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东难得的丢弃了中年人的稳重，轻手轻脚跳上了床，在龚然秀另一侧躺下，手搭在龚然秀的腰上，轻轻放着。
龚然秀窝在冯长东怀里，借着昏暗的台灯看着冯翊真。
冯翊真比起冯长东，更像龚然秀一点，偶尔一些角度看过去，颇有些女相，却不娘气。
但实际上，冯翊真的鼻子和嘴巴，是很像冯长东的，鼻梁俊挺，嘴唇厚薄正好。
她认识冯长东的时候，冯长东还比现在的冯翊真小呢，十九岁，明明才刚成年不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点不像个年轻人。
可她就觉得冯长东人真不错，她从父亲那里得知了这个年轻人所做的一切，觉得很厉害，又有魄力。
她不喜欢父亲那种万事家人第一的论调，她觉得年轻人，就应当挺身而出，去为世界做点什么。
于是她深夜跑去找冯长东，问他，“喂，我也是真龙之力的传人，我跟你一起去守那个封印，怎么样？”
冯长东尴尬道，“可是你爸不会同意的。”
“我也是人，我不是我爸的附属品，凭什么他可以替我做决定啊！”
冯长东道，“谢谢龚姑娘好意，你是龚家人，不是冯家人，不需要做这些的。我近日也在联系李家和洪家，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守护封印不是易事，还是要自愿的好。”
龚然秀道，“我自愿呀！我超级自愿的！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我是所有人里最适合和你一起守护封印的人，你不找我，还能找谁啊？”
冯长东道，“这，车到山前必有路，自然会有办法的……龚姑娘您毕竟是龚家人，还是因当听从龚叔叔的话……”
龚然秀道，“那我不做龚家人，做冯家人不就好了？”
冯长东愣道，“啊？可是你不是冯家人啊。”
“我嫁给你，我不就是冯家人了？”
冯长东红着脸道，“龚……龚姑娘，这事不能开玩笑的！”
龚然秀道，“你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跑了回去，当天晚上就和龚老爷子宣布，她要嫁给冯长东。
然后果不其然被关了起来。
但那个时候，年轻的姑娘心高气傲，最喜自由与蓝天，哪是他能关的住的？
她给冯长东偷偷递了信，在仆人的帮助下跑出了屋子，闯过了龚老爷子布下的阵法，踩着红砖爬上了龚家那个高高的墙。
墙下，冯长东在下面徘徊，天人交战。
龚老爷子不准龚然秀嫁给他，不准龚然秀做这么危险的事，他虽惋惜不能和龚然秀一同守护封印，却也不愿忤逆了龚老爷子的意思。毕竟龚然秀是龚老爷子的女儿，他无权这么做。
龚然秀趴在墙上，轻声喊他，“喂！冯长东！”
冯长东抬起头，漂亮的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额角的汗水没有让她狼狈，反而显得更加朝气蓬勃。
他一时愣了。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什么龚老爷子，什么封印，只记得墙上坐着的那个姑娘，笑意吟吟的脸。
龚然秀又喊道，“冯长东！”
他慌忙道，“我……我在！”
龚然秀笑道，“我没灵力了，跑不动了，你让我休息会，我现在这样，跳下这墙我得摔个断胳膊断腿的。”
冯长东愣愣道，“我……我有灵力啊。”
龚然秀道，“那我跳下来，你接住我？”
冯长东道，“好。”
龚然秀灿然一笑，二话不说，翻身就跳了下来。冯长东张开手臂，足尖轻点，跃至半空，轻轻抱住了龚然秀。
女孩的清香一瞬间笼罩在鼻间，挥散不去。
两人落在地上，龚然秀躺在冯长东怀里，道，“我要你用灵力接我，你干嘛自己上来？”
冯长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红着脸不知所措，“我……我我……”
龚然秀却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你脸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办呀？没事儿，反正我要嫁给你，没什么区别。”
她从冯长东怀里跳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见冯长东没跟上来，回身道，“愣着干什么呀？快走呀？不然我爸就要发现啦！”
下午刚下了雨，青石板路还带着湿润的味道，少女精致的绣花鞋踏在青石板上，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像出笼的小鸟。
脸上红晕未退的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傻愣愣道，“龚……然秀……你，等等我……”
龚然秀想，她不知道若是重来一世，她还会不会这么选；但她知道，此生已走到如今，她从不后悔心中所愿。
可能是那天她衣服穿少了有点冷，而冯长东接住她时的怀抱，挺暖和的吧。
正如现在一样。
第68章 抉择（一）
第二天一大早, 冯翊真三人就上了飞机。
依旧是康庄的私人飞机，三人一人一个座位, 各自沉默。
冯翊真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没有关机。
他打开微信, 点开了和成祈的聊天对话框。
成祈的头像依旧是那三个傻傻的小人，因为没有网络, 冯翊真点不开大图, 黑屏上的加载圈圈一直转动，图片却无法打开来。
“虽然怀疑过，但真的听到成祈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挺惊讶的。”飞机平稳运行，康庄突然解开安全带走过来, 坐在他旁边, 轻声道。
冯翊真道, “你怀疑过他？”
康庄道，“也是在离开黄沙城的时候, 他把碎片给你，我才觉得不对劲的。只是没想那么多。”
冯翊真道, “他给我碎片，有什么问题吗？”
康庄道, “碎片一共四片，黄沙一片，聂烽宁的那一片在大黄手里，旧楼下的茶洗一片, 成祈一片，没有其他碎片了，对不对？”
“嗯。”
