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在记忆中唯一能够找到的答案。 他们相遇于一场夏季的森林歌唱比赛,当时金丝雀,百灵鸟,甚至就连猫头鹰都起了个大晚前来参赛。赛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天上陡然聚集了几朵厚重的云彩。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阴雨降临,没想到头顶却飞来了一架飞机,而后有一个妹妹头的少年从天而降,扑通一下砸在了自己身上。 季不寄被从树桩上砸了下去,脑壳疼得不得了,把罪魁祸首从自己身上抓起来,审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黑发少年委委屈屈地打量着他:“我是时恩赐……完了完了全完了,我们家有个规定,从天空降落时要和第一个砸中的人永远在一起,绑定一辈子。” “时恩赐是个什么物种?”季不寄迷惑不解,听完后半段话,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要和砸中的第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没错,这是我们家找寻配偶的方式。”时恩赐真诚地说道。 季不寄眉头直蹙,照这个规定,万一他今天砸中的不是自己,而是不小心把另一个人砸死了怎么办? 和人家的骨灰盒相亲相爱吗? 完全无视了另一方的意愿这不纯耍流氓吗?他刚要质疑这个规定的荒谬性,却发现面前这个黑发妹妹头的少年红了眼眶,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你今天、你今天必须答应我,不然我就只能死掉了。”他毅然决然地说道。 破釜沉舟的架势成功打动了年少心软的季不寄,于是他点点头,在诸多小动物的见证下和这个漂亮的少年一起建了座小木屋搬进去同居了。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嘛,看来脑子没有出问题。”时恩赐越过饭桌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好,也没有发烧。” 季不寄怀着奇怪的感觉吃完了这顿饭,饭后,时恩赐坐进小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书消遣,他便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摆弄遥控器。 楼上有些吵闹,隐约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季不寄看向时恩赐,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他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可能是听错了,楼上怎么会有人呢? 小木屋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就在这时,楼上陡然间冒出了烟雾,滚滚浓烟自楼梯间奔涌而下,休息的季不寄一怔,意识到上边失火了。 时恩赐催促他快跑,然而头顶上一根横梁蓦地落下,季不寄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力量推到了一边。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代替他被沉重的横梁压在地上的时恩赐,只露出了上半截身子。 “时恩赐!” 他瞳孔紧缩,想要把这家伙救出来,却已经无济于事。 时恩赐的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从万米高空降落都安然无恙的他居然被这么一根横梁给砸得濒死。季不寄深知不能跟童话世界讲逻辑,可仍然慌得不知所措。 黑发少年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嘴巴启启合合,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一辈子都记得我吧,季不寄。” 季不寄心脏一震,这句话就像梦魇般缠绕在自己的身上,他跌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场里,大脑无比刺痛。 一辈子都记得我吧。 一辈子都记得我吧。 一辈子都记得我吧。 季不寄。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似是溺水的人,不停地索取着氧气,意识昏沉难以自拔。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熟悉的女声开始喊起自己的名字。 “小季、季不寄?季不寄!” 季不寄睁开了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一尘不染的灯罩,整洁的被套以及高高的输液瓶。 他这是在医院里? 床边,蒋木正俯身焦急地盯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忙问道:“你没事吧?身体还难受吗?” 将方才稀里糊涂的梦境抛之脑后,季不寄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时恩赐呢?” 蒋木有些困惑:“你问他干什么?他应该在家里待着吧。” 季不寄捏了捏眉心,并没有放下心来,他上一次失去意识前,时恩赐一脚把他踹出了火场,可这家伙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如今杳无音信。 他极有可能死在了那次火灾里。因为蒋木并不知道他和自己当时待在一起。 “时恩赐和我当时都在那个餐厅里,后续救援消息里没提到他获救的事是吗?”季不寄问蒋木。 “什么?!他和你在一起?”蒋木目瞪口呆,她可没在这家医院里看见时恩赐的身影。 季不寄看她那副表情,心中便有了答案。好吧,时恩赐又死了。 蒋木用十分小众的语言安慰他:“没事,他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肯定还能找到他。” 然而这句安慰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季不寄无视了她的话,径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木看了眼桌上搁置的手机,解释道:“你手机通讯录里没设紧急联系人,最近一条消息正好是我发来的,我就被电话叫来陪护了。” 季不寄的手机是在最后关头,时恩赐塞给他的,他那时候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隐约觉察出口袋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但也没来得及细看。 他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你家人呢?”蒋木问:“你跟他们报个平安吧,最好是让他们过来照顾你。” 季不寄在别墅戒网的那一个多月间,他的三位塑料家人估计也没主动找过自己,现如今就更没有找他们的必要了。 他感觉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侧身拿过手机,道:“没事,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 电量显示70%,季不寄单手划开屏保,低头查看微信上的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失联的一个多月里时恩赐尽心尽力扮演着季不寄,把每位联系人都聊得明明白白的。他点开一个又一个聊天框,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消息,越往后翻越觉得糟心。 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蒋木紧张地看着他,忙从塑料袋里翻出瓶矿泉水递给他:“你还说你恢复得差不多,这火灾后遗症没那么容易好全。” 季不寄喝了口水,深呼吸,然后问蒋木:“我和你聊了这么多消息?”
