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够了。” 我拧着脑袋把脸扭到一边,这大哥还挺好说话,我喊停他就真的把洗脸布收起来了。 “大哥,我就好奇一件事,我会死吗?” 我尝试与他套近乎,希望能套点有用的线索出来。 “这……”男人的眼神有种木然的迷茫,但看得出他是认真思考过后才回答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没绑过男的回来。” 没绑过男的回来,意味着之前都是绑女的回来,所以他看到我才会这么困惑,既然是绑架女人,会不会和那十二个失踪的女人有关?或者和赵雯君的失踪有关? “你们绑女人回来做什么?” 闻言男人瞬间变脸,凶神恶煞地堆叠起满脸的横肉: “你少问!” 说实话,他的普通话实在太差了,因此即使他在凶我,也让我觉得有点好笑,他的脑子是不太灵光的样子,不过也没到白痴的程度,我赶紧平稳他的情绪: “好大哥息怒,我就随口问问,您本地人吗,您普通话说得还行啊。” “是不是本地人关你屁事!老实点,别想着逃跑,这里全是我们村的人,你敢跑就把你丢海里喂鱼!” 男人粗暴地把我扯起来,用一把生锈的大剪刀把捆绑我双手双脚的胶带剪掉,我一身伤又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在这时候逃跑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他们还给我洗澡了,说明一时半会仍然留我一条命,只要人还活着,就能获得更多线索,万一是与那些女孩的失踪有关,反而因祸得福。 刚才男人提到“我们村”,不确定是威胁还是确有其事,倘若男人所言为实,就能合理解释为何如此多人在镇港村离奇失踪却没有引起骚动——因为村民们都是帮凶。 但我也不敢肯定男人就是镇港村民,海边的村落很多,不仅仅只有镇港村这一个村子。 如今我最担心也是最坏的猜测:这些村子之间互相勾结,很多妇女拐卖案都是如此,我听过一起案件给我记忆格外深刻,受害者距离失踪地点甚至不到二十公里,家人苦寻多年都不曾发现她的下落,只因她被卖到的那片区域很多女人也都是被拐卖来的,因此村民之间、村与村之间都会为彼此打掩护,还会帮忙抓回出逃的受害者,生怕受害者被寻回会害得自家拐来的女人也跑了。 “你还有力气就自己穿吧。” 男人看我像条死鱼僵直地躺在原地,又浑身是伤,对我卸下了些警惕,将一套衣服丢到我身上,见我还在发愣,粗声粗气地凶我: “聋了吗?赶紧穿!” 这身衣服的布料极其粗糙,又白,和丧服差不多的款式——也可能就是丧服。 男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拖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医药箱,掀开在里面拨拉几下翻出一卷发黄的绷带和一瓶酒精,回头见我还对着衣服发呆,劈手夺过衣服迅速帮我穿上。 男人动作粗暴且熟练地把我套进衣服里,像给一件货物进行包装。穿好后他“啵”地打开酒精瓶塞朝我后脑勺浇去,酒精刺激伤口带来的剧痛让我一度怀疑他倒下来的其实是硫酸。 然后他用绷带包扎我脑后的伤口,手法极其拙劣,把我眼鼻都给包起来了,我生怕他要闷死我,赶紧说我自己来就行。 等我包好脑袋,男人让我出去,我看他没有要押送我的意思,——他居然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跑了? 男人还真不管我了,背着身自顾自地用那支地板刷清洗地面,这房间算是浴室,我趁他打扫的空档,飞快看了圈周围的物什,很可惜,没有什么趁手的器具可以用于防身,秉承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我挑了根短柄木刷别在裤腰里。 我先将浴室门推开一道门缝,以便观察门外的情况——门外站了两名身材壮实、手持铁棍的男子,有副“恭候多时”的淡然——好吧,这下是跑不掉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两名男人立刻上来将我的双手别在身后,这架势跟押送罪犯没两样。 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只是这些房间的铁门都长得一模一样,门的下半部分开了个汽车车牌大小的口,经过某一扇门时,一张煞白憔悴的脸正贴在那小窗上朝外探看,与我四目相对。 房间里不时地传来嘤嘤呜呜地哭泣声,难怪刚才听起来像是有人趴在我耳边哭。 他们把我拘到一个房间外停下,打开厚重的铁门,里面的环境出乎我意料的干净整洁,还有独立卫浴,这条件可比监狱要好多了。 两张上下铺的铁床,中间一张桌子,乍一眼还以为误入学生宿舍,就是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暗黄色的灯泡悬在头顶,无法判断此时是黑夜还是白天。有名跟我穿同款的女子面朝墙壁,蜷缩在下铺床榻,听到开门的动静,即刻支起身体循声回头,我被两个男人照后背大力一攘,脚下向前踉跄了几步踏进房间,门又“砰”地重重关闭,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跟她对视了一阵。 这名女子相当年轻,清秀白净,看我的眼神惊恐之余还有几分困惑,我没向她亮明我的警察身份,避免节外生枝,只是尽可能和蔼温柔地安慰她: “别怕,我也是被关进来的。” 她眼里的困惑压倒了恐惧: “你是男的?” ……怎么回事,我是男的很奇怪吗?我全身上下有哪一点看起来不像男的吗?怎么每个人都对我的性别进行质疑? “我是男的有那么奇怪?” “他们只绑架女生回来。” “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 “说是要给什么踏海郎送新娘……” “踏海郎?