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明异口同声说。顾还震惊: “你们竟然认识?!” 小明也震惊: “你怎么也认识?” 我解释道: “我是平合人我当然认识。” 林祖娘是平合特有的神明。据说在明朝崇祯年间平合还是个村,当时全村的村民都生了怪病,很多人因此病死,村里里一个叫林祖娘的女人自称是药仙下凡,把自己的肉割给村里人吃,吃过她肉的人病就痊愈了,后人为了感谢和纪念林祖娘,就修了林祖娘庙世代供奉。如今想来,这个故事透着股邪性的违和,我在网上也搜不到关于供奉林祖娘的信息。不过林祖娘确实灵验,平合人逢年过节也都会去拜林祖娘。我家拜林祖娘的次数不多,印象中有次是我妹发烧,烧了快两个星期,跑遍市区大大小小的医院打针吊点滴都没治好,走投无路只好去找神婆,神婆让我们去拜林祖娘,早上刚拜完,晚上我妹就退烧了。 “不然明天带你们去林祖娘庙附近转转?顺便拜拜林祖娘,那周围吃的也很多,特殊节日还有地方戏看,你问全哥就知道,我们的地方特色就是拜神,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拼不赢就拜神明,有拜有保佑。” “春娇同志,你思想滑坡很严重啊,我们是来办公的不是来旅游的,”顾还压低声音问,“你说的这个林祖娘,她灵不灵?求姻缘行不行?” “灵,绝对灵!”小明一拍大腿,“心诚则灵,心不诚则布灵布灵。” 我们三人从早忙到晚,把办公区域全都清理了一遍,小明说要请我们吃饭,还问老民要不要一起去,老民担心有人来报案所里没人就拒绝了,我觉得他只是不想见我。 刚好雨也停了,我们在小明的带领下去周围吃大排档,也大概了解小明的情况。小明是平合人,大学出去外地,因为家人都在平合,毕业之后又回平合当警察,干了两年,除了失踪案还是失踪案,一桩案子都没结成,哈哈,不想干啦。 回来后我和顾还开始分上下铺,顾还想睡上铺,我让给他睡,顾还嘤嘤乱叫,全哥你真好,你对我就像妈妈一样好!局里都知道顾局的爱人很早就病逝了,顾局工作忙天天不着家,想想顾还其实也挺可怜的。 “知道了儿子,快睡吧。” 关灯后顾还忽然发神经,像蝙蝠一样从上铺往下倒挂在我床头: “妈妈晚安!” 我吓得差点给他一拳: “你他妈有病啊?!” 顾还哈哈大笑,笑得我的床都在震,他妈的!我没好气地踹了他的床板两脚。 后来我就睡着了,但半夜又下起了雨。 我讨厌和雨有关的一切,对雨的反感程度不亚于风湿病患。雨打在窗户上,恨不得击碎玻璃,伴随隆隆的、骇人的雷声,撕裂黑夜的眩目闪电,都令我感到焦虑不已。 我用被子蒙住脑袋,不一会就闷得气短,拽下被子,余光瞥见有个人影在我的床边,顾还这小傻蛋大半夜不睡的趴我床头干嘛? 闪电亮起的刹那我看清他的脸:是老民!他全身湿漉,像个爬上岸索命的水鬼,他手中握着枪,身体抖得可怕,枪口正对着我的脸!
第4章 “你——” 我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字节,与此同时头顶传来顾还冰冷的警告: “别动。” 上铺剧烈一晃,顾还跳下床,他手里也握着一把枪,枪口指向老民,老民慌忙把枪调转方向对准顾还,他正处于情绪失控的临界点,粗黑的眉毛拧成一条线,眼珠暴凸得几乎要掉出眼眶,脸部激动得充血,脖子上虬结的血管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虫蚓,他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开枪的能力。 电光火石间顾还如出膛的子弹,直直迎上老民使出擒拿,扣住老民的手腕反向一折,瞬间将老民掀倒在地,同时将掉落的枪踢飞至远处。 “全哥手铐!” 我迅速找出手铐要给老民铐上,刚要靠近老民,他便面目狰狞地朝我大吼: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带我走,我不会跟你走的!” 顾还接过手铐把老民铐在椅子上,老民的衣服都湿透了,地上全是湿漉漉的雨水和脚印,他冒雨连夜来杀我。 顾还踢上门,拉过一把椅子摆在老民对面,让我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晃老民的眼,老民把脑袋瞥到一边,不拿正眼瞧我。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什么意思?” 老民还是没理我,我不得不用审讯惯用的语气质问他: “陈爱民,回答。” 老民依然沉默,倒是顾还不耐烦了: “算了,别跟脑子有问题的多废话,直接毙了得了。” 我摇摇头,老民不是脑子有问题,应该是见到我从而受到某种刺激,可能我之前在平合认识他,只是我不记得了。一听要毙掉自己,老民怵了一下。 “我虽然是平合人,但十年前就搬出平合了,我在平合的时候还是个小孩,不可能跟你结仇吧?你确定自己不是认错人了?” 老民的嘴唇脸上的红褪去后,只剩灰败的惨白。顾还故意煽风点火,一会说要把老民毙了埋爬山虎底下,一会又说把他关柜子里闷死,把老民吓得不轻。 我再次将警察证拿出来自证身份: “这是我的警察证,假一罚十。” 老民盯着我警察证上的照片出神,顾还抢过我的警察证跟挥快板似的,凌空啪啪地甩了两下: “嘿、嘿,被我们全哥的美貌迷住了?回答。” “……林智勇。” 一个令我出乎意料的名字被老民提及: “林智勇,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爸。” 我按住老民的肩膀: “你说‘不想死’,是什么意思?” 老民龇牙咧嘴地喊疼,顾还恶声恶气地恫吓他,坦白从宽!老民急忙大喊: “你是平合人你肯定知道!掉进二平河连尸体都找不到!” 二平河是平河最大的河流,小时候听老人说,二平河是连同阴间和阳间的河流,因此在二平河自杀、枉死的怨魂无法往生,□□也会消失无法被打捞。