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萧萧,侵入的湿意阴冷了衾枕,虽然躺在被窝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脚步声在我床边停下,“不是胃疼吗,不吃药了?” 我一动不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令其平缓均匀。 床垫微微下沉,他在我床边坐下,几秒后我的肩膀被按住,我立刻放松肌肉,装作无知无觉地被他翻了个身,由背对着他变为了正面仰躺。 我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我却几乎能感觉到他幽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在细细分辨我是否真的睡着了。 我忐忑地等待着,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短短几秒背后就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间他动了,我立刻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收在被子里的手不安地攥紧成拳—— 下一刻却只是眉心被轻点了一下,指尖凉意一触即离,之后再没有其他动作,他似乎又静坐着看了我一会,接着便替我将被角轻柔掖好,起身离开了房间。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我却在房门合拢的瞬间不可抑制地混身发抖,牙齿打颤...... 在白岂点我眉心的瞬间,落在我胸口的符石碎了,碎得很厉害,有些碎片很是尖利,被被子压着,随着我的呼吸起伏轻微摩擦我的皮肤,有些微弱的刺痛,但我却连收拾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符石碎开的同时,一段尘封的记忆浮出水面—— 原来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午夜后下楼…… - 次日一早,白岂来叫我起床。 我迷糊地睁开眼,立刻对上了他妖异的眼眸。 白岂问我,“昨晚睡得如何?” 我坐起来揉着额角,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精神地低语,“头疼,胃也不舒服。” 白岂闻言便来探我的前额,不知从何时起他在我面前会隐去属于妖的尖利指甲,此刻伸过来的手冷白干净,指甲饱满圆润,指甲缝中没有星点污垢,骨节形状优美,从指尖到手根找不出一丝瑕疵。 这样的手明明怎么看都不会令人联想到不好的事物,但我看着它,脑海中却是它在昏暗的幽光中抱着腐尸的画面,胃里顿时再次波涛翻涌。 靠着吞咽唾沫,我用力克制着作呕的感觉,任由他将手贴在了我额前。 白岂沉默感受片刻,“你从前天夜里开始发烧,昨天昏睡了一整天,今天是周一。” 我心下了然,他昨晚是连带着白日里我见过岚云的记忆一起消除了。 所以他是想回到昨日之前的状态,之前我是什么样的? 单恋他,肆无忌惮地亲近他,自以为是地笃定我们属于彼此,因为他不回应我的话而赌气,满脑子都是喜欢不喜欢那点事,任性天真,傻得可笑。 明明只过去了一天,竟有种隔世之感。 失眠到了天亮,我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记忆就是经历,这是决定一个人自我意识的根本。 当我的记忆、我的情感被人肆意操控的时候,那我还是我吗? 只要他想,岂不是可以随意操控我的人生? 我本早该意识到不对,早该怕他,想办法脱离现状,可因为他删掉了我那一晚的记忆,我的警觉心消失不见,对他的恐惧也荡然无存。 这次如果不是有符石的存在,我又会回到之前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憧憬他的状态。 我甚至不能细想这件事,被无知无觉操控的一幕幕令我毛骨悚然。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我不会再对他说喜欢,说玫瑰色的黎明。 我如今的沉默比八百里的深秋更为严肃。 这是第二次机会,不能再搞砸了。 他转而握了下我的手,似乎仍在试我的体温,看着我道:“你脸色很难看,去医院吧,先穿衣服。” 我点了下头,从嗓子眼中挤出回答,“那你先去请假,我现在换衣服。” 他从衣柜里替我取出衣物放在我膝头,转身出去,将门合拢了。 房门轻磕在门框上发出“啪”的一声,我立刻扯过垃圾桶无声干呕起来,手指止不住的打颤。 我将桌案上的水拿过灌了好几口,凉意滑过食道直抵胃部,激得胃隐隐作痛,但反胃的感觉多少压下去了一些。 拿过手机给岚云发了一条信息,“岚云,符石碎了,我没事,今天我得去医院,明天应该能去上课,你明天能再给我带一条吗?” 岚云很快回我,“好,你怎么了,我放学去看你好不好?” 我回复道:“不用,我没事,明天见面细聊,先不说了。” 岚云回道:“好吧,好好休息。” 我将对话记录删除后就开始快速换衣服,赶在了白岂进门前将衣服换好了。 白岂走到我面前,微垂着眼帘看我,“请过假了。” 他抬手扶住我的腰,跟我对视片刻,平静道:“你在发抖,再穿件外套吧。” 话毕将外套拿来,看着我穿好了。 沉默蔓延,不知道他有没有起疑,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我轻缓地提了口气,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他身上,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紧紧埋在了充斥着清冽甘甜气息的怀抱中。 我闷声道:“白岂,你抱抱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想你。” 他似乎怔住了,几秒后才缓慢地抬手拥住了我。 良久以后,他微微收拢了手臂,令我们从胸膛到腰腹都隔着衣料紧贴在一起,姿态亲密无间,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频率。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昨夜我反复想起你眼中的光、手心的温度和抱你的触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在想你,页子?”
