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七零八落的,白露一边听一边梳理出个大概。 这个老妪遇上了事,有求于白露。但她又买不起香火,无奈之下只好直接上门恳求。 她到了门口,又想自己的做法可能会唐突了白露,但她遇上的事又实在闹心不过,心里纠结,这才敲敲门又停停手再敲敲门。 白露递了块帕子安慰道:“无妨。你为何事来找我,尽管说罢。” 老妪揩了把眼泪,又哭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命苦啊……当家的走的早,我这辈子没有依靠,就只有一个儿子,叫许山。” “许山?” “对。他从前年起就开始在许府当差,是个小总管。”老妪道。 “小总管?”白露算了算,质疑道,“不对啊。做大户人家的小总管,每个月所得的银钱不会少的。” 既然儿子挣得多,孝道为先,当娘的日子定然也不会多差。可为何这老妪打扮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连双像样的鞋子也穿不起? 老妪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她道:“是啊。山儿伶俐,又孝顺。当上小总管的时候,每个月隔三差五的就会把挣来的钱给我。” “那为何……” “因为,因为他失踪好几个月了。”最后一个字刚刚吐出来,一颗泪珠从眼中滚下。 “平白无故失踪?”白露惊讶道,“一个好好的活人如何会突然失踪?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精怪被拖走了?” “怎么会……他做许府的小总管,吃住都在许府。许府家大业大,雇了那么多护宅修士,怎么可能有精怪能那么容易就潜进去?” 说的也是。但若是这样,就更奇怪了。许府既然那么安全,不大可能出事。许老爷许夫人又仁善,断不会去害命。 所以,这个老妪来找白露,是希望白露找回许山? 白露眉头紧锁,眨了眨眼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什么状态?” 老妪两眼都是血丝,回忆道:“庚子年五月廿八。他回家看我,扛了一袋米,还把自己一个月得的银钱给我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呼吸声有点重,大约莫子是伤风了。” “样貌也和平常没差别吗?” 老妪摇摇头,“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第二日天刚亮就赶回了许府。家里的蜡烛刚好用完了,我看不清。” 白露眉头皱得更深了。紧接着又问:“那他失踪以后,你就没去许府找过他吗?” “当然是找过的,我去了两次,”老妪道,“头一回我还碰上了许府的少爷。少爷说很多天都没见过他了,告诉我会派人把他找回来。” “第二回 去的时候,是十天后了,我碰上了许府的账房先生。先生说,许府不仅许山失踪,还有好几个下人也都不见了,一个都找不回来。” “许府失踪过很多人?!”白露猛然一惊。 算起时日,庚子年五月廿八,那之后一个月左右,就出了干尸人的事情。这两桩怪事的时间联系这么密切,为什么许清明没有与她或者唐谷雨提过…… 白露脸色难看,心中产生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推断,问道:“老人家,你在姑苏城中生活了这么久,可知道第一批干尸人是在哪里出现的么?” “听是听说过,不过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她回忆道,“大约是枫晚桥畔几户普通人家罢。” 寒山街头,枫晚桥畔,是许府所在的位置。 白露僵在原地,心中的糟糕推断和事实又多了一吻合之处。 不会罢……
第67章 小寒·二 白露回过神道:“我了解了。你的儿子,我会尽量帮你找回来。” 老妪的眼中溢出些生机,两膝一曲,又要跪下了。对白露道:“谢谢谢谢,谢谢……” 送走了老妪,白露站在原地,右眼皮跳了一下。 根据老妪所说,许山最后一个出没的地方,应该是许府。 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袋。让她头疼的,倒不是许山和许府其他下人的踪迹。而是这些人失踪得太蹊跷,事发的时间点与干尸人的事未免太紧凑了。所以她怀疑,许府有问题。 而赶尸人,很有可能是许府中的某个人。 是以,她必须去许府一趟。 清晨的枫晚桥畔格外热闹,水波荡漾倒映着两岸往来生灵,白墙黛瓦的高墙大户在这个位置显得格外突兀。 先前每次造访,都是光明正大地来,不想如今竟也要暗访一回。 白露掩在一窄巷阴影处,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清许府状貌。 许府朱门绣户,大门口站了一列修士。大约是因为近来事多,是以护宅的修士又增加了一批。就连墙顶上也多了许多个修士,蛰伏着一动不动,宛如硕大的壁虎趴在墙上。他们目光变幻,警惕毒辣,仿佛白露只要多挪一步,行踪就会立即被发现。 此处戒备如此森严,论常理,定然是一只精怪也放不进去。 但幸好,按照她如今的修为来说,姑苏明面上这些人里,应当没人顶得过她。 白露想了想,一旋身,顿时化为一只小猫。 她仰起一个猫头,顿时天宽地阔。舒展了一下筋骨,撒开四脚,一路蹬蹬蹬跑到许府一堵高墙边。 白露亮出利爪,伸直前腿,弯曲后腿,努力一蹦,借着娇小的身段从围墙镂空处艰难地挤进去。 