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的眼神下意识往地板盯去:“……你都说过恨我了。” “哈?”时恩赐万万没想到他们对彼此的误会竟是一个荒谬的圆。季不寄因捕捉到了只言片语而拉黑自己,而自己又因为被拉黑了才心生怨念。 至于伤害自己母亲的事件,时恩赐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会是季不寄动的手脚。他不可能去怀疑单纯的季不寄会做出表里不一的事情,但他却以为季不寄是对宋乞有感情才会离开自己。 可现在季不寄告诉自己,他俩此前压根不认识——那他这几年间吃的醋算什么? 算他偏酸口吗? 季不寄也意识到了这场维持了四年的乌龙是多么荒谬。他们两个在书房里面面相觑,脚下写有季不寄名字的纸条铺了满地,桌上他的照片摞了满桌。 氛围变成一种诡异的安静。 对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互诉衷肠”的契机是季不寄被偷拍的成千上万张照片。
第45章 你别乱动 时恩赐按在季不寄肩膀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下一秒,便把他拢到了怀里,死死地抱住。那是一股极重的力道,似是想把他揉碎了融进骨肉里,季不寄被压得几斤窒息。 “你怎么唯独在这方面这么笨。”时恩赐的下巴搁在自己肩膀的一侧,有些硌人,声音在耳畔响起,却闷闷的。 季不寄哑口无言,他是在这件事上犯了蠢,可这家伙又能聪明到哪去呢? 被他抱了一会儿,他仰头问道:“现在误会解除了,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在别墅里待久了,时恩赐的身上没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植物香气,反倒是发丝里透着股淡雅的洗发水味。 现在想想,他先前携着的那些花香、林木气味和雨水气息,应当是从养成游戏里带出来的。季不寄对这些外界事物不敏感,以至于忽略了许多暴露的细节。 “出去?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要在这里陪着我了吗?”时恩赐揉了揉他的脑袋,奇怪地问道。 季不寄一愣,总感觉对方的状态有一丝怪异。他本以为误会解开了,对自己恨入骨髓的时恩赐会慢慢淡化这股情感,然后放过自己。可时恩赐如今的表现和之前并无两样。 他仍旧对自己有着一股莫大的偏执。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 电光火石之间,季不寄想到了答案。归根结底,这件事的错大部分在他,是他亲手切断了二人的联系,并且酿下了无法挽回的结果。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都是他间接害死了时恩赐的母亲。 执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更何况时恩赐对他的感情持续了四年。 见季不寄迟迟没有回应,时恩赐捏了下他的脸颊:“季不寄,你答应过我了吧?” “嗯,我陪着你。”兴许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出于愧疚,又或者是因为心疼,总而言之,季不寄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不再过问那些照片的事,打算先去拿扫帚清扫一下地面上的东西,顺带帮对方重新整理好地上的书籍资料。毕竟这片狼藉切切实实是他弄的,和窗外的风毫无关系。 蹲下身,他伸手去捡地上的瓷片,指腹在触碰到边缘时擦了一下,渐渐浸出血来,给瓷片染上了艳丽的鲜红。 此刻的季不寄尚背对着时恩赐,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口。他下意识地捏起那一小块瓷片,连同受伤的右手一起藏进了口袋里。 时恩赐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子,要拉他起来,把他赶回卧室:“季不寄,瓷片可能会划伤你的手,我来收拾就好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季不寄被他拉起来,右手不自然地藏在袖子里,垂落于一侧,逆着他的推力走:“那我帮你把书放书架上。” “不行,地上的碎瓷片太多了,万一弄伤了怎么办?”时恩赐不容拒绝地重复道:“你回房间休息。” “时恩赐,我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休息。”季不寄道。他来这里后每天都无所事事,哪里还需要时间休息? “我说过吧,你只被允许做我允许你做的事情。”时恩赐淡淡道。 季不寄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为什么误会解除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没有任何改变呢?这就像是冬天好不容易穿上了紧实的棉袄,但里边的秋衣袖子被撸了上去,难受极了。 可念头一转,他又忍了下来。时恩赐的行为仍透露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病态,单方面反抗对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一个月前已经领教过数次了。 于是季不寄安安静静地转过身,快走到门框处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停。” 季不寄半路刹车,再度朝向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疑惑。 时恩赐面无表情:“把袖子撸起来。” “没藏东西。”他作势要去卷左手的袖子。 金发青年凉凉地打量了他一眼,提醒道:“右手。” 身板一僵,袖子底下右手的那道细小伤口似乎在钝钝地冒着痒意。 他是怎么发现的? 