第020章 妖的挽留 他真的很会操控人心—— 连什么是想念都不知道的妖怪,因为我学会了想念。 任谁听见这样单纯真挚的话,都会被牵动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嗯,”我听见自己说着,“感情就是这样,看不见摸不着,要靠想念、渴望和占有来确认它的存在。” 他没有吭声,手从我后背向上移动,凉意隔着空气掠过我的后颈,轻触上后脑的发丝后停住,虚虚悬空挨着,既不用力也不挪开,像在抚摸一片易融的雪花。 我将脸埋得更深,内心住着一块冰,声音却越发低软,“我胃疼,头也疼,还觉得冷,有点想睡觉,你会抱我去医院吗?” 他静了片刻,“会,睡吧。” 可能是因为我说冷,他将我托起放回床上,从壁柜中翻出薄被将我包裹好,这才连着被子一块重新将我抱了起来。 这样走在路上肯定很引人注目,不过我脸埋在他肩上别人也看不见,丢也不是丢我的人,能多一层被子跟他隔开我高兴都来不及。 头昏昏沉沉,胃疼也越发剧烈,背后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衣料黏腻冰冷地贴着我的皮肤,很是不舒服…… 我已经没精力应对白岂了,离开家没一会便靠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 我醒来的时候目光所及是白惨惨明晃晃的灯光,身下是熟悉的有些硬的病床质感,周围嘈杂的人声逐渐清晰。 这是急诊室? 我刚移了下眼珠,一只冰凉的手就钻进被子握住了我的手指,我忍着皱眉的冲动看向坐在床边的白岂,虚弱道:“白岂,你手好冷啊,不牵手了好吗?” 他睫毛颤了下,很快将我的手放开了,从被子中抽出手,垂着眼帘替我将被子的边缘理平掖好。 我松了口气,重新合上眼。 他安静了没几秒就又起身靠近我,声音在我头侧响起,“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夜,你一天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睁开眼反应了几秒,如果我留院观察了,他就得陪我,还怎么回去抱他的腐尸?对他来说一晚上不能抱她是很严重的事吧? 虽然意识到了奇怪,但我也懒得问,打发他去给我买清汤面。 白岂没有立刻走,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递到我唇边,看着我喝了几口,交代道:“妖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手,另外医院是忌讳地点之一……你再睡会,不会有事,我会尽快回来。” 他关心我的安危这部分似乎是真的,也许关于妖泉的部分他没对我撒谎? 我头还是有些沉,不想深究了,他说了这么多事,一一分辨真伪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我也会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我点了下头,“好,知道了。” 白岂走后,我闭目养神,忽睡忽醒,不知时间流逝的快慢,好像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晚饭回来了,除了汤面居然还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是准备自己吃吧,虽然对他来说烤红薯应该属于尸体的范畴,但也许勉强算得上是甜食? 我吃面的时候他就双手握着烤红薯沉默地看我吃,等我吃完将病床桌收拾了起身去扔垃圾。 吃完饭感觉好了点,我重新钻回了被窝里望着天花板的纹路走神。 白岂回来后又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烤红薯握了一会,接着伸进被子中准确地捉住了我的手指。 他这回手心很烫,顿时温暖了我吃饭时被冻凉的指尖。 我愣住了,僵硬地看向他,他睫毛低垂,没有抬眸看我,只是不轻不重地包着我的手指不放。 所以他买烤红薯只是为了把手暖热来跟我牵手? 这是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迟钝地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一时半会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当这左手离家出走,努力忽略它周围传来的暖意。 闭目养神了许久也没睡着,不想跟他聊天,让他把我手机拿给我,这么一来交联的手终于得以松开。 得到手机后我立刻翻身背对着他刷起微博,他在我身后安静地坐着,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我换姿势转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看我,不一会我就不是很舒服地再次翻身背对他。 一直玩到困,我翻过身把手机递给他,“我睡了,你帮我给手机充下电。” 白岂接过去,沉默片刻,“没带充电器。” 我盯着他不语,他很快垂下眼起身,“我去买,你睡吧。” 我其实只是在想应该怎么弄,不过他都说去买了,那就这样吧。 他回来的时候我被拉动布帘的声音吵醒,眯着眼注意到他空着的双手,我问了句,“手机呢,冲上电了?” 他“嗯”了一声,回到床边坐下。 我撑着床坐起来,“在哪充电呢,不看着会被人拿走的吧?” 他静了下,“好,我去看着。” 没坐下几秒便又离开了。 我看着他替我合布帘时低垂无澜的眉眼,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他帮我除玫瑰花刺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微垂着眼沉默地做着枯燥繁重的活,明明是个脾气很差的妖,那一刻却像没脾气似的,仿佛为了我无论什么事都愿意忍耐。 在我恍神的时候,布帘已经在我眼前合拢。 我缓缓倒回床上,脑子却无法从这件事上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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