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陪我妈看电视剧,我妈看电视剧看得入神,而我和顾还发消息,这小子倒是挺会操心,问我什么时候去看心理医生。我其实挺抗拒的,之前因为周由,我去看了心理医生,住了一段时间的精神病院,因为我总觉得周由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直到后来我彻底认清现实,承认了周由的死亡,我才被放出来。 出院后医生给我开了药,服用后完全无法正常工作,有种身体在漂浮灵魂却依然沉重的强烈倒错感,最后我把药都全都倒马桶里冲走了。 发生这些事情时顾还还没来,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总之我不想去,也不打算告诉顾还理由,总之是拒绝了。 “还在忙工作?” “没有,跟朋友聊天,”我看了眼时间,“挺晚了,你还不睡?” “这剧挺好看的,”我妈还点上鸳鸯谱了,“但是我觉得女主跟男二更配。” “为什么?” 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妈来劲了,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男主和男二都为女主付出很多,在为女主付出同样多的条件下,男二更会讨女主开心,陪伴女主,男主不会沟通,要么玩失踪要么就是言语刺伤女主……” 我想了想,根据我贫瘠的电视剧观看量得出一个刻板结论: “好像男二这样的角色都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唉,不能和电视剧较真,”我妈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是男人你不懂,女人都喜欢嫁男二这样的。” “哈哈,是吧。” 我立刻就想到我爸,我很好奇如果让我妈再重新选择一次,“小邓丽君”还会愿意嫁给“小费翔”吗?我觉得我妈嫁给我爸是过得不幸福的,可是我不敢问,我怕耳朵被她给拧下来,再去考虑愿不愿意、值不值得没有意义了,但我知道我爸是爱着我妈的,一直爱着,这点毋庸置疑。 当我彻底把顾还“带你去见见我妈妈”这个邀请抛之脑后时,顾还在十一月底的某天提了这事,说要带我去扫墓。 通知得这么突然,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在顾还接我之前,去家对面的菜市场买了一袋水果,然后在路边等顾还来接我。 深秋的风阴嗖嗖的,我在街边像商场开业门口迎宾的气球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衣服穿少了,我把下巴缩进围巾里,顾还开着他的“网约车”滑到我面前。 我拉开车后座,车后座被贡品和香烛寿金纸塞满了,还有一束沾着水珠的白百合,我整理一下车后座,把买的水果塞进去,顾还转过身来笑道: “哎哟全哥你也太客气了,人来就来了,还带水果。” 这语气听着还以为是要去顾还家做客,而不是去陵园里扫墓。 “好漂亮的花,”我坐进副驾驶座拉过安全带系上,试图说点轻松的话题缓和氛围,“你小子审美挺好。” “漂亮吧?”顾还微笑着解释,“妈妈喜欢百合花,以前她病床床头就总是插着一束百合花,现在我每次去见她,也会带一束百合花。” 我点点头,顾还也沉默着继续开车,也许顾还欺骗过我七千八百九十一次,唯独在提及母亲时,我相信顾还的真情流露。 车内空间小,百合带着水汽的幽香时不时地萦绕在鼻腔内,闻起来相当惬意舒服,我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顾还做出一副夸张的陶醉状: “哇——全哥——如听仙乐耳暂明啊,我骨头都要酥了……” “你开车就好好开!” 不过我确实有遗传到父母的基因,在警校的校园十佳歌手比赛中拿过奖,但也只是很业余,会唱歌的人海了去了。 除非清明节,否则陵园向来冷清,我们来这里扫墓时一个墓园都没有。 一排排陈列整齐的墓碑呈阶梯式矗立,远远看去这座山长出了一排排密密匝匝的牙齿。 顾还一手抱花束一手提贡品,他还给了我一把铲子,说有大用,因此我拎着那把铲子,跟随顾还经过一排排墓碑来到后山。 后山是我们这里有钱人才买得起的墓地,一块地风水好的要大几十万,都是独立墓丘。 顾还找到他母亲的墓碑,碑上漆金的刻字色泽鲜艳,这块碑文是我看过信息最简洁的碑文:林如燕之墓,下面是生卒年,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文字了。 墓碑边上种着一棵扁柏,看得出精心修剪过,郁郁葱葱,茁壮茂盛,若是顾还母亲逝世时种下的,如今这棵树也快要二十岁了。 “我有经济能力后,想过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但后来我又觉得,林如燕,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林如燕就是林如燕,是她自己。” 顾还掏出布擦拭着墓碑和拜桌,随后郑重地送上花束,花瓣携带的水珠沾在墓碑上,“林如燕”三个字正垂下一滴眼泪。 我蹲下来,帮顾还摆上供品,顾还倒了三杯茶,点了六根香,分了三支给我,我们祭拜了林如燕后,顾还插上香: “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快点去见你的,可惜还不是时候,阎王都不收我——” 顾还话音未落,迅速地一抽手,我问他: “被烫到了?” 顾还甩了甩手,像个撒娇的小孩说: “知道啦,妈妈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我拍拍顾还肩膀,他却猛地站起身去拿那把铁铲,原本我以为他带这把铲子是要用来翻新坟头土,但林如燕的坟龟上绿草葱茏,也不像是需要养护的…… 只见顾还在那棵扁柏边缘挖了起来,几铲子下去便挖出一个黏满泥土的小土罐子,他将罐子递给我,那架势还以为他挖出一坛女儿红: “喏,给你的。” 我一头雾水地应声接过,里面有什么东西撞击着罐壁,我打开罐子将它反扣在手中,有个小物件掉在我的掌心里,我移开罐子——是一只U盘。
