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跑道上映出了两个影子，一个蹲着，另一个以跪着的姿势扑倒在前者身上，莫如歌心里啧了一句，这不可描述的姿势啊。
“那个，我是谁？”莫如歌还是比较想知道他落在谁身上，要不是个帅哥，他就撤了吧，以别人的身体跟邢北辰站在一块儿，他想想都要炸毛。
抬头看他，这人运动发箍箍在额头上，运动衫湿透了，有汗珠子顺着他肌肉的纹理往下坠，衬着身后的灯泛着光。莫如歌滚了滚喉头，闪闪烁烁的眼神变得赤裸裸。
“林回，你要是觉得抱歉，这几天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东扯西扯有意思么。”
北辰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回，反正只要暑假这两个月不见面，时间肯定会冲淡一切的。
只是俩人本来就是竹马邻居，又是学生会同事，想不见面可难得很。
莫如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落在蟑螂老鼠身上都比落在林回身上好得多。
“那，告辞。求你没看见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虽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看看他生活的样子。
但……他并不想要这个叫林回的人再次出现，如果能永远消失就最好了。唉，如果他是只十恶不赦的妖，第一个就把林回给吃了。
月华落户，莫如歌带着林回的身体，转过身便狂跑，直到转入了体育馆的小道上，莫如歌一只手撑着着玻璃门，做妖做成他这个样子也真的很失败了，只道是「少壮不努力老妖徒伤悲」啊。
不过，这张脸也算是上乘了。莫如歌看着玻璃门上林回的倒映，对林回的赞美持续不过三秒，他心里「呸」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我要取代你的位置了！呵，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妖斗后患无穷。
“莫如歌。”一个激灵，邢北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一脸铿锵的肯定，吓得莫如歌差点一脑袋撞在玻璃门上，真是信了你的邪了，一眼就能看穿他不是林回么，不能吧。
如歌镇定地直视对方：“莫如歌是谁？长得帅吗？新交的男朋友？”
邢北辰：“我和林回认识二十年了，他的说话方式我一清二楚。”他原本还在想这只妖会多久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结果下一秒就撞了他个满怀，到底是这只妖神机妙算了，还是真的缘分，谁也说不清。
星辰点点，灯光如柱。
邢北辰揉了揉他的额头，像很多年前莫汝臣抚摸他那样，轻轻的，却柔软十分。
如歌忍不住就将脑袋蹭上去了，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掌心。这种感觉很奇妙，莫如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目光跳入了对方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像是有雨水落入，如汪洋。
对视三秒。
前一秒还一脸享受的莫如歌：“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的毛！”他怎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呵，所以你还想用别人的样貌去追我？”
邢北辰浅笑，这只妖精越看越可爱了。林回的那张脸，露出绝不可能出现的眼神，属于莫如歌的机灵与轻佻。“妖的智商也就这么点么，白活了那么多年。”
“你看不起妖啊，我落在他身体里就是个意外好吗！”
莫如歌都懒得解释了，谁想要第一次灵魂穿越就穿到情敌身上的，以他自己倾城倾国的美貌，分分钟把林回秒成渣好吧！
邢北辰：“那你原本想要借用谁的身体？会妖法不是万能的……”
还没说完这句话，莫如歌已经料到他要讲什么了，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唇，学着早些年在TVB学到的语气，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一声，嘴角向一边上扬，拽拽地道：“Sorry啊，妖精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
邢北辰想着这只妖要干嘛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他又十分真诚地跟在莫如歌的身后，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他对这只妖充满了好奇。
更何况他用的还是林回的身体，他还喜欢这具身体的主人，万一林回横尸街头了，他这辈子良心都不安。
“你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吗，一定要跟在林回身边你才安心？”
莫如歌倒是有些不爽，林回说得那么清楚了，摆明就是掰不弯的直男，怎么这男人这么执着！
“你带着林回的身体要去做什么？”邢北辰眼眸里掠出一道冷光，双手插在裤袋里，“我现在是知情人，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重则横尸街头，轻则缺胳膊少腿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跟着你。”
莫如歌：“……”他再不济也不会吃人肉这么低级吧，他只是一只善良纯真的猫妖，他的猫生理想也不过是想要抱得美人归而已，没……没那么血腥吧……
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反正他现在区区凡胎，连邢北辰一根手指头也打不过，除了听天由命以外，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那先说好了，我也是第一次使魂穿术，现在是肉体凡身，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反噬……总之，两个小时之内我还没回到自己体内……那就恭喜你了……”
莫如歌拍了拍邢北辰的肩膀，假意撑起一抹笑，“谋杀亲夫大业指日可待。”
北辰一开他的手，他不抗拒莫如歌的调戏，但这样全盘托出的坦诚，让他觉得透不过气。
