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望着戈菲渐渐泛红的眼睛,只是笨拙地吞咽着,抿唇,吸气,又张嘴,干巴巴的一句:“我不会死。” “万一呢,万一呢?”戈菲轻轻扯过被子没过眼睛,“万一你死了呢,你敢赌我不敢赌,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固执地攥紧被子不肯冒头。 “虫崽……也一样。” “真的不要吗?”绥因计算着时间,虫卵暂时没危险,有危险的是眼前的雌虫。 床头的检测仪被关掉了声音,但仅剩图像的屏幕仍然在报警,绥因将几项危险的数据尽收眼底,他起身,动作轻柔地坐在床边,俯身,隔着被子同戈菲面对面:“真的……不要吗?” 你说出来,我就一定做得到。 绥因和他靠着额头,手指捏着被子,他几乎没用力,被子却一点点滑下,露出那双饱含热泪和血丝的紫色眼睛。 “雄父……” 他的声音委屈极了。
第96章 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戈菲压抑着那些躁动和不安, 努力表现得正常,但是他失败了。 那是他的孩子! 那是他和绥因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但是比起让绥因死,孩子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是不重要, 只是他实在是不敢赌这个可能性——万一真的失去了呢? 他等了一百二十年,难道还要继续等到生命的尽头吗?! 可是、可是……可是! 睫毛轻颤, 泪珠顺着眼尾滑脱,留下一道痕迹后没入发间,牙齿紧咬着下唇不肯放松,直到印出一道明显的血痕。面部的肌肉无意识地轻微颤动, 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又因为情绪过于激烈而无从隐瞒, 无奈之下只能从这些轻微的细节中凸显出。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徐徐、阳光明媚,纱帘被风吹着阵阵翻涌,描摹出风的形状, 金光洒落在窗前, 却始终照亮不了两个依偎的身影。 戈菲不喜欢哭, 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再大的委屈也总是咬着牙默默流泪, 直到泪干了或者累了才会停止。 窗外有鸟的鸣叫声, 窗内是细细密密的衣物摩擦声, 然后是小声的呜咽、哽咽、伴随着明显鼻音的泣声, 最后是嚎啕大哭。 答案已经明了了。 绥因并未说些什么别的安抚的情话, 他不擅长说温暖虫心的话,只是在戈菲硬撑着坐起来哭泣的时候将他带进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轻柔地抚摸着,下巴靠着他的头顶,强有力的心跳代替言语给予力量。 “可是……我怎么能不在意?!我怎么能……” 戈菲一只手死死攥着绥因的胳膊, 借着他的力气,像是要将这些年的一切都宣泄出来,一切的不甘不愿、一切的悲伤痛苦,和每一个孤独无助的夜晚里,他望着家的方向时心底涌现的所有酸涩。 这样做确实是发泄的最好途径,但同样也是最容易崩裂伤口的行为。 当绥因的鼻尖萦绕着血腥气的时候,他才抿着唇将戈菲的软弱无力的身子摆正。 些许红肿的眼睛、满是血丝的眼球、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呼吸不畅导致的面部泛红,乱七八糟黏着在脸上的发丝混着泪水一起,如此狼狈的模样,原本绥因是要嘲笑的——怎么会伤心成这样?这又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他发现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刻薄、讽刺全部绕开了眼前之虫,下意识的反应只有本体仍旧浑然不觉。 绥因捧着他的脸,鼻尖碰着他的鼻尖,凭借这一小块相触碰的皮肤,绥因能感受到湿意,温热的、柔和的,他的声音有着魔力:“相信我?睡一觉,一觉睡醒我就带着他来接你回家?” 戈菲盯着他的眼睛,下一刻,猛然摇起头,甚至抓着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不!不行!你别、别……你会死的——” 绥因能感觉到指尖嵌入肉里的滋味儿,但他不为所动。 外头闭目养神的拉曼一听到动静便径直打开门闯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他通知后飞奔而来的柯瑟,柯瑟的手里还攥着那管镇静剂。 绥因冲他点点头,反手捏住戈菲的手脚,将他按在床上,无视他的挣扎,只是一遍遍地低声絮叨:“没事的,等我回来……” 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他身边的拉曼和柯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上前帮忙压住戈菲的右手好让柯瑟来注射药剂。 绥因能感觉到戈菲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只是那双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还有那样深沉的失望,仿佛要将他整个刻进眼睛里、刻进心底,绥因被这样的视线盯得很无奈,他伸手将戈菲面颊上泪水沾湿的发丝理顺,又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轻柔地吻在他的额头。 “先这样吧,药效只能维持两小时,两小时后你没回来我们就补一点,你……”柯瑟下意识用对待患者家属的语气,一边收拾着针头一边絮叨着,直到他和绥因的视线相接才长叹了口气,“你能回来吧?” “废话,地点发我,三小时后这里见面。” 绥因坐在床边,小臂上是蜿蜒而下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制服,他掀起眼皮子瞅了眼柯瑟,稍微整理了一下前襟,拂开柯瑟想要为他处理伤口的双手。 