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打我的宝宝!大坏蛋!” 陆庭深紧紧抱住小鸟,委屈的泪洒满他的身,哽咽哭着:“没有……没有人欺负宝宝,宝宝很好……爸爸别哭……” “爸……”陆庭深的语气委屈极了,像小时候受尽欺负,躲进爸爸怀里寻求安慰一样。 这么多年,这是白鹤第一次与自己的孩子紧紧相拥。但,这个对象并不是白鹤本人。 此刻,白鹤不能难过得太久,毕竟他现在是开心的小鸟。 在泪花中挂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鸟有惊喜给你!!!” 他从口袋掏出一大捧小熊饼干:“宝宝你看!” “小熊饼干——” “嗯!宝宝最喜欢吃小熊饼干啦!吃了饼干就不可以哭了哦!” 陆庭深高兴极了,连连点头,撕开包装看见点缀着蔓越莓碎的饼干体的那一刻,忽然愣住了,笑意逐渐凝固,然后散去。 白鹤心头一紧:“宝宝……你怎么不吃?” 白鹤拿过饼干模仿着笨手笨脚的小鸟,往他嘴里塞:“你吃嘛!好吃的饼干!小鸟特地烤了好久好久的!” 陆庭深一手拍开了。 “你不是小鸟。” 陆庭深将饼干抓过,恶狠狠摔碎了:“白鹤——你让我觉得恶心,假扮小鸟很好玩吗?!” “滚!”陆庭深摇着轮椅碾过那一堆饼干,进门去,砰地一声,把门甩得震天响。 …… 小鸟的天真笑容凝固在脸上,白鹤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发现是假的了。 父亲的心像满地被轮椅碾过的小熊饼干一样,七零八碎。
第117章 轮椅划过时碾碎了许多曲奇饼干,此时零落了满地的饼干碎渣,一片狼藉。白鹤默不作声地清理着,颗颗眼泪忍不住滑落脸颊,滴落在地,与饼干碎融成一团湿漉漉的泥。 忽然一只手映入了眼帘,白鹤呼吸一滞,含泪抬眼,是菲尔。 菲尔从口袋里摸出面巾纸递给他。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他们圆满相逢,但这个时候,爱情在两人之间变得轻如鸿毛,谁都没有久别重逢的快乐。 菲尔想说什么,话在嘴边饶了几圈,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咽了回去。 帮着白鹤收拾完,菲尔不再停留,转身离开。白鹤心中又是一阵抽搐,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菲尔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摸了根烟点上。 白鹤哽咽道:“一声不吭地来到我身边,又一声不吭离开,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也对我失望吗?” “没有。”菲尔说,“我不知道怎么说,算了。” “什么算了!?”白鹤颤声质问,“你说清楚一点!是什么东西算了……?是当初在司令部的那通电话,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烟雾盘旋着向上缭绕,静悄悄地散开,菲尔平静地说:“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回你的亲生儿子,为你的学生准备后事,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们的感情。” “至于声寒那边,我会帮你的。”菲尔说,“虽然赫德的牺牲和你没有关系,但在赫德留下的备忘录里,你没有相信他对你说的时茧的事。声寒虽不恨你,但也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人了。” 除了白鹤、段声寒,和之后的卡尔·加文,赫德没有再将时茧之事告诉任何人,白鹤是他最依赖的老师,唯独他没有相信,还骂了他一顿。 赫德没有恨,段声寒也不恨任何人,但不代表失去爱人的段声寒可以释怀。 他在今日早晨已经带走赫德的所有遗物离开了同盟会。没有人拦得住他。 “他觉得,要是你早相信赫德,至少在他牺牲后下落不明的那段时间,你不会说出他拖后腿这种话。” “……” “白鹤,想办法弥补遗憾吧。”菲尔回头看他,“不管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学生。不要让我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个薄情寡义的人。” 白鹤的眼泪依旧在流,他真的有很努力地想要补偿,即便讨厌小鸟,依旧愿意为了孩子而选择装疯卖傻,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陆庭深轻易就揭穿了他。 他也想,可他无能为力啊…… 对于赫德,人已经牺牲,他又该怎么补偿?后悔自责没有半点作用。 铺天盖地的愧疚情绪要将白鹤活活吞没,他在每一个深夜辗转难眠,一遍遍用过去的事情折磨自己,他后悔对陆庭深痛下狠手,后悔对赫德说下那些重话。造成如今一死一痴的结局,覆水难收。 洛迦知道了他假扮小鸟,想去逗陆庭深开心的事,但为什么陆庭深忽然就发现了呢? “我不知道……”白鹤摇头啜泣,“我还特地为他做了他最喜欢的蔓越莓饼干,可他没有吃,就发现我是假扮的了……” 洛迦刹那伫立无言,苦笑了一声:“庭深喜欢的一直是芝士味的。蔓越莓……是您自己爱吃的口味。” 原来,原来。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父子同爱一种口味之说,白鹤只是忘记了。或者说,他从未将陆庭深真正放在心上。 陆庭深想要回家,洛迦左思右想,同盟会没有真正的太阳,似乎确实并不利于陆庭深的身体和精神恢复。 