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因这话呆了下,然后垂下眼眸哦了声。
目光无意中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双手满是风霜的痕迹。
上面有细微的伤口,还有因长时间拿剑而磨出来的茧子。在他看来,这双手并不好看,粗糙的不行,可前段时间沈一还拿着他的手说,很好看。
其实容九觉得沈一的手才好看,摸上去很软也很暖。
但在沈一嘴里,他什么都好。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觉得背后的伤有点疼,容九的手瑟缩了下。
而后的日子过得寻常又不寻常。
在容九身上的伤结痂时,刺杀相国的刺客很快被找到,那些人在菜市口被被如数处决。
消息本来是瞒着沈一的,可这种事外面的人议论纷纷,沈一在街上转悠一圈就知道了。
有人说死的好,要是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今天刺杀这个官明天刺杀那个官,那当官的人人自危,谁还敢做官。
也有人说这是相国自己造的孽,刺杀他的人都被他害的家破人亡,那些人都无辜的很,去刺杀时已经想过把命留下了。
各种说法都有,沈一现在大街上听得出神,容九现在他身边没有吭声。
那天晚上,沈一又做起了噩梦。
然后半夜三更,他起身敲响了容九的房门。
自打有了一起逃命的情谊,这些年容九一直住在沈一的旁边,很近的距离。
容九在第一时间打开门,披着衣服的沈一挤了进去。
以前也有这样的场景,沈一被噩梦吓得睡不着时就会前来找容九。
只是十岁之后,沈一再也没有这么做过了。
现在场景重现。
躺在床上的两人都没有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一低声喊了声哥哥,容九低低应了声。
沈一问:“哥哥,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九想了下准备开口,沈一又道:“算了,不提这些了,我累了,想睡觉。”
话虽这么说,可那一夜,两人都没有睡,也没有说话。
容九心想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来想去只能说沈父是个聪明有野心的人。
这样的人很有手段。
他被沈父带回沈家后,有段时间,沈父让他养一只狗,每天同吃同睡的养着。狗很聪明,逗弄时间长了,总有感情的。
养了一段时间后,沈父让他把狗给杀了。
容九自然不愿意,然后他亲眼看着那条狗死在了自己眼前。
如果不是沈一非要留他在身边,那他应该也会变成沈父手中的一条狗。一条随时被抛弃随时被杀掉的狗。
沈一在想,他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在他看来是慈父,是母亲值得依靠一辈子的人。
在外人眼里,也许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权臣。
沈父给沈一安排好了通天路,只要他顺着走,就能走的顺顺利利。
但沈一很慌张,他总觉得京城现在的局势很紧张,皇子们之间的争夺,大臣们不声不响的站队。还有沈父,虽然很多事沈父没有说,但沈一能感到沈父也在站队。
权势拿在手里久了,总是不想丢下。
沈父也知道一旦失败下场可能不会好,他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了。
这一年沈一没有去走沈父安排的路,他本来应该去外地做官,沈母已经在为他相看人家。
如果合适,就会开始定亲的流程,大抵一年后他就可以成家了。
沈一拒绝去外地做官,也拒绝定亲,甚至扬言,如果他们执意这么做,那他就去当和尚。
在这个充满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沈父沈母完全可以不经过他同意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到时他如果说不愿意,那便是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沈一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沈母自然以为他说玩笑话,结果沈一却是直接收拾了几件衣服在寺庙住了一个月。
沈母被他这行为气的不行,最终还是退了一步,说暂时不想勉强他。
看到沈一对亲事这么抗拒,沈母私下问过容九,沈一是不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例如风尘女子又或者是有家室之辈。
容九被沈母这般联想震的呆了很久,最后他说没有。沈一从来不去那些地方,对一些有家室之人都是避开,怎么会这么失礼。
沈母知道容九是最了解沈一的人,听了他的话便松了口气。
她心想,沈一要真愿意成亲,哪怕是家世差点也无所谓。可沈一不愿意,这让沈母心悸都犯了。
就算这样,孝道压身,沈一也没有松口。
从寺庙回到家里,沈一觉得自己对佛经很感兴趣,每天都要兴致勃勃的抄写上几篇。
那段时间,是非常平静的一段日子。
容九和沈一还在这段时间在京郊游玩,他们还救过一个被别人追杀的人,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当朝的五皇子,因为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出现在朝堂上,很多时候都在江南外祖家养身体。
