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身爬起来,嘉荼晃了晃脑袋,扬起手中刀又要往上扑,这才骤然感觉刀怎么轻了那许多? 低头一看,刀身前面大半已经不翼而飞,手里只剩下护柄前面不到一掌长的一端,断口参差不齐,呈现无数龟裂的细纹来。这下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想起了晕倒之前和索伦硬拼的那一刀,想起了当时刀意剑气横飞的混乱,想起了自己掌上钢刀被震断,震断的半截刀身迸裂、飞溅,想起那一刹那间,无数紊乱至极的剑气,沿着刀身、充斥空间扑上身来,不及闪避,剑气及身,衣屑纷飞,痛意彻骨! 这下记忆全都回来了,不由心神又是一怔,天性深处的懦弱又冒出头来,胆气一弱,怯意一生,双手无力地一垂,那半截钢刀就这么当啷一声落地。 鞠润衣则是心头暗叹,怎么自己就摊上了这么个胆小无用的同伴呢? 想归想,语气中却依然是那么的沉着冷静,淡淡地,甚至还带着些轻视和不屑的语气,“嘉荼,你怕什么?现在那个家伙全身上下怕是剩不下三分内力了,有什么好怕?再说,我们还有这个小王牌呢!”说着说着,本来侧过半边脸看着嘉荼的,这时又转正了望着索伦,一面又绽开一丝笑意,“你说呢?” 嘉荼只听了前半句,心头又是一宽,神态也恢复了自若的样子,嘿嘿笑了一声,竟然不知道从身上哪里又抽出一把短刀来,耍了个刀花,走到鞠润衣身侧,带着点谄媚的轻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鞠润衣并没有看嘉荼,还是盯着索伦,笑意又深重了一些,“是啊,现在该怎么办呢?” 索伦一见到那青衣女子又露出笑意,心头就不住地嘀咕,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花样,一面收敛抑制心神,一面默查各人的气息,苦苦思索对策。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女子刚出现的时候,一付哀怨的样子,不过说了两句话,就把自己和韵追鹰迷得七荤八素的,现在这么半天,她怎么不再施展那劳什子媚术呢? 其实所谓媚术,低级的是凭借人体的美貌或者肉体的刺激,加上一些药物和言语表情,催动人性中原始的性欲爱欲,进而控制人心;而高级的则是借助于环境、气氛,结合施术者本身的气质,从细微处入手,引动受术人的心理波动,情绪反应。 但不论是高级也好,低级也好,如果不凭借药物,那么只要受术人心志足够坚定,又早有成见,是很难见功的。刚才是乍见熟人出现在敌对阵营,心神稍有松懈,才使鞠润衣有可乘之机,现在双方敌对已经很分明,当然很难再有机会上当。 气息默查之下,索伦发现韵纹鹂和韵追鹰两人的气息在那乌茧的庇护下,几乎微不可测。而对面那女子却精气内敛神完气足,嘉荼摇摇晃晃站起来后,气力也在飞快地恢复中。心中不由暗自焦急,有一筹莫展的感觉。 但是,在这一瞬间,索伦忽然仿佛抓住了些什么似的,心中一喜!然而却抑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反而双目微闭,屏气敛神,惟恐自己眼中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鞠润衣这时看了身边的嘉荼一眼,见他神情又已经恢复了自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不由感叹一声,“要是别人不知道的,准会以为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可谁又知道他其实只是贪生怕死呢?”可这么一想,自己也不禁乐了,“贪生怕死又比欺软怕硬差多少呢?” 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嘉荼却已经将她这一眼一乐体会成鼓励他进击的意思,钢刀一抖,一股凛冽的刀气蔓延开来。 “慢来,慢来!”索伦连忙摆了摆手,略退了半步,“咱们已经这么不明不白地打了半天了,我连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鞠润衣曼声应道,“是么——你不是知道他是伊势谷的嘉荼,而我是夜月门的鞠润衣了吗?” 既然鞠润衣开始说话,嘉荼也就将踏上的那半步收了回来。实际上,他是又感到了面前这个敌人不易轻侮——不错,从自己能感受到的对方气势来看,鞠润衣的话是没有错,对方的内力体力精神都远不在最佳状态。可是索伦刚才那退后的半步却使他圆满的刀意出现了个小小的空隙,必须要再踏前一步才能补齐;而那看似无意的摆手,更扰乱了自己的刀锋锐气——纵然他只剩下三成的内力,也不是个能轻易击败的对象。这样的话,若是能不打,自然更好了。 索伦仿佛有些无奈的样子,“话是这么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要我的命吗,还是想干什么呢?” 鞠润衣本来并不想直说的——底牌揭得晚一点,总是利大于弊的——按照索伦现在的状况,直接擒了下来,想怎么办还不是由得自己?没想到这个胆小的家伙竟然被索伦一吓,竟然又缩了回来。 想要严命他上前。但自己的地位不过比他高上半级,他要是阳奉阴违,自己也没有办法,再说看他现在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真的动上手,恐怕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否吃得下索伦还成问题。 而自己,称手的兵刃已经毁了,再要动手,只能以腿法拳脚取胜。一来这并不是最拿手的功夫,有多少把握可不敢说,二来把这个人质交给这么怯懦的同伴去管,也着实不放心。 “其实也没什么了,”思前想后,鞠润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个小孩我帮你看了好几天,总得收点管理费吧!” 心里清楚对方绝对不会是要钱来的,但索伦还是做了个苦笑,“小姐哎,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有钱人吗?” 索伦进入秘魔森林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但却往往是一日数惊,和韵纹鹂、韵追鹰恶斗了数场,现在除了一个小腰囊和那把激电剑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丢了个精光。直到和韵家兄妹合斗阴纹,冰释误会之后,才过了两天安静日子。
