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豁口处的摆渡车早在几天前被贺朝辞配合姜杳合力挪开,现在只有少数几只丧尸贴着豁口阴暗爬行。 根据前些天的观察,日落前后,这片区域的丧尸活力会稍稍降低。 对此,机长小宋曾作出重要指示,称卫星厅附近多滇沪旅游线,红眼航班与傍晚落地的飞机不在少数,正好契合旅客最疲惫的时候,这些丧尸大概是保留了做人时的生物钟,每逢日落便会稍降移速,比起大白天更好应付。 横穿机场的时间因此定在下午五点。 姜杳握着方向盘有点紧张。 她转头看看钻进后备箱的谢浮玉,强调道:“我刚拿驾照不久。” 谢浮玉抱着枪点点头:“我知道。” 姜杳:“我第一次上路就被扣分了。” 谢浮玉:“闯红灯还是压实线?” 姜杳:“......重点难道不是技术不熟练被扣分吗?!” 谢浮玉啊了声,好像满不在乎:“没事,殷浔的车耐造,你只要记住我说的,一路往前别停就行。” 姜杳:“......好哦。” 驾驶座渐渐安静下来,姜杳约莫在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捧着地图反复端详,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路标。 谢浮玉失笑,背过身继续检查身旁摞着的几把枪。 温献瑜趴在后座递弹夹,小哑巴视力好,瞥见他轻颤的指尖时,抿嘴指了指,疑似要强行戳穿谢浮玉伪装出来的淡定。 谢浮玉淡淡睨了她一眼。 温献瑜从善如流,两指一捏沿嘴角从左划到右,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临近发车,气氛肉眼可见地焦灼起来。 姜杳不知道第多少次擦去掌心的汗,良久终于按捺不住似的压着声音和温献瑜咬耳朵,说:“我急得想拉屎。” 温献瑜挠挠头,打手语安抚她: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姜杳茫然:“?” 温献瑜:嘶,忘了她看不懂手语。 不过机长小温已无暇解释,她匆匆扫了眼腕表,还未确认时间,整个人忽然原地弹了两下。 温献瑜警觉,以为有丧尸钻进了车底。 刚抄起枪准备下车查看,更加猛烈的震动霎时接连不断地传来。 谢浮玉厉声催促:“开车!是地震!” 姜杳一愣,下一秒,油门轰响,G900宛如离弦的箭射向拦网豁口,撞翻丧尸后碾过一滩腐烂的肉,横冲直撞朝卫星厅的方向奔去。 照目前的情况看,地震强度显然不小,倘若留在拦网外等第一波强震过去,远在T3的专机恐怕会受到地陷影响,有损坏的可能。 但专机与温献瑜一样,都是机场小队最后的希望。 他们必须尽早让飞机起飞。 越野闯入停机坪范围的刹那,散落各处的丧尸犹如受到了某种召唤,源源不断地向两辆车汇集。 谢浮玉盘腿坐在半敞的后备箱中,举着枪清理围堵牧马人的丧尸。 后座,温献瑜将车窗摇开一小道缝隙,把刀伸出窗外,配合着迅速飙升的车速削掉了一堆丧尸的脑袋。 然而丧尸这种生物就像蟑螂,它们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攻向同一个目标,再坚韧的精钢猛兽掉进丧尸潮便如同一艘渔船迎面碰见海啸,根本无处躲藏。 与此同时,大地仍在震颤,不时有飞机滑出廊桥,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越野的风挡玻璃隐隐被掉落的路牌砸出裂痕,渐渐地,有丧尸捕捉到车身细微的破绽,转变思路涌向车子前端。 砰—— 温献瑜眯眼瞄准,在谢浮玉的授意下,一狙轰烂了丧尸的头。 姜杳打开雨刮器把血糊拉碴的肉块铲飞,她紧紧攥住方向盘,严格执行谢浮玉规划的路线,直到前方无路可逃,唯有航站楼拔地而起,通透玻璃映照出楼对面宽阔的停机坪,T3已经近在咫尺。 当啷—— 有钢管被强震震落。 姜杳扬声问:“没路了!怎么走!” 谢浮玉忙着锤丧尸,头也没回,循着记忆中的线路图答道:“直走!” 姜杳望着眼前的玻璃,声音不由拔高了八度:“你认真的吗?” “总之别停!”谢浮玉自顾不暇,丢开打空的弹夹,反手抽刀把丧尸钉死在后备箱边缘。 姜杳抹了把汗:“这可是你说的啊!” 话音未落,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骤然飙升,伴随着一串密集的噼里啪啦乒铃哐啷,G900冲破航站楼的外玻璃,径直穿过了整座卫星厅。 巨大的惯性导致越野车有一瞬的滞空,谢浮玉猝不及防,差点从后备箱掉出去。 幸好温献瑜眼疾手快,俯身拎住了他的衣领。 谢浮玉扒拉着后座椅背大喘气。 姜杳透过后视镜无辜地看看他:“你让我直走的。” 谢浮玉:“......对,是我。” 他用力压下后备箱盖,耳畔响起砰的脆响,紧接着,G900再次撞碎玻璃,畅通无阻地进入了T3。 牧马人紧随其后,车尾刚刚驶出玻璃,陆黎桉便听见身后传来一片轰隆隆的闷响。 航站楼承受不住地震,塌了。 沉重的钢筋混凝土将沥青路面砸出一道深陷的裂纹,纵使坐在G900内也能清楚感知到从地底泛起的强烈颠簸。 “在那儿!”谢浮玉扬手一指,姜杳立刻打死方向盘。 