刚整个挤进去,突然一只大手由上而下揪住了她的后颈皮。 一张陌生修士的面容呈在面前。 白露四足挣扎,装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喵呜”一声还没叫出口,身子一轻,已滚在墙外的青石地上。 她眼巴巴地看着修士擦擦手转身离去,内心惊道:居然连一只猫也蹿不进去? 没法直接进去,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白露退回阴影处,毛茸茸的掌心里聚起灵力。一瞬间,许府周围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冲出一批高猛活尸,作势要冲进许府大门。 只见门口五个修士眉头一跳,显然没想到在白天的闹市中,会平白冒出这么多活尸来。立即警觉拔剑,杀进活尸堆里。 趁着这一刹那的缺漏,白露嗖地一下闪进许府。 猫和人的最大差别,就是猫身材娇小,不易引人注目。大院之中有许多枯木,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扇屏风,敏捷避过所有来人,一路行到奴仆所住的偏房间门口。 确认了里面没有人后,白露方小心翼翼地从窗子里溜进去。 她觉得,既然在许府中失踪的都是下人,那么第一步,自然是从他们日常起居出没的地方找端倪。 房间并不宽敞,但十分整洁,四面白墙,地上铺着方方正正的砖石。她瞪着对圆眼到处走动,开始一处一处细细观察。 从房梁上到砖石地,小爪一寸一寸摸过最后一块白墙,没有任何线索,亦没有任何机关。 白露轻手轻脚地从这间屋子里溜出去,准备绕到另一间下人所居的偏房继续查探。 从檐廊望出去可见日头大盛,估摸着这会儿已是未时。白露掐着手指算了算,照她这个速度,比对许府下人卧房的数量,一直到明天早上都未必探的完。 但是没办法,为了找到许山及其他莫名失踪的人,也为了印证自己内心那个糟糕的推断,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慢慢来。 确第二间卧室没人后,她才放下心走进去。 几个时辰过去,眼睛酸得厉害,仍旧一无所获。 走到第三间房时,已是黄昏。白露踩着一地余晖走入房间,刚要查探,檐廊上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露心一沉,半个小爪子停在半空,房中仅有一窗一门,要命的是,窗子和门都是朝着檐廊的。 脚步声已至门口,眼看门就要被打开。白露硬着头皮,眼疾手快往床底下一钻。 自然垂下的被褥刚好挡了一片光,外界看来床底乃黑暗一片。白露从床底往外看,视野十分狭隘。 木门被推开,斜阳入室,两双布鞋从门口先后进来。 布鞋上面乃是粗麻裤子,裤子上有许多污迹灰尘。随着两人靠近,一股汗臭味也扑面而来。显然,这两人应该是住在这间屋里的奴仆,已干完一天活计提前回来了。 两人走到榻边,头顶的床板一沉。白露继续费力地看,只见一双粗糙的手褪去鞋袜,露出脏兮兮的足衣。 一个男声说:“嚯,你这脚也忒臭了些罢。” 紧接着又一双鞋被脱下。 另一个男声道:“哈哈哈,比起你还差点。” 说罢顶上又丢下来两双白色足衣。 白露在床底,看着两双布鞋两双足衣,闷声不吭,脸色发青,觉得当前气味之浓烈程度,不仅熏到了她的鼻子,还波及了她的眼睛。 两只小爪子狠狠捂住自己的鼻子,一个没忍住,直直被熏得变回了原形。 白露心说我他娘长这么大,修为如此之高,被两双赤足熏到变回原形还是头一回。伏在床底下十分难受,恨不得现在就爬出去把他们的脚按在皂角水里洗脱一层皮。 由于她豁然变大,床底登时就变得拥挤逼人,整个人可以说是毫无缝隙地贴在地面上。腰间所挂的骨埙刚好横在她的腰和地板之间,硬硬的快把她一条一百二十年的老腰磕断了。 就在这时,腰间的骨埙突然自己动了动。 心头一跳。 蟑螂?老鼠?壁虎?臭虫…… 白露越猜越觉得吓人,立即变回小猫模样,床底下的空间骤然变大。 毛茸茸小爪子的捏出一朵极其微弱仅能照明一小点空间的火花,她轻轻走到方才骨埙所在的位置。 砖石地板刚刚静静,仅有几粒灰尘躺在地上,似乎无甚问题。 白露内心狐疑,这个专门用来驭蛊的埙既然自己动了动,那么这一块地方很有可能有蛊虫。亮出利爪,小心翼翼地在砖石拼接处的缝缝儿里摸索。 就在这时,她借着跳跃的灯光,看到在砖缝里的泥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物什。 白露瞪大了眼,努力保持不出声,用爪子小心将细细小小的红色物什勾出,心下一惊。 蛊虫! 照理来说,所有与干尸人有关的蛊虫,早在那一晚被她用埙声召去许宅,悉数烧死了,怎么可能还有! 除非,新的蛊虫被培养出来了。换句话说,极可能有人在养蛊,且这个人就生活在许府。 脑中糟糕的推断……又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就在这时,脚步声格外清晰,又一个奴仆回到了屋里。她听到一阵捣鼓声,马上,外头亮了许多。
歪了歪脖子一瞧,发现一片橘红色的光铺入床底一部分。大约是冬日天已暗,蜡烛已在房中燃起。 刚回来的人立即在周围捣鼓了一会儿,亦褪去鞋袜走到爬到通铺上。这人一来,三人便开始叽叽喳喳说话了。 三人聊的也没什么,无非是自家的父母媳妇如何,街上哪个姑娘长得漂亮,府里哪个丫鬟胸大,哪个丫鬟腰细,哪个丫鬟臀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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