经诊断,他确定因部分脑组织受损而患上了类似阿尔兹海默症的神经系统疾病,记忆力减退、语言动作迟缓,变得沉默寡言,忘记了很多人。 白鹤说,有机会能够治愈,但具体时间是多久,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换一个环境,会对病情大有助益。 于是洛迦决定要送陆庭深回元帅府疗伤。几日之后,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将陆庭深送回元帅府。 然而同一天,白鹤不知所踪。 脑电波也遍寻不到。洛迦一路上惴惴不安,直到菲尔将车驶进元帅府,洛迦在碧绿的草地上看到了两颗大大的红蘑菇。 红蘑菇里笨手笨脚地钻出了一个满脸满身都花花绿绿的傻子。 这一刻,洛迦心中大石头咕咚坠地,眼睛酸涩难当,朦胧一片。 傻子听见声音连忙钻出蘑菇小屋,左顾右盼,目光很快锁定在驶来的漆黑车子上,害怕的眼神中又掺杂着几分欣喜:“宝宝……” “小曼陀罗!” 看见来人并不是那些煞白的臭医生,小鸟总算再无顾虑,欢呼雀跃地爬起身,手舞足蹈地朝车跑去,一把拉住洛迦的手:“小曼陀罗!我的宝宝,你的老公咧?” 洛迦笑了笑,揉了揉他乱糟糟还沾满五颜六色油彩的头:“在车里。小鸟想他了,对吗?” “嗯!” 洛迦拉开车门,小鸟见到了陆庭深,嘴一瘪,大哭,一把捧住他的脸,在孩子的左右脸颊上各印了一红一蓝两个油亮的大手印,激动得大哭,朝着那苍白的额头狠狠印下去一个啵:“宝宝!!!见到你了真开心!” 陆庭深惊愕了很久很久,俄而用力抱了上去,埋在小鸟肩头放声痛哭! 小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宝宝会这么这么委屈,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堆小熊饼干和棒棒糖,这一次,全都是芝士味的。 塞进陆庭深怀里:“宝宝吃饼干!宝宝最喜欢芝士味的饼干!吃了饼干就不可以哭了哦!” 小鸟邀请他的宝宝到自己的蘑菇小房子里做客,塞给他一把糊满各色颜料的画笔,他们在干净的画布上挥毫泼墨,尽情创作花花绿绿的屎坨坨。 洛迦给他们搬来了许多纸和笔。 连画了十几副屎坨坨开会,小鸟应该是有些腻了,把画笔戳进水桶里搅了搅,拿过一张新的画纸,兴高采烈地说:“宝宝!我们来画全家福吧!” 陆庭深一愣:“……全家……福?” “嗯!” “好。” …… 这么多日,看见陆庭深终于露出真实的笑容,洛迦欣慰地笑了笑,回了主楼,一进门便闻到空气中飘来浓浓的芝士香。 厨房里制作芝士曲奇的锅碗瓢盆堆在一起,虽是脏的,但摆得很整齐,不算太乱,显然,这并不是小鸟能做得到的。 岛台上放着一件白色的同盟会西装外套。胸口处别着一朵洁白的风铃花。 白鹤来过。 看小鸟笨兮兮的模样,不像演的。 洛迦清楚地记得白鹤曾告诉过他小鸟已经消失的事,并且明确地说,他讨厌小鸟。那么,此刻真正的小鸟又是怎么回来的? 洛迦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推开了元帅府里的医疗室。 一台电休克治疗仪开着机,两根电线躺在床上。电源键冒着绿光。 这对洛迦来说并不陌生,这是用一定电流刺激大脑,以达到治疗精神疾病的仪器。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刑具。 洛迦走过去将它关了。看见一张纸条零落在地: ——背负血海深仇前行的白鹤迎来了自由和尊严, 三十年风雨如晦,我不曾愧对组织,不曾愧对肩上使命。 然行路艰难,到底难以取舍。我亏欠太多人。 今日之后,自由的白鹤会学做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希望为时未晚。 ——白鹤 …… 电流划过白鹤的大脑,久违的痛楚时隔多年,将白鹤的思绪带回那个对他来说生不如死的精神病院。 剧痛之中,人格渐渐分为了两个。 思维陷入一片虚无的空间。 这是白鹤第一次以第二视角注视这个抱着膝盖蹲着的胆小怯懦的傻子。 不,那不是别人,是被他亲手扼杀在大脑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小鸟。”白鹤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自己,轻轻说,“如果你能记得你在此刻见到我这件事,见到庭深,请帮我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请你告诉他,从今往后,白鹤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 小鸟拿着银灰色画笔,在第三个火柴人头顶画完了浓密的头发。 忽然想起了什么。 陆庭深在给草地补上绿油油的三叉小草。 “小鸟?” “宝宝……”小鸟眨了眨眼,看向他,“对不起……” 陆庭深不明所以:“小鸟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没来的时候,有个人在我的脑袋里和我说话,他让我告诉你……呃……” “哦!”小鸟说,“我记起来了,他让我告诉你:从今往后,白鹤会学着做一个好爸爸。”
第118章 小鸟在明媚的春光里自在徜徉,白鹤依旧在早春的寒夜里踽踽独行。 晚十点,小鸟玩累了,滚了一身泥和草屑,拍拍屁股告别宝宝回房睡觉。 一向喜爱干净的白鹤人格清醒过来时,看见脏兮兮的床,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默默收了床单扔进洗衣机,拿了套干净衣服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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