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占据了江朔的脑海,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夏星辰的身影跟另一个Alpha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玻璃外有人开了机关放人进来。
那个人跟星星长得很像,但他不是。
无可言喻的怒气充斥了胸口,江朔在嫉妒、气愤、惶恐、慌张等一系列的情绪下就要朝前扑过去咬向那人的脖颈。
不是腺体的位置,而是血管动脉所在处。
自然界中的野兽厮杀时都会盯住那里,那是最脆弱的部位。
一口下去就会有血喷薄而出,直至猎物彻底断气死掉。
江朔不在乎对方是谁,他是不是Omega都不要紧。
星星只是一时间生他的气才要走,万一等他气消了回来了呢?
看见自己跟一只Omega在一起,星星一定会更生气的吧?
不可以。
这不可以的。
他不可以让除了星星以外的人进他房间,他必须在对方踏进来之前咬断他的脖子。
唯一的麻烦是血迹怎么办呢?
星星不喜欢他杀人。
星星不喜欢的他都不该做。
可是星星好像——
也不喜欢他。
第41章
夏星辰不喜欢自己。
这种认知在清醒的江朔脑海中, 是断然不可能存在的。
小孩那么爱他。
是夏星辰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永远笑着望向他,一声一声的“哥哥”甜腻地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撒娇的小朋友。
而他所有娇气可爱的一面全都只为江朔一个人展现。
这样的夏星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他分明爱惨了自己。
所以江朔有恃无恐,所以江先生认为星星永远不可能离得开他。
没有宠物愿意离开主人, 被驯化成功的猫会失去野性, 再着急的兔子也不应该反咬喂食者。
可现在的江朔连自己是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
他接受易感期的自己,却仍旧不免会觉得那样的江朔很是脆弱幼稚。
那时候的Alpha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伴侣。
而伴侣在身边就能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
被人宠着的小孩是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抛弃的。
星星宠他还来不及, 星星才舍不得不要他。
……
无论是什么样的江朔, 他都能将夏星辰的离开当做一场假象, 甚至是一场噩梦或者无关痛痒的午后浅眠望见的虚影——对大狗勾来说, 这肯定是噩梦;可对江总来说呢?
夏星辰是他什么人?
是他睡了三年的枕边人?
投资战队的摇钱树?
还是死水一般的人生里猝然闯进来的一只衔着玫瑰花要送给他的兔子?
江朔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不会花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想过要长久在一起的, 可是被夏星辰拒绝了不是吗?
但要真问他“长久”意味着什么, 江朔又不一定答得出来了。
他只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夏星辰会先离开。
可是现在的江朔两者都不是。
他分明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自己, 可那根绷住的弦不知道在哪。
他看不见也抓不住, 好似随时就会彻底失控一样,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
没有Alpha能在进入易感期之后还保持理智, 江朔以前或许能, 可现在呢?
他分明坚持了很久,是为什么?
Omega的味道充斥了房间, 很淡却不可忽视。
那像是什么催化剂,被人投入这间空荡的房间宛如一粒石子扔进了看似平静的水面。
再不制止一定会沉入河底弥漫整条河。
腮处隐隐作痛, 好像是增生出来的犬齿划破了柔软的口腔内部,血的味道顺着喉管往下,江朔才在一瞬间找回神来。
他仍然紧紧盯着那只Omega的后脖,五感在易感期被放大了, 他能清晰地看见浅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中血液流动,他忍不住想要咬上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停了下来。
没有人制止他,只不过是那个不愿意承认的江朔突然急切地提醒了一句:“星星会不开心!”
江朔茫然地抬头张望,笼子里的野兽疑惑自己身处何方,又听见了谁的声音。
但他分明知道那是自己的。
他也分明知道夏星辰不喜欢见血。
如果真的要有血,那也只能是他们俩的。
他们合该抵死交缠在世上,犬齿利爪渗进皮肤,血液流进喉管漫上指节,他们合该一辈子不死不休地纠缠。
谁想丢下谁都是愚蠢的想法。
江朔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坚持。
——他在等夏星辰来救他。
没有人规定Alpha一定要坚强,但至少不该让别人看见脆弱的模样。
周围人太多了,他不可以失控。
一旦自己彻底进入易感期,会做出什么、会有什么后果,都是未知,而未知往往又意味着不可控。
这是一个死循环,江朔不喜欢不可控的事情或动物。
所以他必须等到夏星辰。
伴侣不在身边,他怎么敢一个人进入易感期呢?
