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对方以不齿的手段困于这座囚笼这么久以后,陆柒忽而报复性地产生了一个更加恶劣但也能给他更大的快意和成就感的想法。
反正也不过是个替身,为何不能将正主取而代之呢?
除了自己“上位”,取代对方在宁霁玉心中的地位之外,还有更有意思的方式。
替身的至高境界,自然是做到和原主一模一样,甚至成为超越原主的存在。
只消他稍稍付出一点“努力”,彻底将冥主记忆里的原主洗去,那他,自然便成了原主。
既然一时间也无法逃离,倒不如,让对方失去所爱的记忆后,又失去自己这个假冒的替身,让对方在这场以身为筹码的博弈中输得片甲不留——
这才是唯一能报复宁霁玉恶劣的囚/禁的,有效方法。
陆柒的目光愈发阴鸷,几乎要将那一层薄薄的封条洞穿。
那间宫殿里,的确有着吸引他的东西。
但陆柒知晓,现在还不是贸然进去的时候。
踝上隐秘的锁链便是冥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明证,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打草惊蛇。
冥宫独有的冷风吹打在陆柒的脸上,将他泛起的热切和疯狂暂时浇熄。
陆柒缓缓收回了目光中的阴狠,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无知无觉间,那将他与冥主联结的枷锁和后颈上的临时标记,不约而同地,同时跳动了一下。
而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的冥主,手中的朱笔忽而一顿,一大滴鲜红似血的朱砂打在奏疏之上,晕开了一片刺目的红。
冥主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是么?我等着你呢,”颇为惋惜地放下了笔,宁霁玉轻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打败你自己。”
目光落在被朱砂盖住的文字上,宁霁玉面上的笑意又忽而顿住。
“天界大肆入侵,边境不稳,恳请陛下派兵增援。”
宁霁玉吃力地揉了揉眉心,轻叹口气:“早与你说了,这表面的和平终有一日要被天界亲手撕开,只是我没想到竟这么快……”
在纸上草拟了数种应对方案,宁霁玉皆不大满意,头一阵阵地疼起来,眼前霎时一黑,险些一个晕眩之下跌下座椅,忙扔下笔一手撑住桌子,正要平复一二,忽而被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靠椅上。
身边的气息太过熟悉,宁霁玉虽眼前仍旧一片昏黑看不清东西,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陆柒进他的书房无需禀报和行礼是他允许的,可……
陆柒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竟丝毫不知!
背对着陆柒,宁霁玉的面色猛然一沉。
是他看得太认真这才没了防备?
宁霁玉清楚地知道不是。
那便是对方近日于功法之上又很是精进,而自己却耗损过多,加之初次破戒后,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坤泽体质的影响。
宁霁玉心里暗自敲响了警钟。
不过,在陆柒不欲“打草惊蛇”的同时,宁霁玉也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怀疑,遂只是安然且顺从地闭上了眼,任由对方施为。
“陛下还是歇息片刻吧。”陆柒毫不见外,伸手合上了宁霁玉面前的奏疏,从背后隔着椅背将人圈在怀里,指尖的薄茧轻轻擦过他的眼尾,最后停在太阳穴处。
太阳穴乃人的命门所在,不可轻易暴露于人,但宁霁玉对他毫无防备,陆柒迟疑一瞬,轻轻替他按揉起来。
“吾还记得,阿柒刚来的第二日,也是这么替吾按揉,”宁霁玉半眯着眼,轻声道,“一转眼都两个月了,阿柒在冥府可还住得惯么?”
“便是住不惯,还能从这里出去不成?”陆柒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冥界的政务属实繁多,我就没见过比陛下还勤勉的帝王,只是再劳累也该有个限度,陛下虽法力强大,也难保没有累的时候。”
“噗,”宁霁玉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见过几个帝王,就说这话了。都是些琐事罢了,只是吾不自己处理,心中不安而已。”
陆柒试探道:“既是琐事,为何不交由下头的人处理?朝中那么多人,总不见得一个得力的都找不出来。”
宁霁玉挣了一下,并未脱出陆柒的怀抱便也不再挣扎,懒懒道:“怎么,陆将军是想毛遂自荐不成?”
陆柒的指尖从太阳穴移到头顶的百会,此乃人之天灵所在,只消他想,轻而易举便能令宁霁玉殒命。
“陛下倒还真信任我。”陆柒在他的百会穴左近打起旋来,不紧不慢道。
“不过是尽吾所能,勉力他想要的维护和平罢了……”对方的手法实在熟悉,宁霁玉一时恍惚,只觉身后的人同千年前打赌输给自己、不能不替自己按摩的战神逐渐合而为一。
陆柒却是眼睛微眯,迅速抓住了宁霁玉话里的关键——
他?
又是他?
