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太大胆了,一场以命为赌注的博弈悄然而至,被动卷入赌局的殷浔却诡异地感到一阵兴奋。 不待他深想,确定两人不再移动的马丽娅便再次举起了法杖。 在蓝光降下之前,谢浮玉拉着殷浔向后退了一步。 法杖便卡壳似的,不再向下。 马丽娅拧眉,默不作声地盯看他们片刻,见谢浮玉无故停下,重新将法杖举过头顶。 这次,还没等到她翻腕,殷浔便反手牵住了谢浮玉,率先拉着人后退。 马丽娅:“......” “她好像没有很想杀我们。”谢浮玉总结道。 殷浔同意地点点头,他们走走停停,一路试探,最终确认,马丽娅应该是想将他们驱赶至某处地方。 “她是不长嘴吗?”殷浔略感疑惑,挨着谢浮玉的耳朵小声嘀咕,“想让我们去什么地方,直接带路就成,老这么举着那根拐杖,瞧着挺沉的,唔......” 他还想再嘟囔两句,被谢浮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她可能是哑巴,但真不一定是个聋子。”谢浮玉看了眼面色不虞的NPC,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举着法杖、既不聋也不哑的马丽娅:“......” “先生们。”她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请原谅我并不是一个聋哑人。” 话音刚落,马丽娅看见面前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彼此眸中都浮现出一种类似于“你看,我就说吧”的神色。 她微微一笑,自上而下挥下法杖,幽蓝的光在平地上聚拢起一道微弱却难以忽视的风,化作一根看不见的锁链,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随后,马丽娅走到两人身边,温和的面孔上显露出几分与她本人气质极不相符的跳脱:“抱歉,先生们。我以前和帕莱蒙时常玩一种叫做‘猫抓老鼠’的游戏,对于这种将老鼠驱赶至目标范围的固定套路习以为常,一时间没有改过来。” “走吧,你们是迄今为止最接近真相的人,海神将会庇佑你们找到来时的路。” 她意味深长地扫视过两人,将法杖立起来,持握在身侧,信步上前,拨开藤蔓缠结的枝叶,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殷浔看了一眼他和谢浮玉紧紧贴在一起的肩膀,莫名感到些许满足。 身后似有轻风拂过,拢成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两人跟上马丽娅的脚步。 谢浮玉行动受限,眼尾压下去,漂亮的面孔上写满不情不愿。 他别扭地勾了勾手指,不料恰巧触碰到身侧人的手,如同一片羽毛,搔刮过对方的掌心,若有似无的触感几近撩拨。 眼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酥酥麻麻的痒取代了居高不下的警惕心,顺着腕骨渗入小臂的皮肤。 殷浔轻咳一声,五指收拢,包住了谢浮玉的手:“别乱动,阿郁。” 谢浮玉不解:“?” 两人拉拉扯扯,渐渐与马丽娅之间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领路的NPC轻啧一声,打了个响指。 默默附在两人周围的推力倏地变大,几乎是半拥着他们飞到了马丽娅指定的位置上。 哗—— 半透明的绳索如潮水般褪去,谢浮玉活动了一下手脚,朝远离殷浔的方位撤开半步。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发现面前是一处海崖。 海水并不深,依稀可见水下沉积的砂石,和一些断垣残壁,上面褪色的喷漆早已斑驳不清,裸露的铜锈和稀碎的零件,隐约指向了某种东西。 谢浮玉神色一凛,意识到这些或许是沉船碎片。
第11章 这片区域从树林外很难被发现。 高企的海堤沿线布满围栏,而围栏之下藏着一片接近于沙滩的地方,白金细沙不知所踪,唯有深棕色的泥水混合物包裹住裂石,不断冲刷着两侧的海崖。 在海崖水平连线的中轴上,一道宽阔的桥面在浮动的波浪中若隐若现。 马丽娅将法杖顶端对准下方的浅滩,幽蓝的光芒顿时碎裂成细密的星点,倾洒而下,在接触到海水的瞬间,犹如点燃了一簇生生不息的蓝火,大范围地燃烧起来。 火焰化作光幕,徐徐铺开帕莱蒙岛昔日的辉煌。 谢浮玉不由自主地走到围栏边,凝神细看,原本只是虚影的桥面竟然逐渐凝实,恢复了从前的面貌。 那是一处熙熙攘攘的码头,沿岸堆满了待装上船的货物,年轻力壮的男人们扛着沙袋,不断往返于卸货的小船与尚未出海的货轮之间。 米黄色的遮阳蓬下,年迈的老人正眉飞色舞地向围拢的孩童们,讲述自己在船上当大副的往事。 人声鼎沸,祥和美好,站在上帝视角的谢浮玉却从沉船碎片里预见了一场足以摧毁海港的风暴。 “阿郁,你看那里。”殷浔走到他身边,掰着他的肩膀,指了指右前方的一块礁石。 谢浮玉于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在几艘货轮之后,有一片粗粝而硕大的礁石群,忽略掉规律的浪涌,视线便轻而易举地聚焦至一道喷泉式的水柱上。 但殷浔示意的位置更靠上一些,谢浮玉微微眯起双眼,看见了水柱上方,一片靛蓝色的羽毛。 几乎与大海、天穹融为一体,仿佛钓在大象鼻子前面的那根香蕉,逗弄着跃出海面的海豚。 半人半鸟的海妖从礁石后站起身,漂亮的双翼泛起蓝金色的光芒。 她伸指轻轻一点,那枚翎羽便飘向她的耳侧,成为了垂坠的耳饰。 谢浮玉一眼认出来:“和瞿悦然的羽毛耳坠一模一样。” 殷浔点点头:“她就是每晚唱歌的人,你注意看她的口型。” 