但破烂掉的衣服依然没有替换。 因为妖精族的衣服是族中秘法特制的,几乎永远也不会脏,而妖精族体质特殊,从不出汗,也绝无异味,所以妖精们出门,是从来不用带换洗衣服的。便是韵纹鹂看着索伦光着膀子穿件马甲不舒服,想给他找点什么穿上也难。 所以索伦现在就是穿着条武士裤撕掉裤腿改成的短裤,一条宽宽板正的牛皮腰带上左边挂着一个腰囊,右边束着一管剑鞘,上身敞口穿着件马甲,虽然洗过却还隐隐看得见血污。 这身打扮配上一身古铜色结实的肌肉,在那个时代,性感开放是足够了,要说能藏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绝无可能。 一直处于激烈的恶斗之中,双方都没有太注意对方的打扮,给索伦这么一提,鞠润衣不由打量了他两眼,心中竟起了一丝涟漪。 这一点点轻微的感情波动马上淹没在略显紧张又充满诡变的环境中,甚至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察觉。也许几十年后,会在偶尔的回忆中掠起一丝波澜吧,但现在,鞠润衣只是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丝的恍惚,随即恢复了那种带着些无谓懒散的笑容,“说来也是,要不,这把剑送给我?” 索伦一愕,这把剑虽然是雷龙派中排名第三的宝器,又是自己心爱称手的兵器,但用它来换回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年轻的生命,索伦是绝不会犹豫的。 可是,它又是自己一个长辈兼忘年交在这个人世上惟一的遗物,上面又隐约牵扯到自己家世的恩怨——索伦多少有些迟疑了。 但这迟疑也只是极短的时间,索伦能够感觉出来,别人却根本看不出来。 暗自觉得自己有些重物轻人,索伦淡淡一笑,耸了下肩膀,道:“也好,你就拿去用吧。” “哈,真是大方呢。”鞠润衣将架在山美肩上的激电剑上下晃动了几下,“可是,这剑实在太重了。而且,让我一个女孩子,抡着这么大的剑,也不像个样子呀!” 索伦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鞠润衣自言自语,又打量了索伦一眼,“要不,这样吧,把你挂着的那个盘旋兽送给我,做个纪念好了。” 原来如此!索伦这时心里才彻底明白,想来这两个人是受阴纹雇佣,来给他清除后路的,怪不得先是嘉荼的暗算,后是两人这次的截击呢。可是,自从阴纹的大本营被师傅带人击破之后,自己就一直在追踪着他,虽然不时走一些弯路,但总是在三两天左右的距离里,他怎么有机会找来这么两个好手呢?索伦可不相信会有什么刺客集团会专门跑到秘魔森林里来接生意! 马上就要进入黑精灵森林了,没有盘旋兽的帮助,韵家兄妹虽然是妖精族却也无法与黑精灵沟通,想追踪阴纹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可是,若是不给的话,自己怎么能丢下山美不管呢?而且现在没了激电剑,纵然有韵家兄妹的帮助,从以前阴纹的表现来看,只怕自己这面纵非败少胜多,赢也会赢得很困难吧。 思前想后,索伦还真是有点难于取舍。 “舍不得?”鞠润衣带着点嘲笑的味道,“那也无所谓啊,这么漂亮的孩子,我自己带回去也不错啊。” 索伦叹了口气,“能不能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 “俗话说的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万事总得有个商量的余地才是,这样双方面子上都好看。” “是么——”鞠润衣拉长了声音,正想继续拉扯下去,心头忽然猛醒,自己在这里跟他胡说八道,是为了给自己的雇主多一点逃脱的时间——虽然那老头看起来不像个好东西,但毕竟他付了定金的,而且还知道组织里最高级的识别手势,不论从哪方面说都要尽心。——但索伦为什么也这么配合地在那里陪着自己说闲话呢? 一想到这里,鞠润衣猛然想起,他还是有两个同伴的! 警惕地瞟了那两人一眼,却只见一个乌黑大茧一样的东西,中间微微透着毫光。但还来不及为所见的情景惊奇,由着那毫光,鞠润衣也发现了天光渐暗这一事实。 日已西沉,这里虽然是两片森林交界的地方,林木相当稀疏,映着晚霞,还能够看清对方的眉眼,但,天很快就会黑的。 天一黑,对方有两个妖精族的人,在丛林中占的优势就更大了,自己两个人带着个小孩,不要由猎人变成猎物才好! 而且,只要那两个人的伤势一好,或者,只要那两个人能够站起来,对自己这个助手的心理上的压力立刻就增大了,到时候,只怕会越来越难办的。 几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地打转,鞠润衣下了决心,“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盘旋兽先扔过来,我马上就把这个孩子和你的剑还给你,转身就走决无二话;要么,你扶起你的伙伴,跟着我走,出了森林,我和嘉荼拍手就走,你们想做什么我们再也不管!” 索伦还在犹豫,想再拖一点时间,鞠润衣语气转向严厉,“我现在开始数到三,你再不做决定的话,就等着给孩子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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