为了避免徒增事端,季不寄从受伤的一刻起就掩饰得极好,右手没再暴露出来一分一秒,更何况这还是条微不足道的月牙形小伤口。 “快点。”时恩赐走到他身畔,催促道:“我屋子里的地毯快吸饱了。” 季不寄这才意识到伤口的血已经滴滴答答地淌了起来,书房里整洁的地毯遭了殃。 怪不得他从刚刚起就一直觉得伤口发痒。他挽起袖子,右手和一小截手腕露出来,时恩赐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检查着食指关节处的伤口。 伤是月牙形的,口子不大,却被割得很深,伤痕里汇聚了一汪血水,光是看着就令人牙酸。 但也没有到吸饱地毯的程度吧? 肉眼目睹伤势后,细密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时恩赐抓握着手腕,抬起那一根手指,倏然间,舌尖舔了下唇瓣。他的眼神中爬满了燥热的痴迷,仿佛下一秒就要插吸管嘬上一口。 季不寄感觉有点惊悚,他收回手,悄声道:“家里有医药箱吗?” 时恩赐的动作滞缓了几秒,回答道:“有。你先去那边坐着,我去拿。”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季不寄端着受伤的手指头,坐到书房窗边的椅子上。不去看自己的伤势,倒还能忽略掉一些幻想带来的疼痛。 不过他一坐下,视线对上了桌面的百来个自己,嘴角一抽,闭上了眼睛。 还是不看为妙。 时恩赐很快拿着医药箱回来了,单膝跪在季不寄的身前,把他坐着的椅子转过来,找出消毒纱布按压在伤口上止血。 他出去一趟顺带着清洗干净了双手,刚碰过水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十分惬意。 季不寄垂眸瞧着他,对方正在一丝不苟地给自己紧压着伤口,纤长的睫毛低低地向下翘起一个弧度,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季不寄无端从他的反应中觉察出紧张的情绪。 他无声地举起另一只无恙的手,轻扣在时恩赐的手背上,像块冰,但并不潮湿,果然很舒服。 “你别乱动。”时恩赐不虞道。 季不寄说:“就这么小个口子,指甲刀剪一刀都比这重。” “那你告诉我,你疼吗?”时恩赐不置可否。 “有点。”季不寄死鸭子嘴硬,实际上他的皮肤上平白无故豁个口子,还恰好是在指关节的位置处,稍一蜷起就一阵刺痛。 时恩赐幽幽道:“行,那我一会儿去拿指甲刀。” “拿指甲刀做什么?”季不寄疑惑。 时恩赐平静地解释道:“我也在手指上剪个口子,我们比比谁好得快。” 季不寄又是双眼一黑:“你有病?给自己找罪受。” “知道是找罪受你还嘴硬。”时恩赐扁扁嘴巴。 按了几分钟,他移开纱布,用生理盐水清洗了季不寄的伤口,最后拿碘伏消完毒贴好了创可贴。 “好了好了,回去吧。” 季不寄被时恩赐赶回了卧室,凌乱的书房留给了他来处理。 晚上,季不寄洗完澡躺在床上,心无旁骛地抱着笔电打游戏。时恩赐不知去做了些什么,临近九点的时候才回了房间。 季不寄抬眸,看向进屋的金发青年:“游戏我全部通关了,你要检查吗?” “你手没事了?”时恩赐问。 季不寄道:“不疼了,只是有点痒。” “那就行。季不寄,你真棒,这么多游戏都通关了。”时恩赐不吝赞扬,换上一副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口吻,坐在他身边,探头去瞧电脑屏幕:“你最喜欢哪个游戏呢?” 他的赞美在季不寄这里不受用,后者毫无波澜地滑动着鼠标滚轮,一行行看过去,沉思许久。 “最喜欢的我说不上来,地下城那个游戏前期我蛮喜欢的,但结局实在出人意料。刚刚玩的那款悬疑游戏体验也不错,可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少女会为了实现理想而想要杀掉全世界的人。” 现在游戏市场里的游戏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么?也有可能是时恩赐选的这些游戏都比较邪道。 他是平淡如水的性格,对于这些游戏剧情的突兀转折往往会觉得意外。 “不过抛开剧情不谈,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金丝雀和猫头鹰的那部游戏,场景和角色设计都很有趣,玩法也十分巧妙。”季不寄将鼠标指针移动到相应的游戏上,认真地说道。 这游戏里许多元素与他的喜好不谋而合。 时恩赐眉眼弯弯地问道:“真的吗?季不寄你真有品。” “可惜结局留有遗憾,如果能出一部续作就好了。”季不寄若有所思道。 时恩赐的开心快要溢出来,周身仿佛冒着无形的小花:“会出的。” “你怎么确定?”季不寄问他。 时恩赐眨了眨眼睛:“直觉!一定会出续作的。” —— 暑假已接近尾声,酷热未消,人们或躺或坐在湖边的台阶上,湖面微风轻拂,穿过柳叶,带来些许惬意。 季不寄穿了件白色的印花短袖,下装是条浅色的牛仔长裤,全身上下都是时恩赐买来的,他原本的衣服早就被对方拿走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季不寄顶着刺眼的阳光,几乎睁不开眼睛,格外不适应外边的环境。 时恩赐抓着他往湖岸边走,这一路树叶繁茂,沿着这条人行路散步不会被晒得厉害。 “有什么计划吗?”时恩赐问他。 季不寄专注盯着脚下的石子,慢悠悠地走着:“没有。” “那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时恩赐问。 季不寄想了想,还是摇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出门透气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找机会联系上熟人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新学期快开始了,他得在这之前摆脱时恩赐的控制,不然四年大学的学分要白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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