说话间,海妖徐徐侧过身,面朝大海的某个方向,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光幕没有声音,但从她翕张的嘴唇,和他们这几日听到的那首曲子,不难推测,那是圣母颂。 果然,徘徊在礁群附近的小海豚仿佛忽然间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啪嗒一下蹿出去很远。 船只和树木遮蔽了两人的视线,小海豚重新回到视野间时,身旁跟着一个坐在白鲸背上的小男孩。 微卷的栗色短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谢浮玉淡声道:“帕莱蒙来了。” 他垂眼扫过码头,风平浪静,岛民安居乐业,海妖安分守己,海神自得其乐。 这或许是故事的开端。 其后便是利益滋生出纠葛,三方平衡被打破,小海神永远地消失在了一楼内圈的那几张照片里。 一切正如他所想,马丽娅手腕微动,光幕中的画面便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键,大量信息碎纸般纷沓至来。 码头消失、海港收窄,沉积的沙土凝出陆地的轮廓,作为船员的青壮年抛弃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船只,转而将机器带上海岛,贪婪无度地扩张着土地面积,无形中破坏了海洋一直以来维系的平衡。 船只和港口数量锐减,整座岛屿最终只剩下一处供小木船停泊的临时码头。 预知了风暴的帕莱蒙来不及阻止,反而遭到人类的误会。讲故事的老人将鱼叉锋锐的一端对准了小海神,孩童们则合力网住了那只海豚。 唯独海妖不见踪影。 灾变就是在这时突然造访了这片海域,海啸直冲云霄,而岛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逃生船。 覆灭只在瞬息。 云散雨霁后,是漫长的重建,极少数人幸存下来,亡羊补牢,加筑堤坝,将临时码头扩建成海港。心地善良的帕莱蒙不计前嫌,为他们引入了新的大型货轮。 但岛民们忌惮大海的风雨无常,不知从哪里兴起了一则传闻,称小海神的眼睛是能够平定风波的宝藏。 于是,一场针对帕莱蒙的阴谋悄然而至。 卑劣的人类利用男孩心爱的小海豚做诱饵,成功剜下了帕莱蒙的双眼,并在盛大的祭祀仪式中,将这双眼睛填入岛上最后一片白金沙滩,夯进了后来的地基里。 失明的小海神则被骗进熔炉,铸成一尊雕塑,摆在小广场上镇守一方。 光幕倏尔暗下来,谢浮玉第一次在回溯里看见夜晚。 混乱不堪的白昼过后,人类和海神从画面中消失,塞壬孤伶伶伫立在海崖之上。 “这次好像不是圣母颂了。”殷浔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测。 谢浮玉望向远海迷雾中出现的货轮,吐出几个字:“塞壬之歌。” 传闻清灵如同少女低吟,却暗藏杀机,引诱过往的船员,一同沉入深海。 失去了帕莱蒙的管束,海妖肆无忌惮地向人类展开了报复。 货轮径直撞向了狭窄的港湾,浸在海水中的部分被暗礁击穿,山石于此刻化作天然的刀刃,将船身撕裂成残碎的零件。 船上的人落入水中,拼命游向岸边,但宽阔的码头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填海造陆中堆砌成高高的堤坝。 人类无法触及围栏分毫,只能在不断上涨的潮水中,痛苦而缓慢地溺毙。 潮涨潮落,光幕砰地消散,马丽娅的声音自他们斜后方传来。 “两天后,风暴会降临这座小岛,在这里完全被海水淹没之前,请尽早离开。” 说完,她转身迈入了矮树林中。 殷浔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她说的‘风暴’,是字面意思,还是......” “不清楚,但我的建议是——”谢浮玉余光瞥见什么,拉住殷浔,拔腿狂奔,“先跑再说!” 回溯结束,沉船上的亡灵意外苏醒。 最先越过栏杆朝他们逼近的,是一滩腥臭的液体。粘液卷过树干,慢慢形成人类的躯体,赫然是阴魂不散的黎知由。 而黎知由身后,成千上百的半透明游魂哗啦啦飘过围栏,蝗虫过境般朝他们涌来。 “往哪里跑啊?!”殷浔晕头转向,忙乱中感到后颈一阵冰凉,欲哭无泪道,“阿郁——” 谢浮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抄起一根树枝,猛地朝趴在殷浔肩上的一摞魂戳过去。 竟然意外的管用,谢浮玉震惊得瞪圆了一双桃花眼,随即将扎在树枝上的一串亡魂扔向身后,精准命中了黎知由。 殷浔目瞪口呆,摸了摸方才沾上水的脖颈。 “别愣着,看见前面的小广场了没有?”谢浮玉脚步不停,一巴掌拍上慢下来的殷浔脑门,“我们得回小广场。”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从黎知由先前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本能地畏惧那种白色砖石。 多亏了马丽娅来时把树砍得七七八八,两人不费吹灰之力锁定了目的地。 只是路障实在太多,他们远不及黎知由和那堆阿飘灵活。 在谢浮玉第五次被藤蔓绊住以后,殷浔抡起一根粗壮的圆木,哐一下砸向穷追不舍的黎知由,再次将他打散,随后单手捞起和树枝打架的谢浮玉,甩到背上,大步跑向小广场。 一路颠簸,帕莱蒙像近在咫尺,忍耐多时的谢浮玉面色挣扎地捂住嘴,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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