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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妮·哈尔特在一个山坡上停下了车, 他们离螺旋市已有五百多公里, 脱离了那边的低气压中心, 进入晴朗的范围。
她将光伏板展开, 在阳光稀薄的冬天用这个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要逃脱坎贝尔集团的追捕，必须要有拼尽每分每毫的意识。
小杰克拆开了几盒自热罐头，他干家务活的利落劲真是比他开槍好多了，但家里另一个应该去干家务活的男人却一动不动坐在后驾驶位上，比常人挂着更多脂肪的脸上，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小杰克的爸爸……装有小杰克爸爸脑子的容器摆在他旁边，一根数据线连接着这个容器和哈罗。
“嗯……嗯……”
哈罗似乎在和谁说话，最后以多加小心的嘱咐结束。
如今能联络上哈尔特一家的人和非人，都不多，不过小杰克习惯性不太关注他叔叔和他母亲的问题，还以为哈罗在唤醒那个他从未见面叫人尴尬的“脑”爸。
但梵妮早已发现哈罗神色中的异常。
刚才行驶中，哈罗是突然与谁交流，交流半途才又去唤醒麦克亚当。
小杰克的爸爸几个小时前醒了第一次，但他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不都，他们说好到下一个城市找渠道淘换全身义体时，再逐渐增加麦克亚当的清醒时间。
这个时候哈罗突然又唤醒缸脑中的麦克亚当……
【爆炸真好看★梵妮：King那边有事？】
两人间的单独通讯频道里，一条消息弹出来。
【爆炸真好看★梵妮：他们有什么问题，需要你去询问你哥哥？生物化学方面十九年的前沿资讯麦克一点都不知道，大脑也在关押中萎缩。他是研究者，你才是医生，治病的话还是找你这个勉强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家伙，才靠谱吧。】
哈罗不意外梵妮猜出他刚才和猫佛梅辛交流的事。
他都习惯了，虽然当初他刚知道自家兄弟和内部审查员交往的时候，他胆子差点吓破。
【哈罗：我也只比麦克多了一些临床经验。】
【哈罗：King先生那边，我需要麦克帮我做个判断……猫佛梅辛发过来的脑部检查数据我完全没见过，再有经验也无济于事，不如靠麦克天赋上的直觉。】
【哈罗：我和他商讨了一下，这个你不要说给杰克。】
【哈罗：King先生的脑损伤情况，恐怕和他的肋骨骨裂一样恶化了。】
***
孵化者找回的记忆越来越多。
他的脑损伤，应该是逐渐痊愈才对，怎么会……反而恶化了？？？
猫佛梅辛愣在狭窄的废墟角落里。
难道是因为那一针麻醉剂吗？
或者是麻醉拮抗剂不行？
不，更大的可能是——
脑交匹配的时候出了问题！
雨水哗哗打在出口处挡风的大黑伞上，风从遮挡不完全的缝隙里灌进来。
寒冷对于仿生人身躯来说，最多带来耗电变快的不便。猫佛梅辛对寒冷的认知，则来源与它混迹金蔷薇学院游乐园时。
曾有一只雪人种电子海宠物，向它发起冰凌攻击。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它也不曾感受多少痛苦，更未有过这种体验。
带着冰渣的雨水不是打在伞面上，不是流淌在勾勒纵横的山泥与树根间，而是打在它的鳞片与羽毛上，流淌在它深藏躯体内的数据核心中。
灰龙简直要瑟缩成一团了，它刚转移到仿生人这边的数据，恨不得缠成一个球将头和龙角藏在里面。
仿生人淡蓝色的虹膜闪烁着，在这个角落中，将失去意识的白发青年紧紧抱在怀里。
它能听到对方心脏在跳动，听到对方血液奔流于皮肤下，甚至只要用蓝牙或无线电连接，它也能操纵对方睁开眼睛，仿佛正常人一样，将双手穿过仿生人的腋下，反手攀住仿生人的肩背。
但那并不是它的孵化者。
猫佛梅辛对自己极有自信，它打定主意逃亡这一路，不仅要甩脱人类那边的追踪者，还要监督孵化者按时睡觉按时吃饭，少用糖当饭吃加大维生素和蛋白质摄入，让孵化者养好伤变得更健康。
它能做到，营养学课本等等电子书就储存在孵化者的脑机里，它打算按Omega去照顾Alpha的方法来照顾它的Omega。
但金蔷薇学院不可能教导Omega如何治疗脑损伤。
医院是白开的吗？
军方每年花那么多钱搞现役军人与家属医疗保健，总不能白交费用吧？
【哈罗：这已经超过一个地下技艺能医疗的范围了。】
【哈罗：我感到很抱歉。】
【猫佛梅辛：如果要治疗，应该去哪里？】
【哈罗：螺旋市坎贝尔医院的神经外科。】
【哈罗：我想说这是个玩笑，但水平最高的医生都在那里。】
先不提螺旋市的各大医院，如今和市民一样转移到避难所内，在军方彻底清理完市区，市民可以归家前，可能都没法正常运作。再说了，他们这个情况，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猫佛梅辛握紧白发青年的指尖，佯装镇定地检查他四肢末端有没有变得冰冷。
仿生人感觉器精准测量出一个略低于人体正常体温的温度，于是电子海宠物的数据核心更感到混乱了。
