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策也知道话重了,但无奈。起风了,树林晃动,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走回黑马旁边,戎冬将头从书中抬起,问道:“忙完了?” “别把眼睛看坏了。”戎策夺了书扔到背囊里。
第91章 前生 天气阴森,即便入了夜依然是压抑的气氛,戎策辗转反侧,末了被无尽的南风吹散了睡意。他抬头望向窗外,忽然又是一道黑影闪过,像极了昨日入夜时在空中见到的一团煞气。 戎策掀开薄被从床上跳起,抓过桌上的血刺刀,从窗户钻了出去,紧追不舍到了城东的树林。一刀砍过去,戎策听见了树木折断的声音,却来不及抽回血刺,便被一阵怪风掀翻在地:“谢君溪你给老子出来!” 风停了,戎策爬起来扫扫肩膀上不知存不存在的灰尘,找到血刺刀拔出来,扔到一旁:“让我帮你。”乌云消散,戎策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了一个黑影,等靠近了些,他认出那条裙子。“也许现在的一切看起来既糟糕又难以辩驳,但你得相信我。” “现在不是我是否信任你的问题,”谢君溪走到林中的一片空地,树林的阴影遮盖住她的半边身体,“而是你必须要帮我找出真凶。” 戎策点头,语气满是诚恳:“那是自然,伏灵司何时有过冤假错案?至少我师父当家这几年,哪一个案子不是公平、公正、公开?”忽然,戎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怎么就‘必须’帮你?” “今日我本想在帝泽山拦住你。” 戎策舔下嘴唇,试探着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是过来人,姐姐理解你。”谢君溪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假模假样安慰,而戎策则是一身鸡皮疙瘩。 “好吧,行吧,我们先去一趟凶宅,说不定有小鬼见到了真凶,”戎策捡起血刺刀背在身后,忽然望见谢君溪怀里的鬼婴,“你是不是喂小马喂得母性大发,路边捡的小孩都要抱着?” 谢君溪一挑眉:“你舍得将他扔在破旧的老宅?再说这小鬼阴气清纯,在鬼界的黑市能卖个好价钱。” 戎策头一次听说有人将阴气和清纯放在一处,但他怕谢君溪一怒之下把自己也卖给黑市上的厉鬼,便噤了声往树林外走。 如果让张裕来就糟心程度排个序,跟孔珧一同行动排在第二,战文翰和董锋依旧排榜首——孔珧话少到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但谈论到专业的问题便滔滔不绝。 “这间屋子的镇宅符有一笔画错了,凶鬼极有可能进入,但风水极佳,通常情况下小鬼都会绕着走,甚至可能吸引来善鬼,”孔珧安慰着刚刚死了儿子的老太太,决定将他儿子被断子绝孙的事情隐瞒下来,“听说您家还有个女儿,我看过了,她的命是富贵命,不会让您家无后的。”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嚷嚷着“女儿哪能传宗接代”,接着开始说她儿子生前如何孝顺。张裕来手里拿着李承连夜送来的资料,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京城籍人士刘天瑞,男,三十二岁,丧偶,任城东奉滔银号的掌柜,三次拖欠工钱,五次偷工减料被顾客投诉,并一个月内连续十二天出入十二条街。 真是个好男人,张裕来最高的记录也不过一个月十天,多了真的肾疼。 丧偶?张裕来望向四周,真有些未清理干净的白布碎片和白纸对联:“老太太,您家前几日刚办了丧事?” “不就是那克夫的儿媳妇!”老太太气得直跺脚,“肚子里孩子快要八个月了,她竟然撞树上死了!” 孔珧追问:“何时的事情?” “不就是上个月。”老太太说完,孔珧便转身向外走,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张裕来也是纳闷,这小子一向是彬彬有礼,就算是陌生人,走的时候也会抬个手道个别,今日还真是不同寻常。 走到宅子外面,不等张裕来问,孔珧说道:“刘天瑞害死了他的妻儿。” “你怎么知道?” “他出入青楼的资料是两个月前,银器店的老板怀疑他中饱私囊时派人查看所得的。显然,他是一个妻子有孕之时还去寻花问柳的人。” “情到深处便是恨啊,”张裕来叹了口气,“那,是他妻子的冤魂作恶?一个女人刚死一个月便成了杀人如麻的煞,这是何等优秀的鬼啊?” 孔珧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先例,死后即成恶鬼的不少,怨气足够便可,但是煞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存在,他们没有了理智,对所有吸引他们的目标都会下杀手,甚至不怕伏灵司的匕首和黄符。 张裕来握紧了拳头:“还是要去十二条街看一看的。” “不,不用……” “用的,走了走了。” “这是一间凶宅,一百多年前的时候,”戎策翻开地上的一片碎瓦,“先是将军府,后来是客栈,隔三差五就会死人,晚上还有鬼魂游荡,硬生生把一间阳宅变成了小鬼的聚集地。” 谢君溪飘到他身边,笑了一声:“不然我为何选在这里开茶会。小心些,那死男人的鬼魂还在人间游荡。” 戎策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连着两夜没能睡觉的困倦爬上心头,眨了眨眼睛:“那这样,你在这守着,我回家睡一觉。反正孟府离这儿也不远,翻个墙立马就到了。有什么事回去喊我,记得别惊动我家妹妹,她生气起来可是要砸东西的。” “凭什么是我留下?”谢君溪一拍怀中的婴儿,“我还要去卖宝贝。” “以后想要岳绣,我从岳州的贡品里给你挑最好看的,行不行,好姐姐?” “成交。” 