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你好好保管,这串再弄丢就真没了。” 我隔着门板对莫寥大喊了一声谢谢干爹,然后郑重地将辟邪铜钱挂在脖子上。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凌厉地盯着顾还的侧脸。 “小顾。” “嗯?” “你、呃,你长得挺帅的。” “我知道。” “声音也很好听,只要不唱歌。” “谢谢。” “身材也好。” “全哥,这不太好吧?别爱我,没结果。” ……算了爷不装了: “你们到底背着我说了些什么?你们很熟吗?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 然而我越是高声质问,顾还却笑得越是灿烂,我又不可能掐着顾还的脖子逼他说,只能崩溃地拿后脑勺狂撞副驾驶座的头枕无能狂怒: “走!去欢喜歌舞厅!” 顾还怔了怔: “去那里干什么?” “跳舞。” 我从醒来到现在就喝了两口水吃了半颗苹果,这会饿得眼冒绿光,就在欢喜歌舞厅边的小卖部买了包旺旺仙贝和两罐旺仔牛奶。 之前调查林珊玥失踪案时我见过这的老板,他还是在看美女主播,谢谢哥哥送给人家的火箭谢谢哥哥mua!我把东西堆到柜台上,喊老板结账,起初老板只潦草地瞥了我们一眼,马上又看了第二眼,随后跟椅子烫屁股似的高高跳起,同时还把手机给藏在背后,紧张到结巴: “咦?你们、你们是——” “我就是来买东西的,别紧张。” 我趁顾还站在摇摇车边蠢蠢欲动,示意老板拿包蓝狼,又换了两块钱的硬币,把一罐旺仔牛奶递给顾还: “要喜羊羊还是奥特曼,我请坐。” “奥特曼!谢谢妈妈!” 顾还兴高采烈地坐上原谅色奥特曼,却出现了尴尬情况:顾还的腿太长摇摇车塞不下,眼看他费尽心思只为坐上奥特曼的卖力模样,让我不由得想起为了穿上水晶鞋而削掉脚后跟的灰姑娘姐姐……最终顾还还是未能如愿,只能含泪作别奥特曼。 老板向我问起林珊玥,我只能说还在找。 “哦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小孩的爷爷死了,”老板神神叨叨地说,“听说那老头从楼梯上摔下来,后脑勺着地摔死的,我看他这是遭报应了!”
第27章 虽然这个念头有些阴暗恶毒,但我认为林进军活他妈的该,人贱自有天收,不过也有一个过于怪力乱神的可能——林祖娘的诅咒。 根据历史记载,平合村曾是单一姓氏村落,现今姓林的平合人,绝大部分都是曾经平合村原住民的后代,如果林祖娘的组织真实存在,林进军和林珊玥的死大概和林祖娘诅咒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关联。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我“不得好死”也是早晚的事。 由于我对莫宁的无条件信任,我并没有质疑林祖娘诅咒的真实性,实际上稍加思考后,就能察觉其中令我费解的蹊跷:林祖娘传说仅在平合流传,没有任何明确的历史文献记载过这个传说的起源,莫宁作为一个外姓人,并且还是跟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对林祖娘诅咒了解得如此彻底?而且说得如此不容置喙,就好像……是林祖娘亲口告诉她。 “两次见你都在看美女主播,没想到还挺有正义感。” 顾还揶揄老板,把老板揶揄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哪啊,看直播这不就是消遣图个乐嘛,那我本人肯定还是想要对社会做贡献啦,如果有情况,我一定出力配合两位警官!” 我视线往上一抬,问: “你这欢喜小卖部,和欢喜歌舞厅有什么裙带关系吗?” 老板眨了两下绿豆大的眼睛,有些局促: “讲得这么难听,裙带关系谈不上啦,不过确实和老板认识。” “那个女孩子?” “哎对,哎呀我老是脑子转不过来,对,现在是他女儿在接管,锦衣嘛,这孩子从小我看着她长大的,特别乖巧懂事的一囡儿,”老板说着说着,朝我和顾还漾出中年油腻的暧昧笑容,“两位警官有对象了没?我看你们都挺年轻的,刚毕业不久吧,要不我给你们牵条线认识认识?” 我生平还是头一次遇见一对二介绍认识的,不过这也是小县城里的常规现象了,只要知道你没结婚,管你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死活都要给你介绍个对象,要不是有生殖隔离,他们恨不得把他家养的狗介绍给你。 “谢谢啊,但我孩子都有了。”这话也不算完全骗他,顾还就是我的好大儿。 “你孩子都有了?!”老板震惊得瞳孔颤抖,“那这位大帅哥……” 顾还反而没什么人给他介绍对象,局里女同志对顾还的评价是玩咖渣男脸,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长得让人没安全感”。顾还面不改色地说: “我喜欢男的。” 由于顾客群体特性,欢喜歌舞厅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在我小时候很多歌舞厅是从晚上营业到凌晨,就和现在酒吧的营业时间差不多。 临近傍晚的时段,歌舞厅里冷冷清清,我和顾还进去时,舞池里只有一对中年男女跳舞,音乐正播放着《我只在乎你》,他们随着甜美柔和的女声,在舞池里缓缓起舞。 灯球没开,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歌舞厅的氛围就没那么浓郁了。前台没人,之前有莫锦衣迎接我们,等了一会来了个老态龙钟的保洁老头,枯槁的手颤巍巍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让我们扫,上次莫锦衣给过我一张卡,我没带出来,顾还扫了十块钱的散座票给他。 