它勉强自己思考，思考有没有人脉能帮上这次忙。
芭蕾班长，她家很有权势，如果愿意掩护，或许能请到医生。
但作为孵化者的同学，她必然面临坎贝尔集团的调查，正因为她可以调动一些力量，这个节骨眼上她绝对会被紧盯。
金蔷薇学院里认识的人都一样，至于别人……难道要再次用孵化者的人情，向面具人求助吗？
猫佛梅辛不会说它不信任她，但刚在螺旋市干了大事，她也得带着她的学生隐藏。
除此以外还有谁？
还有谁一定会为孵化者提供帮助？
猫佛梅辛收拾废墟中的器具，整理进背包，并将持续放出热量的核电池塞进白发青年怀里。
它心底浮现出一个名字。
她最了解孵化者的情况，很可能早就对孵化者大脑损伤的治疗做出预案。
“王安娜博士……”
她已经离开人世，但哪怕她逝去数年，也成功将孵化者保护在她的研究基地里。
所以，那个早就被坎贝尔集团和月背面公司搜刮数次的基地遗迹里，还会留存一份治疗方案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请了几天假
卡文大概结束了_(:з」∠)_
第67章 chapter 67
蘑菇云升起在螺旋大厦上空后二十一小时。
十一月二十六日, 入夜。
壁垒重新开启，入侵的电子兽集群，除开少数逃脱的都已经解决。
战斗或事故造成的火焰扑灭后, 这座一日前尚光鲜亮丽的城市, 仍然笼罩在带二氧化硫味道的黑烟下。
管制下断电的高楼大厦黑暗一片, 过往这些漂亮又庞大建筑物的外墙上刺破迷雾的霓虹灯不再闪烁，市中心区域大型全息投影造景也消失不见。
这座城市空荡荡发出海风的呼啸声，一行军人从街上走过，踩上人行道边缘没有融化的冻雪。
雨水夹杂冰粒子打在他们的军绿色雨衣上，透过湿漉漉的雨衣帽檐，周围不少人都观望着变成废墟的螺旋大厦。
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女性Alpha, 没穿雨衣一身湿漉漉的黑风衣，站在废墟前。
于她注目下, 几十个罩在防辐射服里看不清身形的坎贝尔集团员工，不停地通过脑机发出指令, 操作成群的微型纳米机械, 清除微型核弹爆炸后留下的辐射。
脚步声传来。
同样不怕淋雨的红发军人来到黛安娜·坎贝尔身后，他看起来很狼狈, 双手戴着手铐，后颈脑机接口处插入随时能启动的神经隔绝器, 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宪兵军服的Alpha，和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战斗仿生人。
仿生人颈侧发光的圆环是鲜红色，它的视线瞄准红发约翰, 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是时刻准备一炮轰了红发约翰。
但红发约翰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叮铃哐当抬起拷在一起的双手打招呼。
“嘿, 黛安娜, 看到你没事我真高兴。”
“兰开斯特上尉, ”宪兵不满他突然改变路线，“你需要尽快赶到刑事调查署。”
“不用担心，”红发约翰又叮铃哐当摆摆手，“这次我好歹也算立功了，看在功劳的份上，不会把我关太久的。倒是黛安娜。”
他又上前几步，神色中调侃带着好奇。
“那条黑龙和你们坎贝尔是有什么仇？炸了你家大楼后还要炸你家老宅？”
红发约翰说着说着，语气里多出几点讥讽。
“据说当时你全家都在老宅聚会，你是没事，你那些讨厌的兄弟姐妹呢？他们有事吗？”
他“希望人有事”的心情溢于言表。
坎贝尔家族的女性Alpha，通常会在服完兵役后离开军队，但男性Alpha大多不会。那些坎贝尔全是红发约翰的竞争对手，他和黛安娜·坎贝尔最初建立“友谊”，也来源于她的兄弟们。
可惜，今日他过于幸灾乐祸的心情，只得到那双蔚蓝电子义眼的冰冷一瞥。
如果是过去，黛安娜·坎贝尔说不定真的会和这只狐狸说说她兄弟们的窝囊模样，但近几日可能是坎贝尔家族十年里最团结的一段时间了，黛安娜只要想起昨晚撤离老宅的仓皇心情，滚烫的屈辱感就像是从那具她已经抛弃的自然身躯中诞生，自胸膛一直燃烧到她被钢铁包裹的大脑。
那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龙有极大可能攻击老宅，目睹它张口轰掉螺旋大厦时，坎贝尔们就知道老宅不安全了。
老宅当然有强大的安保措施，只要坎贝尔们愿意，在老宅外罩一层模拟电子兽的数据护盾都没问题。但这种极耗能的东西启动和预热都需要时间，坎贝尔们聚集在老宅，是以为他们能像是钓鱼者围观湖中鱼群一样作壁上观，哪里会事先开启那个。
于是，等发现他们会成为目标时，无论什么方面都来不及。
……说到底都是泊耳塞福涅的问题，既然几天前就发现了……就发现了那个男人，都做了行动预测和抓捕方案，为什么不汇报？为什么不提前征求他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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