坚固的车头在车速加持下掀飞了围绕在专机周边的丧尸,G900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住,谢浮玉抱着微冲下车,火力掩护温献瑜爬到车顶,打开舱门。 温献瑜死死咬着嘴唇,生怕自己手抖。 好在她已经想起了许多事,肌肉记忆促使她有条不紊地抓着门旁的机械转柄手动开舱。 然而飞机舱门在此刻显得异常沉重,温献瑜强迫自己集中,她无视虎口因为摩擦开裂导致的疼痛,大力拉开了那扇象征着生存的命门。 钻进机舱后,温献瑜直奔驾驶舱,其他人鱼贯而入,重新关紧舱门。 姜杳负责检查三人有没有受伤。 “真受伤了你咬我一口。”祝析音四肢无力瘫软在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姜杳不赞同道:“没有epsilon合剂半成品,我这一口下去,你死得更快。” 祝析音挑眉,深表遗憾。 两人插科打诨间,紧绷的气氛稍有缓和,似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静待专机送他们回市区。 但温献瑜很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跑道损坏,暂不具备起飞条件。”谢浮玉将她的话转述给队友,随后偏头问温献瑜,“差多少?” 温献瑜抬手:只有十米左右。 加上这十米也是旱地拔葱,缺十米只能考虑直升机,可周围没有直升机,光靠直升机也飞不进北极圈,油量不够。 空气倏然凝固,方才短暂的喜悦一扫而空。 谢浮玉伸手摸了摸口袋,思忖数秒蓦然抬眸:“如果我只能帮你争取七米呢?” 梯子模型放大成围栏后长宽一致,专机起落架轮距在七米出头,意味着如果起落架沿梯子的两条最长边滑行,飞机就必须在冲出跑道前蓄够腾空所需的动力。 他们没有丝毫容错率。 温献瑜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她看见自己朝谢浮玉比出一个手势—— 我可以。 十分钟后,除客舱门以外的各处舱门悉数闭紧,专机撤离廊桥,缓缓滑向跑道。 谢浮玉站在敞开的客舱门边,腰上缠着束缚带,将自己与背板紧紧绑在一起,谨慎起见,姜杳还腾出手拽住了他一条胳膊。 祝析音和陆黎桉捆着同款安全带,蹲在他腿边切菜似的砍丧尸。 随着时间推移,引擎声逐渐明显,缓慢增强的气流吹散了萦绕在舱门附近的血腥气,推动着专机在跑道线后落位。 飞机起步的瞬间,谢浮玉抛出梯子模型,大声重复三遍“变大”。 咚—— 起落架丝滑轧过尺寸刚好的梯子跑道,开始稳步提速。 推背感越来越明显,几人合力关上舱门,跌坐在原地静默等待。 驾驶舱内,温献瑜紧张地注视着飞速逼近的跑道尽头,余光掠过仪表盘,心中焦急地读秒。 机头意料之中地冲出了跑道。 温献瑜的心顿时坠到谷底,她重重闭了闭眼,身下却猛地一轻。 起落架在即将进入荒地的前一秒成功收起,庞大双翼犹如飞鸟振翅,摇摇晃晃逆着长风直挺挺地冲向万米高空,嗡鸣着掠向硝烟弥散的城区。 轰—— 沪津市内余震不断,研究中心也并非江旭东描述的那般固若金汤。 临时搭建的三角区里,宋星度口吐白沫,眼球外翻,胸口插着半截钢筋,俨然进气多出气少了。 贺暮回跪在一旁抓耳挠腮,几乎是死马当活马医说:“要不你让贺朝辞咬一口?” 宋星度咳出一滩血,有气无力地推他:“拉、拉倒吧你,还嫌、嫌我死、死得不够快......赶紧滚......” 贺暮回颓然:“备用电梯还要几分钟才能启动。” 宋星度听不清,他感觉自己的耳鸣好像有点严重,不知道刚才后脑有没有被塌下来的楼板砸出坑,眼睛也不怎么灵光,看贺暮回都有重影了。 “哥,江旭东怎么处理?”贺朝辞低声问。 贺暮回扭头,沉眸道:“备用电梯需要刷他的脸,我来吧。” 重影随着医生离开减少成一个,宋星度眨了眨眼,嗐,原来是双胞胎。 贺朝辞接替他哥继续守着锡纸烫,每隔半分钟就要将手伸到宋星度鼻子底下探探他的呼吸。 “还没死呢。”宋星度诈尸般掀眼看他。 贺朝辞手一顿,垂着眼问:“你会讨厌贺暮回吗?” 宋星度:“?” 贺朝辞嗫嚅着嘴唇说:“如果那两管半成品没被打碎,我咬你一口就没事了。” 宋星度看看他,不多时回过味儿来,心想这小子大约是希望他别因为半成品失效迁怒贺暮回,不过有些话一旦直说,听着就会像道德绑架,贺朝辞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关贺暮回的事。”宋星度艰难抬手,拍了拍贺朝辞的手背,“真的,我不是在安慰你。” 毕竟除了一期项目核心成员,没人能够未卜先知,在江旭东突然发难前限制住他。 江旭东丧尸化了。 epsilon合剂进入人体后会产生一种全新的物质,刨除那八千多个有几率融合成功的天选之子,这种物质会在其他人体内异化成未知毒素,通过人传人进一步演化成所谓的丧尸病毒。 无论是雪上加霜亦或锦上添花,epsilon合剂归根结底只是诱导剂,并非毒素本身。因此,对已经异化的感染者注射epsilon合剂半成品并不能救人于水火,相反还可能提高身体中毒素的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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