踏海郎是谁?” “我也不知道,”女生薅着乱蓬蓬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解释,“好像是他们本地的信仰吧,说是一个神明。” 以我关于民间信仰贫瘠的知识储备量,和海有关的神明国内我只听过妈祖和龙王,国外听过波塞冬,这位踏海郎是何方神圣还要娶凡人做老婆,老婆还是用绑来的,一听就可疑得不行。 我询问了女孩的大致情况:女孩叫小菲,小菲告诉我,她老家在雍城隔壁市,来雍城打工做导购员。上周看到招聘APP上在招模特,薪资丰厚令她十分心动,就去面试了。 在小菲看来这家模特公司的面试流程挺正规,面试通过后还给了她两百块钱,因为这两百块钱令小菲深信不疑。过了两天,经纪人打电话来要载小菲去工作,她刚上车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车很破,而且全是男人,两边的街景也是越来越荒凉,然后她被带到荒郊野岭用塑料袋套头五花大绑地带到了这里,遭到囚禁。 这么一说,小菲的受骗经历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被一通电话就给骗得团团转。我问小菲,你能确定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模特公司的人吗?小菲沉默良久后摇摇头,可她又补充一句,他们给我钱了。 我有两个猜测,第一,这间公司披着经纪公司外皮的不法机构,这种案例比较典型,这些公司所谓的模特就是现在常说的“外围”,表面上是网红、模特、演员,实际职业是暗娼,公司就是通过整合性资源进行□□易,但一般不会涉及人口拐卖,原因很残忍但又很真实:因为这些暗娼是可以反复利用的资源;第二,无论那家模特公司是不是正规的。都与小菲遭遇绑架无关,有人冒充模特公司的经纪人给小菲打电话,以介绍工作为由拐骗了她。 这一切猜测的前提是小菲没有说谎,我让小菲称呼我小林,我把我的遭遇稍微“加工”了一下,我告诉她我是和对象来镇港村旅游的,想去半礁湾玩,就去订民宿,我对象买东西,留我一个人在民宿里,我在民宿里被人绑走的。 小菲打量我,冒出一个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题: “他们是不是要绑架你的对象,绑错成你了?” “……应该不会吧哈哈,”我干笑两声,“踏海郎想要收个小弟?我不知道。” 肯定不存在“错绑”的情况,那三个袭击我的男人摆明了是冲我来的,直接登门入室绑走我,简直是无法无天,这么一想,隆云民宿是否也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那十二个女孩的失踪未必与隆云民宿无关,否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在酒店里被袭击绑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房间里到处都是激烈打斗过的痕迹,竟然一点都没引起工作人员注意? “那你也是有够倒霉的,”小菲丧气地说,“说不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唉,我也觉得我挺倒霉的,而且是倒大霉,每次我倒大霉都会撞见不干不净的东西,之前在平合也是,一个小女孩鬼缠了我好久,还是莫寥帮我解决的。而在牡丹宾馆被小男孩鬼敲门就是我倒霉的开端,由此可见莫寥给我的铜钱吊坠防得了鬼却防不了人。 “别这么想,我们要相信警察,”我开导小菲,顺便向她打听其他线索,“最近是不是有很多新进来的女生?十个左右。” 小菲讶异地提高音量: “你怎么知道?!” “十几个女孩失踪嘛,闹得很大,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在报道。” “我们隔壁就关着那几个女生。” “你怎么知道?” 小菲指向门下方的长方形洞口: “一日三餐会从这里送进来,吃完了再放到外面,有人会来收走,我们都是通过这个小窗聊天,还能从洞口里看到对面的人,不过我们只有趁看守的人都不在的时候,才会聊天。” “他们还有不在的时候?” “这里面虽然判断不出时间,但他们会消失一段时间,我们猜这段时间是晚上,他们回去睡觉了。” “原来如此。” 我撩开衣服把揣在裤腰的木刷取出来,光顾着查线索了,反应过来木刷差点没磨掉我一层皮,小菲见我掏出一把毫无杀伤力的小刷子,便泼我冷水: “没用的,整个村子都是他们的人,根本逃不出去,他们威胁我们要是敢逃跑,就把我们丢进海里。” “这周围有海?” 难怪有个什么“踏海郎”,估计是地域文化的产物。 “有海的,这里隔音好听不到,但外面就是海,没人知道是哪里的海,大家都是被蒙着眼睛关进来了,都听见了海浪的声音,”小菲又转身爬回到床上,似乎光是跟我对话就耗尽她的全部精力了,“我们推测地点应该在半礁湾附近,因为很多人——包括你,都是在来半礁湾旅游的路上被绑架的。” “你们都差不多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上周进来的吧,我也不清楚,这里面没有时间,有人比我关得还久,在你来之前,就是你提到的那十几个女孩进来,这期间都没有人再进来过了,你是最新来的,却是个男人。” “至少这段时间我们都还是安全的,”我给小菲不停地加油打气,“我们一定会平安出去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尽早和家人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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