第62章 怪不得我把顾还家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甚至想把他的皮都剥开来一探究竟,原来从一开始证据就不在顾还身边! “你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 实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顾还绘声绘色煞有其事地说: “在一个夜黑风高,连月亮都没有的夜晚,一道高大的、伟岸的、英俊的身影如暗夜中捉摸不定的鬼魅……” 我将手指关节像折芹菜一样捏得咔咔作响: “你写小说呢?” “回来看妈妈的时候顺便埋的。” “……那可真是有够顺便的。” 顾还笑了笑,拉过我: “妈,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前辈,他对我很好,但我背叛了他,变成了坏人。” 在这种场景下说这种话也太犯规了,在母亲的墓前我怎么敢说儿子的半点不是?实际上从我医院里醒来第一眼看到顾成峰,我就已经把和顾还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了。 香燃到一半,顾还掏出两个硬币放在掌心里晃了晃,抛掷到地上,一正一反,顾还一合掌,激动地说: “好,我现在给你打钱!” 顾还提的这袋沉甸甸的金纸起码有五斤重,烧都要烧好久。我和他分工合作,我在旁边将一叠金纸拓成圆形,以保证充分燃烧,然后递给顾还。 烧金炉里燃起熊熊大火,烤得人身体暖洋洋的,只是呛人的滚滚烟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顾还往烧金炉里边塞纸边一个人自言自语: “拿去花,不要舍不得花,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那话怎么说来着,没良心的人先享受世界,哈哈哈……” 阵阵秋风掠过,从烧金炉里吹出了些金纸灰,迷住我的眼睛,我不停地掉眼泪。 祭拜完林如燕后,太阳出来了,只是阳光照在人身上没有任何温度,我把脑袋贴在冰冷的车玻璃上,随着车的行驶而轻微晃动,手在口袋里捏着那枚U盘,思考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我物归原主了,”顾还佯装轻松的口气笑着问我,“你还会恨我吗?” “我说过我从没恨过你,真心的,没到‘恨’那个程度,”我平静地叙述着内心的真实想法,“人不可能单打独斗活下来,我今天还能坐在你车里跟你聊天,也多亏有你,不然我早被丢进半礁湾里喂鲨鱼了。” 顾还一本正经地纠正我: “以现在的生态环境很难在半礁湾里看见鲨鱼。”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跟我说话?!”我小发雷霆。 “有!”顾还挺了挺胸膛。 “不想说了,我累了。” 我背过身去不理会顾还了。 在2024年的最后一个月,发生了轰动全国的事件,苏沁明遭遇空难的新闻登上各大新闻媒体平台的热搜,随便打开一个新闻网页、APP,首页都醒目地飘着这条新闻。 由于苏沁明乘坐的是私人飞机,因此网友纷纷猜测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蓄意谋杀。 媒体还做了一张庞大而详细的苏氏家族关系图,从祖上开始介绍,比蜘蛛网还要错综复杂,倘若将这些家族往事和人际关系拍成电视剧,拍三部都未必能演得完。 要是苏沁芳还在世,这张必须双指放大才能看清的人物介绍里,一定还有莫宁莫寥的位置。 之后围绕苏沁明之死衍生的一切新闻,都远超苏沁明死亡的本身要来得精彩。 先是苏沁明法定继承人在夏威夷冲浪途中溺水身亡,又是苏沁明现任妻子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成了传染病在这个传奇家族中迅速蔓延。 截至苏沁明头七,这个家族里前后陆续有五人相继死亡。 苏沁明出殡的那天,我在新闻照片里发现了苏俊丞,以及他那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想不到相貌平平的苏沁明竟然能生出这么多外貌出众的儿女,身穿西装和黑裙出席葬礼,他们看似悲恸的神情下是难以掩饰的勃勃野心,他们都是顶级的掠食者,在或明或暗中为金钱权力互相掠食吞噬。 当晚我接到庄宵玉的电话,他问我有没有空,邀请我去坛泉小聚。我听到小孩装大人的市侩语气就忍不住笑: “我以为会在这几天的新闻里看见你。” 庄宵玉慌了: “我是什么货色,能保住这条小命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用上学?” 我已经到关心后辈学业的年纪了。 “为了见林警官一面,我打飞的回来的,一片诚心,天地可鉴。” 别听庄宵玉说得这么天花乱坠,真要见我怎么不直接来忠安见我?这小子肯定还有另外安排节目,我决定去赴这场鸿门宴,庄宵玉机关算尽,还不是在莫寥的局中任其摆布,跟我没有本质区别。 见面的地点是上次我和莫寥没吃成的酒楼,在这么昂贵的酒楼里吃喝,我多少还是有些心里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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