而等他们知道五皇子的身份时,京城的皇子争夺已经尘埃落定。
几个皇子,死的死,残的残,一心向佛的一心向佛。
皇子间的争斗到此为止。
沈父支持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头脑一般,但相对来说也容易控制。
五皇子被封为太子时,沈父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筹谋一些东西,可皇帝动手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沈家一夜之间倾倒,朝堂上对沈父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贪污、杀人、结党营私、私下囤积兵器意图谋反。
桩桩件件写的清清楚楚,沈家被抄家。
沈父在被带走前,他对容九说:“你没签卖身契不是沈家的人,你快离开,想办法保住沈一。”
容九自然想保住沈一,他甚至连劫狱都想了,最后发现走不通。
最后容九想到了被封为太子的五皇子。
夜闯禁宫是一件很难的事。
容九在见到五皇子时差点被当做刺客杀掉。
好在他功夫不错,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撑了很久。
在见到太子时,他浑身是伤,眼睛却燃着火光,他对着太子跪下一字一句道:“我想救沈一。”
第30章
救沈一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沈父犯下的是死罪。那些罪证里,有的事情沈父的确做了,有的事情他没有做,但是把他做了的事情单列出来,也触了皇帝的底线。
参与皇子之争妄图把持朝政对皇帝来说这是犯了大忌,再多的功劳也抵不下这个罪状。最最重要的是皇帝现在已年迈,他要太子登基前,把该杀的杀一杀,该留的留下。
杀掉的等于为太子登基扫除了障碍,留下的等太子登基后给个恩典,让这些人更加死心塌地的为太子做事。这是皇帝惯用的手段,即便那些臣子明白,但历经生死再次重见天日时总会更加惜命,也更加审时度势。
但在皇帝心中,该留下的人群中没有姓沈的。
太子被容九救过,听了他的话,他沉默许久后苦笑道:“容九啊容九,你真会给孤找难题。”
容九开口,他要是不救的话,显得太不近人情。
可他要是救的话,那就是和皇帝作对。别看他现在是太子了,可在皇帝那里还得要小心谨慎行事,没有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容九朝太子拜了一拜,说了求这个字。
他身上有伤,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下落,他的脸色很苍白,给人一种一眨眼就会晕倒的错觉。可跪在地上这么长时间,他仍旧清醒。
太子问:“如果孤没办法救人,你打算怎么做。”
容九垂眸没有吭声,他心道,如果连太子都没有办法,那他就去劫狱。顺利的话也许能很快把人带走,然后一起亡命天涯,不顺利的话,那和沈一死在一起也不错。
反正他本来就是孤儿,没什么亲友,能牵动他心的人本就只有沈一一个。
看出他沉默之下的打算,太子叹了口气道:“你先去疗伤,孤去见父皇。这事儿行不行,得看父皇。”
容九很郑重的说:“多谢太子。”
太子走之前叫了太医,容九很安静的让太医给他疗伤。
他身上有几处伤很严重,都露出骨头了,但他愣是一声不吭,太医看着又是感慨又是摇头。
太子给他包扎好伤口又亲自去熬了药,容九面色平静的把那闻着就苦的不行的药仰头喝下。
药喝完,他就在那里等太子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太子回来了。
太子的头发湿了一些,上面还沾了些茶叶,一看就是被人泼了茶水。不用想,这个人也只能是皇帝。
太子扯了下自己起了褶皱的衣衫,他望着容九道:“孤可以留沈一一条命,但是孤现在不能放了他。”没有人知道太子和皇帝怎么说的,总之结果是这么个结果。
现在不能放,等未来他登基了,可以大赦天下,那时就可以放人了。
容九松了口气,他朝太子道谢。
太子阻止他道:“别道谢,你要拿东西来换。”
容九道:“我就一条命,太子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太子摇头,他一字一句的轻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你为我所用。”
容九心道,自己注定要走上当别人的到这条路,在沈父那里,沈一替他阻止了一次,但最终他还是要做太子的刀。
容九答应了,不答应也没别的办法。
等他从东宫出来,他拿着太子的令牌去刑部大牢去见了沈一。按照规定,死囚是不能随意探视的,但没有人会得罪未来的皇帝,刑部的人也不例外,那些衙役甚至很恭敬的带着容九去了关押沈一的牢房。
大牢里各种气味都有,容九看着脸上灰扑扑衣衫褴褛的沈一没有吭声。
沈一一直娇贵,穿着吃食都精致的不行,现在却在肮脏的天牢里住了那么多天。
沈一看到容九时眼睛一亮,然后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不是我们家的人,和这些事没关系,你快点走不要再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并不担心自己,他的结局已定,他只想容九安安全全的离开,从此过上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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