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呢?】
陈树木继续说:“我昨天在六渡桥碰到她了,就在民众乐园里面,啊!里哥,我突然觉得她好漂亮啊!我要去追她!”
江里压根儿不知道陈树木说的女生是哪个,也没什么兴趣,只仗义地回复一句「祝你好运」,就结束了对话。
他肩酸腿痛得厉害,走路都费劲,根本不想起床。
联想到昨晚盛千陵对他说「明后天不过过来了」,才明白过来并不是「不用」,是盛千陵清楚他根本没办法去训练了。
于是,小长假的后面两天,江里都十分凄惨地居家度过。
他哀怨地给盛千陵发消息:“我这两天浑身酸痛,而我亲爱的师父,这样折磨他的徒弟,心会痛么。”
盛千陵可能在练球,隔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不痛。做我的徒弟,一开始得习惯痛。”
后面还有一个严肃吧唧的笑脸。
江里:“……”
从这个清明小长假开始,江里就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得习惯痛」。
他再去时光台球时,盛千陵开始让他训练九分力,一练就是一整晚。一个星期下来,他打到了三分力,并已经清楚记得自己手臂的不同力量能将球推出去多远。
右臂和右腿成天痛得发胀,血液在他身体里像沸腾一样横冲直撞。
可偏偏只要忍住痛意,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控力方面的进步。有那么几次神来之杆,他竟然也可以像希金斯一样,指哪儿打哪儿,白球完全听他的使唤。
简直欣喜若狂。
江里又想往盛千陵身上扑,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沾染上了这么个恶趣味,开心就往盛千陵边上蹦,好像要让一身雪白纯净的天神沾上一点凡尘的污泥才好。
盛千陵总是拧着眉心退开几步,冲江里摆手制止,一脸无可奈何的嫌弃。
江里就站在原地傻笑,一头呆毛跟着轻轻地摇。
摇着摇着,为期十二天的控力训练终于结束。
江里在台球上本来就有天赋,只是缺少系统的学习。被盛千陵尽心尽力教了这么些天,已经能清楚地感知自己右臂从一级到十级的力量。
练完软绵绵的一级控力那天,江里往沙发上一倒,咬着根刚撕开的棒棒糖,得意地冲盛千陵笑道:“陵哥,我现在,是不是不可能再被你打147了?”
他说得嚣张又痞气,好像学了这么点皮毛,明天就能和希金斯争夺世锦赛冠军。
盛千陵也不打击他,但实话实说道:“学了控力也只是基本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杆法。”
江里不服气,反驳:“我杆法怎么了?我也能打高杆低杆,加点技巧而已,谁不会。”
工作日的晚上,时光台球俱乐部不算很忙,开台率也不高。
盛千陵看一眼开着灯用于照明的1号台,忽然说:“江里,我们去1号台打一局吧。”
江里跟着盛千陵学习这么久,还没有正而八经和他对杆过。
两人唯一一比赛,是盛千陵来武汉,而江里说他「装逼遭雷劈」那天。
他训练了这么久,总觉得自己的球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再怎么说,凭自己的准度和这点儿摸出门道的控力,不可能输得太惨。
所以,听到盛千陵这么提议,江里自然欣赏应允,兴奋得好像能以此自证,摆脱「狂野球手」的称呼。
两人提着各自的球杆去1号球台。
开始计费后,盛千陵让江里开球。
江里趴下去,重心右移,支起修长的左手,将球杆架在左手合拢的虎口上,摆出出杆的姿势。
盛千陵刚好站在他身后,目光无意间落到他浑圆的臀部,眼睫颤了颤。
江里的臀部又挺又翘,撅起来时,将裤子撑出光滑的平面。臀缝很深,左右两边高低分明,向后突起,露出绝美的弧度与线条。灯光落下来,将他的臀部切割得明亮与暗影鲜明,愈发彰显了圆润。
盛千陵直视几秒,又淡淡地挪开视线。
江里开完球转身,看到盛千陵正在喝水。喉结滑动,性感得一塌糊涂。
江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歪着唇吹吹自己的刘海,自吹自擂道:“陵哥,就这一局,你让我40分,如果我还输了,我就任你收拾。”
盛千陵正在给球杆皮头擦巧粉,闻言看也没朝他看,第一次失了优雅和礼仪,压着嗓音回敬道:“那你可能要任我收拾了。”
于是提杆上场,像一个握着宝剑上阵杀敌的将军。
江里只觉得盛千陵今日略微反常,至少在上场击球时,风格看起来与第一次对杆时完全不同。
平时里他理智又克制,会将白球打得像颗旋转的艺术品。
今天他却莫名感觉,盛千陵的球里带了杀气。
杆杆下狠心,毫不留情。
不仅如此,盛千陵发挥了自己登峰造极的准度,以及炉火纯青的杆法,仅用了不到十杆,就将比分拉到了108:40。
江里这40分,还是盛千陵让的。
江里:“……”
比分拉得太大,江里没有再防守追分的必要。
他被钉在原地,睁着双眼看向冷静收杆的盛千陵,诧异地问:“陵哥,这就是职业选手的水准么。”
盛千陵喝了一口水才答:“不。”
他曾说过,作为一名斯诺克选手,需要“准度、杆法、心态”三者共存。
他这一局球,看起来无可挑剔,却并没有做到最好。
江里追问:“有什么问题?”
