上,整个过程两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只有投到地板的两个影子。 他这个伤如果不能愈合的话…… 直到许镜生的手不断往下,移到他的腹部,谢晏才意识到不对,但又不敢乱动,只得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谢晏的腹部有一条割开的伤口,是情蛊爬出来的地方,这道伤比其他处愈合得更慢。 话音刚落,许镜生已经倒上了药粉,谢晏疼的“嘶”了一声,表情扭曲在一起。 “快了。” 下一秒,腹部传来微凉的触感,是许镜生用手指擦掉多余的药,那凉意就时远时近,又像羽毛拂在身上。 许镜生转身去拿纱布。 谢晏一时分不清是赧然还是紧张,又或者两者都有,他不自然的动了动,极力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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