被人观赏也无所谓,被关起来也可以接受,唯独伴侣不在不可以。
他坚持了这么久,其实是为了等夏星辰救他。
可他惹星星生气了,星星不愿意救自己。
……
江朔缓缓后退,Omega进了他的领地,不被杀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澎湃的信息素瞬时蔓延在空气里,白安脸色大变,仓皇退出来,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腺体本该存在的位置,瞪着一双眼睛惨白地盯向室内。
江震山皱起眉头走到窗前,不悦地望向江朔眼睛:“你在发什么疯?”
房间里早就不是刚开始那样干净整洁,它被江朔弄得一团糟。
此时江朔站在没有窗的屋子里,缓步走回最开始的地方,弯腰扶起躺椅和铁架,唯一可惜的是药液袋里的液体已经流光了。
江朔略显不快地皱了皱眉,也不朝前走,他知道江震山能听清他的声音:“让医生进来换药。”
医生就在走廊上,但江震山不许。
他在夏星辰面前自始至终都没有失态,却被江朔这样一句命令式的口吻激出了怒气,他压低声音重复:“你在发什么疯?”
白安被医生扶到了一边墙上靠着,一副无辜可怜受了惊弱不禁风的模样,江震山也不许他走,直直地盯着江朔,要他给一个解释。
江朔却直接坐了下去,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在衣服上拍了拍,问他:“是你让夏星辰来的?”
江震山瞪着他不说话。
江朔低眉看书,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让他来做什么?”
“是想警告我还是警告他?”
江朔问的很慢,仿佛几分钟前被激怒失态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好像一直都坐在那,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
江震山感到一阵无可言说的怒气。
他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
夏星辰句句出言不逊,但却不至于让他生气,因为江震山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个Beta,纵使看起来再狂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威胁到他,所以他乐意陪他逗趣。
可是江朔不一样,江朔跟他一样,都是S级Alpha。
而自己正在老去,江朔却值壮年。
他的挑衅不亚于一把利刃。他的儿子还是个疯子,他将刀柄拆了。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江震山不是被刺醒的,是被浓厚血腥味弄醒的。
一把无柄的刀,一端握在江朔手中,另一端悬在他眼睛上。
汩汩的血流顺着江朔的手心和刀身滴落在他眼皮上变得浓稠,而江朔神情分毫未变。
就好像伸手握住刀刃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疼痛是可以被忽略的感知,只要能达到目的。
——他是能杀了自己的。
这是江震山在那个夜里最清晰的认知。
就像现在,他站在玻璃墙外,江朔被关在房间里,他也敢肯定,一旦自己进去,江朔必然会真的扑过来跟他厮杀。
一旦自己进去……
他关住的是一头恶兽,这些年的父慈子孝都是一层虚伪的假面,轻轻一扯就会破了。
只看谁先沉不住气。
江震山喉结滚动,两颊鼓动,偏过头让人把白安带下去又吩咐医生给江朔换了药。
直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江震山才跟他阐述一个事实:“你会死的。”
他说的平静又冷漠,就好像房间里的人其实不是他儿子。
江朔笑了一声:“谁不会死呢?我妈难道没死吗?”
江震山忽略他话里的讽刺:“如果你想因为信息素死掉,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江朔抬眸,眉梢轻挑,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意:“多谢。”
“走之前麻烦把墙放下来,半个月内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他说。
……
江朔高一就分化成了Alpha,评测是S级,学校上一位被测出来是S级的Alpha还是三年前。
但他没什么想法,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是Alpha,也很清楚等级不会低。
江朔只是在评测结果出来那天晚上翻墙出了学校,去了一块墓地。
所有人都在为他庆祝欣羡,江朔却觉得多少有点天公不作美的意思。
老妈就怕他会成为高等级的Alpha。
“不可控。”
这三个字是老妈经常在他耳边呢喃的话,想要杀了他的那一晚,她一边哭着一边将手收紧,还在口中不断重复的也是这三个字。
江朔就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不可控?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能控制住自己就好了,为什么需要别人控制?
他在老妈墓前烧了评测报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了学校。
第二天有考试,他得赶回去。
所有的一切发展得都挺正常,分化前分化后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朔依旧是全校第一、江氏继承人,依旧一个眼神就能让Alpha噤了声,也依旧收获最多Omega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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