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游泳,园区内有当年全平合最好的游泳池,叫二平游泳池,和二平河同名,园区内的工人和工人家属,可以在二平游泳池里免费游泳。不过后来二平游泳池就关门了,传闻是每年暑假都会淹死一个小男孩,连续十几年了,邪门得很,据说请人来看也没用,还是照样每年死一个。从科学的角度也是可以强行解释,二平游泳池有跳水台,因此深水区水深有五米,小孩子贪玩不小心游到深水区踩不到底,一个不注意就淹死了,至于为什么都是小男孩,因为平合重男轻女所以生男孩的多。 那间造纸厂就在二平游泳池下面,我记得很清楚,但我不知不觉就绕了二十分钟。起初我以为是光线太暗我没注意看超过了,可我又调头往回开,再次经过了二平游泳池,却死活找不到那间造纸厂。 当我第三次看到锈迹斑驳的“二平游泳池”门牌和紧闭的栅栏门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遭遇鬼打墙了,一看时间,我竟然在这里绕了快一个小时!我看了眼手机,不知为何手机的信号条是空白的,但也没显示无信号,果然移动就是他妈的烂。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走了,就从二平游泳池往回开。这些厂房结构设计上看都大差不差,都是计划经济时代的典型工业建筑,因此在夜晚看轮廓相似,很容易产生鬼打墙的错觉。 我往前走直线飙到80,却在十分钟后第四次回到二平游泳池,夜深了,夜风凛冽,吹得二平游泳池里的积水哗哗作响,我感觉此刻脑子里也有一潭水在激荡,我走投无路到求助于看不见的小林茵雅,拿出哄小朋友的语气,柔声细语地和她商量: “林茵雅你在吧?我是警察,我是干好事的,现在要把你送回到你原来的身体里去,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帮我指个路?” 一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好吧,我其实也不是真心对她抱有期望。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和紧张,我下车抽了根烟,我抽半根被风吹半根,这风是真他吗大也真他吗冷,我裹紧外套,呼出的白气将烟雾全盖过了。 十二点,我的手机仍然是0格信号,我不信邪地试图打给莫宁,居然可以打得出去!只是电话等待音听上去像是放慢了十倍,拖了很长的尾音,还时不时掺杂着电流噪声: “嘟——呲呲、嘟——嘟呲——” 忽然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00:01”!天无绝人之路!我喜出望外地向莫宁求助: “喂喂我鬼打墙了!我现在在二平游泳池门口,我已经在这片绕了一个小时了,造纸厂就在游泳池下面吧?我找不到路,你们在哪里?”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电话那头却静悄悄的。 “喂,阿宁?” 听筒里倏地炸出一阵紊乱的电流流窜声,像根钢筋穿透我的耳膜,我赶紧和手机拉开一段距离,通话时长还在增加,已经三十秒了,我不抱希望地最后“喂”了一句,手机里又传来沙沙的白噪音,还有一声极其轻微的低语,我引以为豪的听力不合时宜的派上了用场:藏在白噪音中的不是莫宁,而是一道有些口齿不清的稚嫩童声: “呲呲呲呲叔呲呲叔来呲呲呲玩……” 如果不是我的听力敏锐,很可能就忽略过去了!我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躲进车里锁上车门,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我刚锁上门手机铃就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人,还是莫宁,但右上角始终没有信号。经验和直觉同时警告我不要接,所以我不假思索地按掉电话,然而我手指还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电话铃又响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啊?!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无论是人是鬼我都毫无耐心,直接给我整逆反了。 于是我不停地挂掉电话,莫宁却不停地给我打,以至于我到后面产生了一丝动摇:万一真是莫宁呢?不然还是接起来听听,情况不对干脆关机得了。 “喂?”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响起,莫宁焦急地问: “小勇你在哪?怎么不接我电话?” “阿宁!我在二平河游泳池门口,刚才鬼打墙了,还有鬼给我打电话叫我去玩!” “你应该没进去吧?”莫宁飞快地问。 “我哪敢啊姐姐!” “好,你现在就在原地等,我们马上过去找你。” “能不能别挂电话?”我在莫宁面前完全没有耍帅装逼的资本,每次都是屁滚尿流狼狈不堪的姿态,“我怕电话一挂那鬼又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林彬不屑的嗤笑,莫宁同意了: “好,那你不要——” 莫宁话说一半突然就没声音了,我把手机拿到跟前,通话结束后系统自动回到桌面,我急忙要给莫宁回拨过去,莫宁比我更迅速打过来了。 “喂喂阿宁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呲呲——” 我硬着头皮问: “去哪里游?” “呲呲呲二平呲呲呲游泳呲呲呲呲池呲呲呲等你……” 这阵电流杂音,不正是水滴进电路里造成短路产生的电流音吗!我脸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爆起来了!拼命拒绝他: “不不不、叔叔不去,叔叔不会游泳!” “呲呲冷……呲呲好冷……呲呲呲好冷……呲呲呲……” 我毫不留情地挂掉电话,拜托大冬天的叫我去游泳我也冷好吧? 前几次的经历让我总结出一个经验:不要试图和鬼讲道理,阴间和阳间奉行的根本就不是一套价值体系,哎也别说阴间的鬼,我见过的很多活人比鬼还不可理喻多了。我听说水鬼由于死法原因他们没办法正常投胎,只能拉人来替死它才能去投胎。 不过正常人也不会大半夜跑去废弃游泳池游泳,而且几十年过去这泳池里风吹雨淋日晒的,泳池唯一的水源就是雨水,那点积水量不可能淹死人——对啊,如果只有这点水,泳池里的水声是哪来的?风吹过水洼不可能发出海浪的声音吧?! 此时此刻我认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辆奥迪A6,我躲在驾驶座上,抓着响铃的手机,盼星星盼月亮盼望莫宁的到来,恨不得远光灯能射穿天际指引莫宁找寻我的方向。 以防还是有鬼打电话邀请我去游泳,索性把手机关机,打开车载音响,顾还的歌单全是说唱,还是英文说话,念洋文经听得我脑子嗡嗡作响。看到前方开来一辆白色桑塔纳——是莫宁的车!我立刻关了车大灯,向前开去和莫宁汇合。我跟着莫宁往前开了几百米,就到造纸厂了,我更加确信刚才就是遭遇了鬼打墙,这个地方我明明来回绕了好几圈,那么大一间工厂我绝对不可能没看到! 我和莫宁把车大灯打开充当照明光明,工厂的大门很早就被人撬开了,车灯一射直接把半个厂子给照亮了。接着莫宁打开后车门,林茵雅正蜷在车后座上熟睡,莫宁俯身轻轻摇了摇她,然而林茵雅毫无反应,林彬解释: “我怕她情绪激动在车里闹起来出事故,就给她吃了点安眠药,大声点叫醒她就可以了。” “先等等……” 莫宁打开车后备箱,翻找了一会,给了我一只医用口罩和一顶遮阳草帽: “你稍微伪装一下,先别让雅雅看到你的脸。” 我把口罩和帽子戴上,这顶草帽的帽檐很大,把我视线都遮挡住了。 然后莫宁摇醒了林茵雅,林茵雅刚醒来还有点犯迷糊,莫宁小心地把她扶下车,林茵雅猝然惊起,躲进莫宁怀里又哭又叫: “黑黑的!哇啊啊啊!黑黑的!我不要!穿裙子、穿裙子……呜呜呜……” 林茵雅提到“穿裙子”,但在现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穿裙子,不过她现在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参考意义不大。 莫宁拍打着林茵雅的背,温柔地哄她: “不怕不怕,这里很好玩,你来陪姐姐玩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原来真正的美人计可以做到男女通杀,林茵雅盯着莫宁的漂亮脸蛋看得一愣一愣的,僵硬地点了点头: “玩,好……不要黑黑的!” “不会黑黑的,这个给你,”莫宁把手电打开递给林茵雅,“这个照起来就亮亮的啦,你们先进去布置。” 闭厂后那些机器都卖掉了,整个工厂早已搬空,由于早些年有不法分子在周围活动,地上有很多生活垃圾,啤酒瓶、方便面桶、烟盒、废弃针筒、破床垫、用过的避孕套……林彬指了指不远处垂落下来的锁链: “你之前是被吊在那边吗?” 锁链周围的地面,有很大一片干涸多时的暗黑色血渍,想到这些都是我的血我就心塞: “是,这些血估计也是我的。” “杀猪呢。” 林彬笑声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林彬叫我先把那对红蜡烛点上,他那边掏出一个小香炉放在蜡烛中间,把碗放在香炉前,往里面倒了半碗矿泉水,然后把莫宁和林茵雅叫进来。 莫宁让我和林茵雅围着这碗水对坐,同时一只手要牵着对方,可能是我的打扮有些奇怪,林茵雅非常不愿意跟我牵手,我要去握她的手,她就朝我吐口水,莫宁问她: “为什么不跟他牵手呢?雅雅跟我是不是好朋友?” 林茵雅瞪着我点点头,她的目光像两枚长钉,深深钉进我的眼睛里。 “我和他也是好朋友,所以你们也是朋友,对不对?”莫宁循循善诱。 林茵雅用力摇摇头。莫宁沉默了,林彬用平合话提议: “毛神婆讲不听的,把他们束做伙算了。” 要把我跟林茵雅绑在一起,就算我愿意林茵雅也不愿意,林彬这个逼,就会乱支招。 “非要握手吗?” “不一定,但握着比较好,算了,就这样,开始‘喊魂’吧。等下我上完香,你就拿筷子敲一下碗,撒一把米,喊一声雅雅的名字,等你听到雅雅回应你,你就回应她。” “好。” 莫宁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里,我蹲在地上,敲碗撒米喊林茵雅的名字,林彬在边上烧纸钱,莫宁则在边上守着林茵雅。说来也奇怪,疯子会不清楚自己的名字吗?我每次喊“林茵雅”,林茵雅都没有回应我,只是抱着莫宁的手臂发呆。 “林茵雅。” “林茵雅。” “林茵雅。” 我喊了十几声,米都快撒完了始终无事发生。 风从门外不间断地涌入,吹得纸钱灰乱飞,有几絮纸钱灰落进碗里,浮在水面上,我又敲了一筷子,碗里的纸钱灰飘悠悠地转开。 “林茵雅。” 这一次喊出林茵雅的名字时,一声极轻的、有如风一般的叹息掠过我的左耳: “哎。” 我下意识捂住左边耳朵,莫宁立刻注意到我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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