我不相信这些,如果父亲真掉进二平河,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我爸掉二平河,你亲眼看到的?” “我没!没有看到!我不知道!只是听说,那个任务我没有参加!” 老民语无伦次,前后逻辑自相矛盾,要么他太紧张,要么他骗我。 “什么任务?”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那你是听谁说的?” “林所。” 转眼间老民又安定下来,他挺起上半身,目光变得幽邃,他依然注视着我——他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林所在上个月,大概他失踪的一星期前,他说他看到死去的林副,也就是你父亲,站在他家楼底下看他,你刚回平河可能不知道,这两年平河闹鬼,死人回来,那就是死人要把活人带走,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死人带走的!” 老民说得煞有其事,出租车司机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我之前在平合从未听过这种说法。我想起昨晚看到的“父亲”,既然老民把我认成父亲,有没有可能林所看到的是长得和我爸相似的人?又或者那人就是我的父亲,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然而他没有死。 “别说那种屁话,死人怎么可能会复活?我看是你们心里有鬼。” 顾还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他把老民的配枪捡回来递给我: “全哥,我们把他的枪给缴了?” 我想了一会还是把枪还给老民,退一万步讲要真的遇到过鬼,那枪也没路用,物理超度还不如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得靠谱。 “林所见到我爸这事,小明知道吗?”我问老民。 “不知道。”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老民,但考虑到有顾还在场,我只能先把老民放走,之后再找机会问他。 在那之后我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里父亲站在二平河里,我站在桥上,我们父子俩远远地互相对望,汹涌的河水缓缓将他淹没,于是我跳下河试图游到他身边,可是水势湍急,将他越推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父亲的消失就是一道陈旧的伤疤,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合。我妈那边的亲戚都说他是不要我们了,是抛妻弃子的畜生,我宁愿相信是父亲已经不在了——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隐瞒所有人独自离开。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很忙碌,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我刚出生时,他原本打算也让我叫智勇,因为他认为男孩子就应该拥有智慧和勇气,最后取名双全,希望我能够智勇双全,像他一样也成为一名警察。只是我那时太叛逆,觉得他对这个家庭不负责任,不爱我们,总和他作对。 我好希望父亲还活着,这样我就可以穿着警服,站在他面前自豪地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我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 “早上好全哥,新的一天也要元气满满哦!” 刚睁开眼,只见顾还用蝙蝠倒挂的姿势,悬吊在我的床边对我打招呼,他眼眶底青得发黑,跟烟熏妆似的,显然也是没睡好。 我们快速地穿衣洗漱完,出门去买早餐。 下过雨后空气很清新,一呼吸鼻腔里全是爬山虎的味道,我和顾还踩着积水走到门口,碰巧遇到小明,他像个送外卖的左一提右一提,我闻味就知道是牡蛎面线。 “你们是不是要去吃早餐?我预判了你们的预判!买了你们的份,一起吃吧!” 买都买了不吃也浪费,我们躲在值班室里吃牡蛎面线,不得不承认人确实是感官动物,我才来平合两天就没安宁过,几小时前还被枪指着脑袋,此刻闻着牡蛎面线的香味,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牡蛎面线是平合特色小吃,平合没什么风景名胜,只有当地的特色小吃和风俗文化值得一提,早些年还有大大小小的夜市,很多移动摊点苍蝇般流窜在街头巷尾,后来创城整改很多夜市都关了。 顾还一个劲地说牡蛎好吃,我就把碗里的牡蛎挑给他吃,小明羡慕地说,你们关系可真好啊,我也想要有个这么关照我的前辈。 老民那副鬼样子也是难为小明了,一间派出所里所长失踪,一名警察出差,一名警察不干事,只有一只青铜小菜鸡,可想而知办事效率有多感人,处理个邻里纠纷都够呛,更别提找失踪者。 “春娇,你有看过死人吗?” 顾还旁敲侧击地问小明,小明挠挠头: “目前没看过,平河县很少发生命案的。” 顾还阴森森地贴近小明,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是你看见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呼……” “雅蠛蝶!”小明捂着耳朵像截弹簧飞弹出老远,眼镜都歪了,“别别别吓我!祖娘保佑志明乖乖冤亲债主速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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