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真看了一眼,问道,“这花好像从没见过。” 成祈在一旁道,“这是浅水菊。” “浅水菊?”冯翊真并没有听过这种花。 成祈道,“这花早在千万年前就是濒危物种了, 你们当然不知道。浅水菊根茎带毒, 吃了之后会让人上吐下泻, 但它又总是生长在人类饮用的浅水之中,于是人类为了自保, 把浅水菊都拔除。这花本来就繁殖困难,人类这么一拔, 算是让它更加难以存活,只能在一些无人的深山老林生长。” 冯翊真道, “上吐下泻?这不就是陈奥身上的毒吗?” 成祈意味深长的“嗯哼”了一声,“普通的浅水菊身上的毒只会让人上吐下泻身体虚弱,并不致命。不过,黄沙可是个千万年的老妖怪。” 冯翊真道, “他天生带毒,却自己都不会解吗?” “医者尚且不自医,何况懵懂而生的妖怪呢?” 聂烽宁看着手心里的那朵花,想起被黄沙当成替身的这段日子。 其实黄沙早就知道,也早就明白,是自己对陈奥所做的一切造成了这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哪怕是面对假的“陈奥”,他也选择了承受,而非进攻。 哪怕是假的陈奥,他也不愿意以同样的方式再伤害他一次。 黄沙其实已经知道了,是什么让陈奥变成了这样,但他放不下,丢不掉,不敢信,所以蒙蔽自己,自我催眠这一切和自己毫无关系。其实何尝,不是黄沙在自我逃避呢? 聂烽宁手一紧,浅白色的菊花被他在手中碾碎,化作片片白色的雪片飞向空中,他道,“我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我做错的事。” “你做错什么了?” 聂烽宁道,“我自诩跟了他这么多年,却从没意识到,我从来不了解他。我只知道他突然爱上了陈奥,只知道他突然为陈奥发了疯,却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翊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 “他明明是浅水菊,名字却叫黄沙,陈奥不过是请他进去避避雨,给他倒了杯茶,他就对陈奥一见钟情,你看,我只知表象,却从不知原因。”聂烽宁叹了口气,“说来说起,都怪我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如果我能更懂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冯翊真道,“我不太会宽慰人,也不懂你和黄沙这千百年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聂烽宁,认真道,“但我知道,你不伤害无辜,不牵及弱小,而黄沙无视人命,自私自利。纵然他再可怜,需要人怜悯,也终究是可恨之人。没有人是先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只有心存善意,才配被世界温柔以待。” 聂烽宁道,“也许吧。” 冯翊真拍了拍聂烽宁的肩膀,回身却看到康庄在发呆。 康庄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思绪,在聂烽宁说出“对不起,我爱你,但我更爱这个世界。”之后,就变得混乱无比。 康庄眼神震动,似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 这段话似是魔咒一般在他耳边不停回响,好像是逼迫他想起什么,又逼迫他遗忘什么。 “康庄?”冯翊真有些关切的看着他,“你还好吧?刚受伤了?” “没事,只是发了个呆。”康庄回过神,摇摇头,“碎片拿到手了?” “拿到了。”冯翊真摊开手掌,碎片静静的在他手心中躺着。 黄沙这块碎片,是所有碎片里最大的一块。灵根碎片的整体是菱形,照这个大小来看,很有可能碎片已经被凑的差不多了。 成祈凑了上来,“这个碎片,就是掌控这个灵境的关键啊。” “是的,因为这上面有真龙的气息。”聂烽宁把碎片取出来,还给冯翊真,“给你,你借我的。” 冯翊真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道,“你先留着,离开黄沙城需要这个碎片,等带我们离开了这里,你再还我。” 成祈在灵境里翻翻找找,突然找出一个小东西,也放在了冯翊真手上,“这是我之前捡到的,上面有真龙的气息,对能力有增幅作用,但我害怕有什么副作用,一直没敢用,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冯翊真惊讶的看着碎片,“是一样的,你在哪找到的?” “不记得了,太久远了。” 成祈说的无所谓,冯翊真也没有在意,只是欣喜的把两个碎片收起来,“谢谢你!你比我想象的靠谱许多嘛!” 成祈笑道,“客气了,举手之劳。”
冯翊真也冲他笑了一下。 聂烽宁抹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自己糟糕的情绪,对冯翊真道,“走吧,我带你去解毒,黄沙研制出来稍微有点效用的,都被保留在了他屋子里,就在这里,跟我来。” 聂烽宁带着冯翊真往屋子里走,冯翊真朝康庄摆摆手,“你们等等我啊,马上就好。” 他们进了屋,外面就只剩康庄和两个妖怪。 一个是成祈,一个是不会说话的月月。 月月慵懒的趴在地上,除了刚和黄沙打架的时候他紧张的听从聂烽宁的命令护着康庄,其他时候都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 会说话的两个生物在亭子里沉默了一会,康庄突然对着成祈道,“你刚刚趴在黄沙耳边,说的什么?” 成祈挑眉看着康庄,他倒想到了康庄可能会没话找话,但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他说的什么…… —— 成祈低下头,轻声道,“黄沙,怎么样,信念崩塌的滋味如何?你当年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成祈,人类是什么东西,何必为了一个人类如此激动’,那我现在还给你,黄沙,你爱的陈奥是个什么东西,何必为了一个人类如此激动?” 黄沙咳咳两声,说不出话来。 “黄沙,你听着,聂烽宁说的没错,那毒就是你身上的,你与陈奥交合,根茎的毒液进入他的身体。可惜了,这毒你天生自带,没想到对于妖怪来说毒性太弱,伤不了妖怪,到头来伤了你最爱的人。