盛千陵已经在旋拧球杆,将它们收进杆盒里,惜字如金:“还可以更好。”
江里:“……”
原来这就是来自大师级球手的蔑视和羞辱。
唉。
惆怅。
作者有话说:
盛千陵:看了不该看的,心态炸了才打108分的。
第20章 江里,别生我气了。
一局球打完,江里通知收银台关灯结账。
因为规矩是输方付台费,江里主动跑去收银台,准备给钱。
收银员却说:“打了十九分钟,44块,你打五折就是22块,已经从储值卡里扣过了。”
江里很好奇,问:“我没有储值卡啊?”
收银员回答:“盛千陵充了一千块,说你俩结账都用这个。”
江里有些诧异,回头看到盛千陵提着球杆往杆柜那边走,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在收银台附近那面墙上,有一批专供会员使用的球杆杆柜,分上下两排,每个杆柜里都配备了吊杆器,会员可以把球杆挂在上面,让球杆保持悬空垂直,以免影响打感。
盛千陵正将自己的球杆往墨绿色吊杆器里塞,江里走过去问他:“陵哥,你办储值卡了?”
盛千陵点一下头,手上的动作没停,说:“对,上次那个比赛,亚军有一千块奖金,就放这儿对杆用吧。”
江里听了,感觉有些怪怪的。明明是一件挺好的事情,他却莫名有些不情愿,又好像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叫他心中不太舒坦。
他说:“那你自己用啊,我付我自己的。”
盛千陵已经挂好了球杆,「啪」的一声合上柜门,转过头来看江里,平淡无恙地说:“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对杆也少,用不完。”
江里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因为盛千陵这句「待不了多久」更觉失落。好像还没相处多久,就提前感受到了分别时的灰暗心情。
他忍不住追问:“待不了多久是多久?你为什么来这边?”
盛千陵难得情绪不佳,话语里有几不可察的刺:“这些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
江里好像一个渐渐被吹大的气球,气性上涌:“那我应该关心什么?只关心我涨不涨球?只关心我杆法学不学得会?盛千陵,难道作为朋友,我关心一下你也不行?”
自从拜师以后,江里就很少直呼盛千陵的名字。
向来叫「陵哥」,偶尔耍宝撒娇时,会叫一声「师父」。
这么完完整整喊出这三个字,听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有点亲近,却很疏远。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河横在两人中间,徒增距离。
半晌后,盛千陵终于回答:“江里,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还没有做决定的事,他不想说出口。
可是江里却蓦地被点燃怒火,好像有一道怨气没来由的从脚底窜起,直奔心头,烧得他心口鼓噪失了理智。
做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他想。
于是江里口无遮拦:“什么不想说,说白了就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跟我说而已。”
按照江里牙尖嘴利的混性子,他能说出更多刺人的话来。
偏偏此时说不出更多,不敢把话说得太重,真让自己没了退路。可确实生气,做不到不宣泄怒意。
盛千陵静静地站在杆柜边,双眼凝视江里。他的目光里浮上一层凉意,好像湖面涌起的霜,又似春日尾声残留的料峭。
明明是白衣胜雪的少年,却又多了几分明显的少年老成。
江里等了几秒,盛千陵都没回答,生气与尴尬交替,让他觉得无力承受此刻古怪难堪的气氛,一转身径直走了。
从时光台球到集贤巷,要不了几分钟。江里走得很快,脚底生风。
回到家后,连吃两颗棒棒糖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可一冷静,却又觉得后悔。
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发脾气,也为自己的咄咄逼人而懊恼。
盛千陵确实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
分明就是他自己死皮赖脸求着非要拜盛千陵为师学技术,是他自己死缠烂打天天烦着盛千陵,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质问盛千陵呢?
说到底,江里也只是不愿意去正视自己心烦意乱的真实原因。
是因为盛千陵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所以他没法长期系统地学习杆法么。
还是因为认识一个多月了,盛千陵根本没把他当朋友,连待多久这种不涉及隐私的事都不愿意说?
又或者,是因为那个梦境残存的威力?
理不清楚,焦躁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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