散座没有卡座,只有单人椅,我和顾还坐在舞池边上,默默欣赏着舞池里唯一一对舞伴。顾还像条叼食盆的狗叼着盛满无限续杯的菊花茶纸杯,时不时呲溜一口,大概看了人家跳了三支舞,顾还问我: “全哥你会跳舞吗?” 我莫名其妙: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会了。” 顾还更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跳舞?” 我告诉顾还我跟踪陈雄暴露反被绑架,但略去收音机播放磁带的细节,因为目前没有很确凿的证据指明,绑架案犯人一定和欢喜歌舞厅有关,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猜测。 大概是我和顾还干坐引起了那对舞伴的注意,他们问我们怎么不过来一起跳,我和顾还有些尴尬,呃,我们不会跳,他们热情地要教我们跳舞,还说他们也是在我们这个年纪学会跳舞的。 和他们聊天得知,他们是一对夫妻,做饮料批发的,孩子在外地定居,平时没事就会来歌舞厅跳舞,已经跳了三十多年了。 夫妻俩对我和顾还非常热心,把我们请到卡座上又是泡茶又是给零食,一直夸我们有品味非要教我们,我和顾还盛情难却,只能跟他们学了一段,刚好我答应我妈要带她跳舞。 只是我这辈子从没跳过舞,顾还搂我腰时我很不适应,他还捏了两把: “全哥,你的腰好细啊,比妹子的还细……” “你搂过妹子的腰?” “没搂过,”顾还装得一脸无辜,“男女授受不亲。” 男男就授受得亲吗? “……你还是闭嘴吧。” 不过交谊舞跳起来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可能只是很入门的舞步。我往前走两步顾还往后退两步,顾还往前走两步我退两步;两人同时向左走两步,再同时向右走两步;顾还举高我的手我转个圈,我再举高顾还的手让他转个圈;之后重复前两节的动作,最后是一个下腰动作,阿姨做起来轻松曼妙,导致我产生了“这很简单”的错觉,因此当我向后仰倒时,听到自己像根被踩爆干枯的竹节,脊椎和腰椎传来嘎嘣嘎嘣的松动声响。 顾还坏得流水,在我后仰时还假装松手要把我扔在地上,吓我抓着他的手臂吱哇乱叫,顾还得逞后哈哈大笑地把我捞起来。 今天音乐还是邓丽君专场,刚好这一首就是《甜蜜蜜》,那对中年夫妻相拥着,在舞池里缓慢而优雅地摇曳,我和顾还也学着他们在舞池里跳。 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会想起我妈,我妈说在我还是个小婴儿时,每次哭闹她就唱《甜蜜蜜》哄我,我就会咯咯发笑,我爸则在一旁臭屁,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然后也美滋滋地哼起歌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我越过顾还的肩膀,瞥见莫锦衣从侧门进来,我们四目相对,莫锦衣朝我礼貌微笑,我对顾还使了个眼色,朝莫锦衣走去。 “真意外在这里看到林警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那当然是有目的而来,我笑道: “不是你说的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跳舞。” 莫锦衣眨了眨圆圆的杏眼: “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如果你能稍微帮我一个小忙,我会更开心。” 莫锦衣绷起脸摆出一副严肃表情,认真地向我敬了个礼: “好的阿sir!是的阿sir!” 我问莫锦衣,欢喜歌舞厅在上世纪唱卡拉OK时有没有录音的习惯,当年科技没有现在方便快捷,可以随时随地掏出手机就能录音录像,用来记录音声影像的录影机,需要用录像带作为储存载体。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我爸妈在欢喜歌舞厅跳舞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即使有录像,也不一定还有留档。 然而莫锦衣的回答给了我一线希望:欢喜歌舞厅确实在特殊节日里录像的习惯,但那些录像带早就没用了,全都丢在仓库里吃灰。 欢喜歌舞厅的仓库是在地下,两扇推入式的木门配插销门栓,锁头有半个巴掌大,顾还开玩笑说: “门后面是锁着传家宝吗?” 仓库打开的瞬间,一股极其浓郁厚重的灰尘味便强势地刺入我的鼻腔里,我被呛得重重地咳了两声,莫锦衣掩住鼻子,语带歉意地带我们走进仓库: “不好意思啊,说是仓库其实现在就是杂货间,没用的东西就都丢这里了,因为不常来也没人打扫。” “怎么会,我麻烦你,我才不好意思。” 仓库里放了很多椅子和桌子,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还有一团团厚重的帷布,褶皱间全是结块的厚灰,看得出来这个仓库确实没人打扫过了,地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鞋印,还有桌椅拖拽的痕迹,要不是知道这就是个放杂物的仓库,还以为遭过贼。 莫锦衣指给我看,录像带装在三个纸箱里,放在一个大货架的最上面三层。下层的箱子我伸长手臂把它搬了下来,灰尘扑簌簌地像下雪一样掉落。 最顶层的箱子就有些吃力了,我踮脚尖去够,手指可以摸到,却无法仅凭手指的力量搬下来,最后还是得让顾还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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