他认识林回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小秘密，倒是眼前这个人，才刚认识就迫不及待要对他剖开心胸，恨不得把所有的想法都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这样无条件、无秘密地被一个人喜欢，邢北辰今生也是第一次。
“逞口舌之能。”邢北辰道，“你就不怕我转身就把你送去科学研究室？到时候科学家把你解剖了，做成妖精标本……”
莫如歌豪迈地一笑：“反正也活了那么久了，能做点贡献也不错。”
相比于其他妖，他也没有活多久，也就是活过了谢家四代，他本来就无欲无求，活多久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时间概念，他本来就天性好玩，再修炼也成不了仙，他才不要世代留在谢家给他们家带小孩呢，把一个谢忱拉扯大就已经很要命了。
“如果真的没办法喜欢我，那你倒不如把我上交给国家吧，哈。”莫如歌开玩笑道，没发现自己笑得干涩。
邢北辰盯着他，他发现自己竟然对这只只见过一次面的妖很在意。
呵，也许是因为他喜欢过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吧，正因为明白个中滋味，所以才心存善念。说到底，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妖。
“你到底想要干嘛，到处闲逛么。”两人围绕着几栋教学楼逛了两圈，最终停在了砚湖旁边，在长椅上坐下了，邢北辰疑惑。
莫如歌：“提前熟悉环境，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
本来他想一举拿下录取通知书，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闯入邢北辰的校园生活里，感情都是要培养的，他敢说不出几天就能把林回比下去的，只要能让他跟在邢北辰身边。
“咳。”邢北辰还想嘲笑他，结果被他这番话给搪塞回来了，“视察环境还需要用别人的身份，妖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也不是妖的能力不过尔尔，是他莫如歌从未与妖为伍，一身本事全靠自学，简直是典型的妖中学霸。
这些他都好想让北辰知道，可此时此景，他只想调戏一下他。
“我本来也不想落在他身上啊，学艺不精。”莫如歌耸了耸肩，换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半躺地坐在长椅上，一条长腿挂在邢北辰大腿上，凑到他耳边，“其实我是想穿越到你身上，我时间都算好啦，这个点你应该在洗澡才对。”
春光乍泄的画面光是想想都血脉喷张，莫如歌俏皮一笑，趁邢北辰出神之际，含着笑戏弄他，“妖嘛，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物，我现在每时每刻都想要吃你豆腐，要是能成功色诱你就真的好极了。”
一口咬到他的肩头，落下一个深深的牙齿印。邢北辰吃疼地晃了晃手臂，试图要将他晃开，可这个长着林回模样的男人，迎合了他的无数次幻想。
他曾幻想能和林回这般情人呢喃，就算是现在，他也想阴差阳错一回。
“滚开。”骂得有气无力，林回这张脸映在他的眼里，眼波荡漾的小表情果然充满了诱惑。他一把拽住如歌，要将他抱在大腿上。
莫如歌多么清醒的一只妖，他怎么会容忍别人把他将错就错，他就是要让邢北辰记住，是莫如歌在安抚他，是莫如歌在亲吻他。
捧着他的脸，侧过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待对方回过神来，他又，眼神凌厉而直接地盯着对方，像是得意洋洋地炫耀。
“你梦寐以求的，是这样的林回吧。”莫如歌道，两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扬起来。
如歌俯视他，陌生的眼神终于让邢北辰感到恐惧，“但能这样凝望你的，也就只有我。能这样热吻你的，也只是一只叫莫如歌的妖。”
是妖。不是那个叫你喜欢的林回。
“你逾矩了，站起来。”邢北辰眼神闪烁，只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当然享受这样的回报，如果是他梦寐以求的林回。
“妖么，难不成还会遵守规矩么。”莫如歌冷笑一声，“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我允许你把我当一回林回。”
咚……
教学楼上方的时钟敲响，两个小时即将过去。
莫如歌放开他的手，正经地站在他的面前，以温热的手掌摸了摸邢北辰的脸，“你可要记住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体里都可能住着一只妖。不是每一只妖，都是善良待你的莫如歌。”
象征性地点了点他的唇，垂下了手。
“也不是谁都像你这么胡闹，人妖殊途你不懂么。”邢北辰心里承认，他确实很喜欢刚才的触碰，也许是因为他产生了一种被林回触碰的错觉吧，心里竟然如此愉悦。
“你也应该回去了吧，你妈都找到我家了。”林回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知道他才刚刚伤害了北辰，可他也无可奈何。母命难违。
妖走了。人回来了。
邢北辰：“……”走得倒是潇洒。
“你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邢北辰问，他好奇刚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被这具身体的主人知道，他期待肯定的答案，可转念一想，到底也不是你。
“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已经几天没听我电话了，信息也没回。我走了。”林回无视了他的问候，转身便走，依然连头也不回。
果然，能这样热情对待他的，也只有莫如歌那只刚认识的妖了。
邢北辰望着那个背影，不禁觉得有些悲凉。那就是他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
第5章 做果断的决定
一路上无月，也无风。
邢北辰就那样跟在林回身后，从地铁口到小区楼下的过道，一言不发。
他望着这个他十分熟悉的背影，开始寻思，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那么疯狂地执着了那么多年？
是风度，还是侧颜？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让他心动的瞬间了，只是知道，他喜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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