“拥有碎片的妖怪才能出入那个地方，也就意味着，没有碎片，就不能出入。”康庄道，“那当时我们掉进旧楼地底，晕过去之后，是谁带我们出来的？”
跟康庄在一起久了，冯翊真的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当时大黄在村子里，黄沙在黄沙城中，他那时候都不认识我，不可能跑到九龙来特意把我从那里带出来，有碎片的茶洗已经死了。而有碎片的妖怪，就只有……”
“就只有成祈手里有碎片。”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细节被抽丝剥茧一般慢慢扯了出来，冯翊真忍不住继续深想，“我爸说，灵根碎片不能修，因为占卜出来是凶兆，会对封印有害。而成祈是希望封印解除的……所以是他，一直引导我收集碎片？”
康庄没说话，默默听着冯翊真说话，“他引我找到灵修的灵根碎片，引我去黄沙城，就是为了让我找齐碎片，修好灵根。”
康庄道，“大概，是这样吧。”
冯翊真手忍不住一用力，手机屏幕裂开。
一丝鲜血从冯翊真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康庄看了眼冯翊真的手，默不作声的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创口贴，拉过冯翊真的手，把创口贴贴了上去。
冯翊真没有动作，任康庄做这些事情，没什么反应。
冯长东却也突然过来了，从后座坐到前座，侧身看着两人。
冯翊真低头看了眼细细给自己贴着创口贴的康庄，莫名产生了一种被老爸抓奸的感觉。
冯翊真不由得手一紧，抓住了康庄的手。
康庄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冯翊真松开手，尴尬道，“有点疼。”
“疼？”
“啊不是……有点痒。”
康庄道，“忍着。”然后拉过手，把创口贴贴仔细了，然后将工具箱放了回去。
冯翊真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康庄的动作转动，一不留神又瞥到了冯长东，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
好在冯长东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动作。
康庄坐了回来，拿过冯翊真的手机，开始擦手机上的血，屏幕渗透过同样裂开的钢化膜，很难擦干净。
康庄好像挺有耐心，一点点的把钢化膜撕了下来。
冯翊真突然想起，这个钢化膜是冯奇炎给他贴的。
盛沅新换了个手机，没贴膜，冯奇炎就自告奋勇的把这活揽了过来。冯翊真正好要换膜，强行塞给冯奇炎让他给自己贴，代价是让徒徒给他玩几天。
徒徒从冯奇炎那里回来后，抑郁了一周。
想到冯奇炎和盛沅，那张身份证复印件不可避免的浮现了出来。
冯翊真转头看向冯长东，“爸，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盛沅嫂嫂……是男人吗？”
他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冯长东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
冯翊真垂眸道，“我在守墓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名字盛涵，是男的。但出生年月，家庭住址，还有长相，都和盛沅嫂嫂一模一样。”
冯长东叹道，“也是，你都知道了一切，也该告诉你了。”
冯长东道，“那暗格是你哥做的，东西也都是他的放的。盛涵……是盛沅的学名。”
冯翊真问道，“为什么要假装女人呢？”
冯长东道，“之所以伪装成女人，是因为他们封印要经常一起行动。为了防止有心怀恶意的人，所以我们守护封印的事，只是几个家族内部知道，外界知道的人不多。最近从你祖爷爷开始，我们冯家几代人都是借夫妻名头掩人耳目，如今到了他们两个，暂时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办法。”
冯翊真想起了他在酒吧厕所里偷听到的对话。
假装恩爱的夫妻……原来是这样。
“再就是……”冯长东叹气道，“奇炎是最想瞒你的人，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
冯翊真现在回想起冯奇炎当年和他说的“诅咒之事”，其实四处都是的漏洞。
可冯翊真，依旧信了这么多年。
尽管被欺骗让他很苦恼，再也不敢相信他们，但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冯奇炎和冯长东会害他。
而事实是，他们瞒这一切，也从不是为了害他，而是保护。
尽管这保护让冯翊真痛苦。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冯翊真道，“康庄是怎么回事？”
“康先生……”提到，冯长东突然扶着椅背站起身，对康庄鞠了一躬。
康庄怎么能受长辈的鞠躬礼，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冯先生？这是做什么？”
冯长东弯着腰道，“向康先生道歉。”
康庄道，“您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何必向我道歉？”
冯长东道，“您之前在旁边，我和翊真说的，相信您也听到了。如今的封印，是靠奇炎和沅沅勉力支撑，但奇炎本就是不得已才作为人选，所以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解决办法。”
康庄道，“所以你们找到了我？”
“是。卜老不久前占卜出，康先生和我儿翊真或是解决封印之事的关键。”冯长东无奈道，“因此……我和卜老借阵法设局，引先生与翊真认识。按理来说康先生本不必参与此事，却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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