而更可笑的是,你连这是你害的都不知道,你研究解药这么多年,却半点不知道这毒,就是从你自己身上来的。” “黄沙,怎么样,绝望的感觉如何?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了吗?” “你什么都没有做,可你害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我这人,和你一样小气护短,所以我也要这样,什么都不做,就睁着眼睛,看你堕入深渊。” —— 成祈眯着眼睛,笑道,“能说什么呀,无非就是说我赢了,他输了呗。” 骗人。 但康庄倒没有拆穿成祈,换了另一个问题问道,“你说你和黄沙有仇,却没说是什么仇,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成祈漫不经心道,“都这个时候,仇不仇的还重要吗?反正他都死了。” 康庄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闲着无聊,随便聊聊。你要是愿意说我就听着,不愿意说就算了。” 成祈偏头看着天空,想了一下,“是个什么事呢……其实太远了,我都记不太清了。”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其实多恨他也没有,只是几千年针锋相对,讨厌他好像成了一种习惯。”成祈道,“当年我朋友出事,他也有事求我帮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却非缠着我。那时候我们两还算是朋友,可黄沙这妖怪自从是个花骨朵开始就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不然那么多浅水菊,也不会就他占尽天地灵气做了妖怪。” “我跟他说,你的事我会帮你,但我的朋友现在好像出事了,我要回去看看我朋友,他却非说什么‘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在他跟前,让我帮了他再走,他这么一折腾,等我回去的时候,我朋友已经出事了。” 他笑了一下,眼中却哀伤弥漫,“我错过了唯一能救他的机会,而且无法挽回的那种事情。” “黄沙虽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朋友的事情,但若是他当时不那么急着为了自己事情缠着我,我就能来得及回去,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康庄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冯翊真吗?” 成祈道,“是。”他又道,“可是,也不止是他。” “不止是他?” 康庄话还没问完,屋子里突然传来聂烽宁的声音,“冯翊真?你怎么了?” 他向来冷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异,成祈和康庄几乎瞬间跑着冲进了屋子里。 屋里的冯翊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解的看着聂烽宁,“我怎么了?” 聂烽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你的鼻子?” 冯翊真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冯翊真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鲜血微润,还带着热气。 成祈皱眉道,“你的药有问题吗?还是后遗症?” 聂烽宁道,“不可能,我还没给他解毒呢,他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那是毒发作了?” “不,不是……”冯翊真抬起头,“好像不是毒的原因……” 康庄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着冯翊真鼻间流出的鲜血。 可是鲜血越擦越多,渐渐的,眼角旁、耳洞中,嘴角处,也慢慢的有血流下来。 冯翊真感觉自己的灵识已经完全紊乱,双眼看不清前方。 连康庄都有些紧张起来,他擦着冯翊真脸上的鲜血,难得的看出了一丝手足无措。 “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康庄停下擦拭的动作,突然道。 冯翊真看着康庄,他正捧着冯翊真的脸,嘴紧抿着,看起来不太自然。 冯翊真的耳朵里已经传来轰鸣,他体内冷热交替,灵力暴动,可他却完全没有力气控制,只能茫然的问道,“什么可能。” “你是二月份生日。” “是。” “我们十月份进来的,现在已经三个月了,按日子算,现在应该是一月份左右。” “是。” “你的二月份生日,是阴历,还是阳历?” “阳历。” “你知道你的阴历生日是多少吗?” 冯翊真愣了一下,“腊月十八。” 康庄道,“今年的腊月十八,在明年阳历的一月,因为明年的春节,是二月份。” 冯翊真大脑一片混沌,好像听懂了康庄说什么,又好像没有听懂。 “所以从时间上来算,如果是农历生日……” 成祈是完全没有明白康庄在说什么,“他这七窍流血跟毒没关系,反而跟日子有关系?这是什么逻辑?” 康庄没有看成祈,只是盯着冯翊真,他的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几近艰难的开口道,“冯翊真,你会不会……二十四岁了?”
第55章 错误(一) 二十四? 冯家和卜家从来不过生日, 受长辈的影响,从小到大并不缺爱的冯翊真也不觉得生日是个什么必须要过的事情。至于农历生日还是阳历生日, 他更加从未在意过。 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二月六号, 他就一直记着是要二十四岁的二月六号前找到他的命定之人,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日子, 可能不是这么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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