13.第 13 章
陆柒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
他不愿承认,除却被那位原主激起的争强好胜的心外,还有一点……
扭曲而畸形的嫉妒和疯狂。
冥主发间独特的阴冷气息就着这个动作,大肆钻入他的鼻腔,在他肺腑间萦绕不休。
陆柒终于开口问出了令他深恶痛绝已久的问题:“陛下,究竟是怎么给一个乾元打上标记的呢?”
没有回音。
陆柒迟疑地低头看了一眼。
冷白的阳光自窗棂斜射进来,洒在宁霁玉瘦削的肩头,映照得他眼底的一圈青黑格外刺目,但却显得原本冰冷的轮廓稍稍柔和了一分。纤长的眼睫随他呼吸的节律一起一伏,极有规律地小幅震颤。
……他睡着了。
冥主本无需睡眠,但想来是近日累得很了,以至于眼下在自己怀里靠了一会都能睡着。
目光落在桌案上摞着的奏疏上,有那么一瞬间陆柒想趁此机会,偷偷翻看一二,以免自己逃离冥宫以后,却因对冥界毫不熟悉而走投无路。
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偷窥他人之物本就不是君子之为,皇宫里的阴私之事他更是半点不想沾染。
他可做不出来这档子事。
此刻陆柒正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怀里的人惊醒,可这般下去却也不是办法。
陆柒虽难得心软,有些心疼面前脆弱而疲惫的冥主大人,但总不能对方不醒,自己就一直站在此处。
更何况,书房本也不是安睡之地,保不齐什么时候便又有人前来禀告事宜,他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也不知我究竟是哪里欠你的。”陆柒轻叹了一句。
犹豫片刻,陆柒俯下身来,双手环在了宁霁玉的腰际。
“罢了罢了,姑且送你回去这一次。”
似是为了说服自己,陆柒在心里默念——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这样事事亲为的辛苦帝王!
陆柒并不大担心被人撞见,宫中小道曲曲折折,许多路不许外臣踏足,至于宫中的侍者……
陆柒面色微微一暗。
左右大家也都知晓他与冥主间,荒谬可笑的关系了。
陆柒双臂稍稍收紧,便将椅子上睡熟的人一把抱了起来。
陆柒眉心一蹙。
怀里的人轻得过分,宁霁玉不似寻常坤泽般身量娇小,不过稍稍比他矮些,然身上实在轻飘飘的,恍惚间陆柒竟觉得他腰间的那把骨头都有些咯手。
回想起出来冥府的那个荒诞夜晚,宁霁玉虽也纤细,但好歹还有一圈软肉,抱着的时候手感极好,不似现在这般几若无骨,他这些日子也不知清减了多少。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陆柒神色一凛,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驱逐,偏偏此刻这个姿势,让他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往日里抱着他的感觉。
陆柒喉头微动,强迫自己忽视掉自己的不对劲,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人横抱起来,让他的后颈倚靠在自己臂弯处。
腺体因与临时标记的另一方的亲近而活跃起来,连带着陆柒的呼吸都难抑地急促了一分,身上微微起了些反应。
陆柒面色又是一沉。
避过所有可能有外臣途经的路,陆柒抱着人快步向冥主寝宫走去。
在冥王宫内,除却宁霁玉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被允许以术法行路,但陆柒足下生风,即便不用术法,也动作异常迅速。
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烫手山芋,须得赶紧扔掉。
陆柒自己神志亦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怀里的冥主眼睫悄悄翕动了一下,唇角亦微微勾起,悄然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然闭上了眼。
还想着让我陷得更深呢。
也不知究竟是谁陷得更深。
宁霁玉颇为愉悦地想。
冥主寝宫设有强大禁制,除却宁霁玉不得踏足,便是侍奉的人,也只有在冥主应允之下,才能不被其间的气息排除出去。
不过如今自是多了一个能随意进出的人。
陆柒甫一靠近大门,紧闭的殿门便自动开启,陆柒径直走向床边,将人往榻上一丢便火急火燎地准备离开。
后颈的腺体愈发灼热,陆柒面色难看,明显能感受到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日益的食髓知味。
实在是冥主太……
但他并非那等理智薄弱之人,只消远离这阵躁动的源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不料他的腰却是忽而被人从背后环住。
温柔但冰冷的吻落在陆柒后颈处,原本不安的腺体霎时被人安抚,不再那般暴戾,但坤泽的靠近却是比腺体的跳动更为磨人的事。
腰间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打起旋来,宁霁玉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不是早与将军说过了吗,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
说着,他的手缓缓下移,落在陆柒的腰带上,动作间的意思昭然若揭。
陆柒面色阴鸷,双手分别握住了他两只作乱的手,侧过头来目露警告之意。
然宁霁玉却似是不曾察觉到对方周身逐渐攀升的危险气息,冰冷的指尖在陆柒掌心不断勾画,似挣扎,更似挑逗。
方才还想着那一位原主,不过须臾便能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将自己身为一界之主的脸面尽皆抛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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