他走的好像没有任何留恋。 如一阵风,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攥着从戈菲的手中“偷”来的戒指和柯瑟给他的坐标,绥因几乎是逃离的姿态远离这所医院,他从未坦诚地告诉过任何人他的秘密和底牌,当然也包括那个系统,他也没有说,从那个西幻世界回来的时候,除了世界晶核,他还带回来一张可以撕裂时空的咒语。 不能保证距离和位置,因为并非本时空产物,他原本也只是觉得好玩所以留下个纪念,没想到此刻却有了作用。 没有时间停留,他第一时间催动咒语,下一秒便消失在医院的墙角,只有不远处的树沙沙作响,表达着震惊。 - 在距离维什亚三光年之外的宇宙,弗尔弗吉斯因为长时间的跃迁和精神力损耗导致精神涣散,一只手搭在操纵推杆上,完全没有使劲,但飞行器却显示手动驾驶并全速前进。 精神丝漂浮在空中,每隔一小段距离,精神丝上便闪烁着怪异的浅灰色光芒,似乎还夹杂了一点儿绿。 这里是维什亚与日暮川的交接之所,一道有重兵把守的航线且延伸入无垠宇宙,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的军队少了五分之三,剩余的哨兵并未发现这位鬼鬼祟祟的偷渡者。 柯瑟借着绥因的名义派出去的军队也在不断行驶中渐渐消失,只是稍微加速靠近了些,他们便这样消失在这片神秘的宇宙之中。 静悄悄的,谁都不知道。 弗尔弗吉斯只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精神得到放松,灵魂也被放逐,像是回到了母虫的怀抱,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古老丰饶的种族和他们的疆域,一望无垠,漆黑无比的黑幕和点缀其中的星星,他似乎看见了——过去! 梦中,他看见了那个消失的飞行器,一架接着一架,从四面八方而来—— 等等! 不是梦境?! 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之时,理智瞬间回笼,钝痛袭来,数次跃迁后堆叠的痛感在此刻全部涌入,弗尔弗吉斯直接跪倒在地面上,手指从操纵杆上脱离。 他满头雾水地坐在地上,惊愕地发现飞行器仍然在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在运行! 弗尔弗吉斯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手指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盒子似的东西,他捂着心口回头一看—— 要死了! 把自家上司的蛋偷了!艹! 颇有一种跑路的风范…… 只一眼差点给弗尔弗吉斯吓得心脏骤停,他下意识想要联系绥因,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联系工具,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训练有素的军官在迅速起身,瞥见操作屏上大大的“手动驾驶”之后骤然顿住,一切的行为都变了味道,他沉默着走上前,试图更改驾驶模式,失望的是,一切的举动对于这架飞行器来说都是没有效果的。 再没脑子的虫此刻也能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了。 “砰——” 弗尔弗吉斯一拳头锤在屏幕上,无奈地逼迫自己回复冷静,重新回到驾驶座上,开始凭借外周路过的星系开始辨认周围的环境和并试图以此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很快他就成功定位此刻的位置——前线。 是的,前线。 所有的幻想都被撕裂,独立的温和空间彻底消散,梦幻的空间内只剩下了死寂和弗尔弗吉斯的呼吸声,他看到了远处的虫的脸,那标志的绿色发丝和淡定、直指他的方向的手指。 弗尔弗吉斯在此刻就知道自己完了。 背后汗毛直立,对危险的感知比直觉到来的更慢。 飞行器在这一瞬间失去控制,他只能凭借多年来打仗的感觉将操纵杆下拉,下一刻,身后无数荧光汇成河流直冲面前的虫族舰队而去,混杂在其中岿然不动的弗尔弗吉斯倒成为了一个例外。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选择原地不动,当然,他也不会冲着梅朵纳去,按照他的行驶速度,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三十分钟,说不定他已经上了通缉令。 他无奈地看了眼那枚莹白的卵,手上的力度加大一拉到底! 飞行器迅速远离蒂斯特曼的“河流”,很不幸的,那条河并不打算放过一个吞噬的机会,它分出了一小支用以追击,为首的是一艘军舰。 军舰腹侧开启一道口子,下放无数艘小型舰艇,弗尔弗吉斯清楚地看到那些舰艇里空无一人,蒂斯特曼人呢? 他第一次产生了无端的联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是他? 眼前的一切再次开始模糊,爆炸化作美丽的烟火,宇宙如同漩涡,深处隐藏着令虫无法自拔的奥秘…… 捏着操纵杆的手微微放松,下一刻又坚定地推向前。 - 绥因第一次穿越失败,他被送到了战场上没错,但是投放点恰好就在蒂斯特曼的中央,一落地,无数的“眼睛”迅速捕捉他的身影,四面八方的“人”都转过身来,只有闪烁着浅蓝色光芒的光球小幅度地转动,微小且快速,明明毫无规律却又格外显眼。 或许他能先解决主神,再去接老婆和孩子?
第97章 说干就干, 他没有半分犹豫,第一时间锁定了主神的方位。 不出他所料,此刻祂便栖身于尤利塞斯的身体之内。 绥因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力量不断积蓄,然而在触及那些试图从飞行器的缝隙之中钻入的蒂斯特曼人之后, 他改变了想法,拳头一松,嘴角扬起笑意,精神力携带着信息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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