第50章 一起玩游戏吧! “对,还说呢,我刚想问你。”蒋木一拍手,奇怪道:“你不是去旅游散心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市里的商场,而且还和时恩赐在一起?” 季不寄一时间陷入了缄默。 上次闭眼前,他还在想方设法地联系上蒋木,计划把时恩赐送去就医。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患者本人再度驾鹤西去,苦主季不寄有口难言。 “我旅完游回来了,和他很久没见,就约上见了一面。”他还是决定继续维持这个谎言。 “原来是这样。”蒋木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望着他,想来他亲历挚友离世是万分痛苦的,于心不忍道:“他肯定还会回来的,就像上次一样。” 季不寄静静地盯着洁白的被罩,俄而喃喃道:“这次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室内气氛顿时沉重了下来,临近中午,旁边病床的病人家属买了盒饭,土豆丝的味儿飘了过来。蒋木见状,为了调节气氛,忙问道:“我给你削个苹果?” “没事,不用麻烦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季不寄道。 蒋木指了指桌上的果篮:“买都买了,我给你先削个苹果,你垫垫肚子,我正好去楼下买点午饭回来。” 季不寄看见那筐果篮,蒋木的审美和他挺接近,同样是当初他给保安大爷挑的那款,花花绿绿的一大筐。他由此联想到那两罐蜂蜜,它们自然不可能是无端多出来的,脑洞再开大点,应该就是时恩赐给自己从森林里采的。 也是难为他了,又是上树又是斗牛的。 对了,游戏! 时恩赐可能回到游戏里了。 他一个多月没使用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找了好一会儿,为数不多的几个APP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找见他要的那款天国公主养成游戏。 在搜索栏里尝试搜索,却显示查询结果为无。 手机里没有游戏了。 季不寄蹙眉,嘴唇咬得紧紧的。 去哪里了呢? 第一次见到这款游戏,它是突然出现在自己屏幕上的。如今它消失不见了,季不寄也不知道能在哪下载第二次。 蒋木去洗了个苹果,自顾自地削着,她挑的这个果实结得好,红艳艳的,拖了细细长长的一条苹果皮。 一连串削到头,她把苹果递给病号:“吃点开开胃。” 季不寄没有推脱,道了声谢,有一口没一口地啃起了苹果。本就空腹许久的胃反起了酸水,他压下胃里的不适,接着看时恩赐套着皮套和刘昂聊天的记录。 刘昂仍停留在一个多月前的事件上,他跟对方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已经回来了。 【刘昂:可算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刘昂: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是对的,你看这事儿不就自然而然地解决啦?】 【季不寄:什么事?】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解决了什么事儿? 刘昂给他发了一条长达五十七秒的语音条:“诶呀,就是你被林入寒泼的那些脏水呀,这小子心眼子真坏,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亲自帮你澄清了。网上都分析说这绝对不是他林公子良心发现。他这次翻车还有澄清,肯定是有人从背后推动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帮了你一把。”刘昂笑了下。 季不寄揉了揉额头,困扰这么久的事情断网一个多月竟是一下子解决了? 这就像是一只缠绕自己身边已久的苍蝇,你抓不住也打不着,可它在某天倏然没了动静,冷不丁地还有些不习惯。 这“好心人”还能是谁? 他心里有了答案。 季不寄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林入寒那个大师,在哪找的? 他能不能请那位大师再度出山,帮自己算算时恩赐这次的刷新地点? 自己手机里找不着了,这家伙总不能随机掉落到别人的手机里边去了吧。 可不能是真死了,这家伙...... 季不寄出院那天,刚好赶上湖西大学的新学期开学。他收拾好东西,见蒋木给他买的果篮里还剩了很多水果,便给病房里的其他人分了分。 办完出院手续,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跟清洁卫生的宿管打了个招呼,久违地推开宿舍门,发现屋里来了三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学长好。”靠近门口整理行李的那个男生看见他,忙将过道中间的箱子搬到桌子底下。 “季学长。”另一个男生沉稳地点了点头。 最里边坐着的飞机头男生惊讶道:“真的是季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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