杨幼清傍晚回到孟府的时候,孟兆宁正急匆匆向外走,示意他自己找些吃的做晚饭。春闱连续几日,是不得出入的,考生一律住在考场的斋舍。家中没了小丫头的活泼笑声,杨幼清有些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戎策没跑出来迎接他。 太祖十训都不记得了。 杨幼清这样想着,走到东厢推开房门,他的徒弟正半条腿露在被子外面,躺在床上睡得深沉。杨幼清又走近两步,戎策这才听到声响,一个挺身坐起来。待他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又慢腾腾躺下去:“您再让我睡一会儿。” “还睡?就不怕凶煞找上门?” “真有事您早就冲过来揪我耳朵了,”戎策半睡半醒之际最容易说真话,也最喜欢撒娇,如同七八岁的孩子,“今天晚上我要去鬼客栈蹲守,您让我多睡一会儿,就半个时辰,等吃饭我就起来。” 杨幼清问道:“客栈?” 戎策用极小的声音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最后困得声如蚊鸣。 杨幼清气得想笑,做到床边拍拍他露在外面的小腿:“别着凉。”戎策翻个身趴在枕头上,睡相更加的四仰八叉,惹得杨幼清又拍他两下,才把那双长腿老老实实收进被子里,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抓紧了软枕的边缘。 等到小家伙不再动弹,杨幼清才起身走到他书柜前,一眼便望见了那座纸雕:“这是什么?”等了半晌没有回应,杨幼清回过身来,戎策已经睡着,紧闭双眸微微蜷缩着身子。 杨幼清没有继续打扰他,找了本书坐在桌前看着,直到日落西山,李婶隔着半个院子喊少爷们吃饭。杨幼清刚将手放到戎策身上,戎策便醒了,睡眼惺忪将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 “您怎么还在?” “不希望我在?” “希望,”戎策清醒过来,麻溜站起身穿上外衣,系着腰带,“谢君溪来了没?” 杨幼清刚想说没有,忽然噤了声。戎策好奇地看着他,杨幼清不得不继续道:“孔珧说,刘天瑞似是他被抛弃的孕妻所杀,你可曾见到怀孕的女鬼?” “不曾,这般人变了鬼也是厉鬼,不会是煞,”戎策好奇他师父到底是如何想的,便催促,“您查了谢君溪的生平是不是,到底有什么地方让您怀疑?” “我说过怀疑吗?”杨幼清坦然望向他,“只是好奇一个只喜欢胭脂水粉和绸缎罗裙的女鬼,为何会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与其让我相信她是来查明真相的,不如是主动入局以掌控事态发展。” 戎策挠了挠耳朵:“像当初她用狼妖做替死鬼?” “凡事小心些,”杨幼清想要起身,手握在苍锋刀柄上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他下意识望向戎策,余光扫到了像锅碗瓢盆一般胡乱扔在一旁的血刺,“黑无常在附近,你去客栈看一眼。” “血凌?”戎策会意,提起黑刀变往外跑,“您先吃晚饭,莫等我了。”
第92章 坟茔 孔珧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他一向是胆子大的,但黑天又是乌云密布,墓地飘忽着鬼火。战文翰站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沉默着点燃纸符,黄色的火焰和青色的鬼火遥相呼应。 “这座坟,”他抬手指向一座新坟,侥幸穿过乌云的一束月光打在粗糙制造的墓碑之上,“挖开。” 孔珧愣了一下,重复道:“挖开?” “挖开,”战文翰有些不耐烦,“难不成要我来?” 孔珧不敢再说话,急忙取了几根枯树枝推倒坟堆。战文翰抱着手臂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半晌闭上了眼睛,似是站着便睡着了。孔珧则有些后悔,若是今日没有拒绝张裕来一同去十二条街的邀请,若是没有回到伏灵司整理文献,若是没有被战千户撞到——便不会在这里做此等事情。 挖到了棺材,他心里默念莫怪,随后掀开了棺材板。 是具女人的白骨,唯一保存下来的是涂了染料的长裙。孔珧读过三四本医术,据他推断这人死了至少四十年,根据盆骨来算,这个女人只有三十岁上下。“奇怪,”孔珧似是自言自语,在深坑里蹲下,伸手摸向掀开盖住女人腹部的衣裙,“千户大人,这里面有个孩子。” 下一秒,战文翰一跃而下,手中的黄符贴在了女人的腹部:“找到了。” “如果这个煞是腹死胎中的婴儿,他的母亲亦是因为父亲的不作为而死,那么找其他算不上丈夫的男人寻仇,也情有可原,”孔珧思索着,撑着土坑的边缘向上爬,“这么多年下来,恶鬼变作了煞。” 他不比戎策手下那些人健壮,费了些功夫爬到外面,将古旧墓碑上面积攒的灰尘抹掉,点亮了怀中仅剩的火折子。下一瞬,他惊愕到瞳孔微缩,结巴着喊道:“千户,千户大人,您来看这个名字。” 谢君溪跑了,这在戎策的意料之中,在镇墓兽里活了四十年的女鬼不会轻易信人。戎策踏进客栈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寒意,随即一声轻响,戎策挥刀向后砍去,来人也是刚硬的技法瞬间格挡,一路火星。戎策咬牙骂了一声,跳起横劈,铛得一声打在那人的护甲上,熟悉的声音让戎策一愣。
“你他妈有病啊!”戎策大声怒骂,“鬼差装什么活人!” 黑无常并未停下进攻,手中的血凌再度袭来:“难得有机会试一试这把刀,还请戎千户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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