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说这孩子是你的。我想你也不会把亲生孩子卖给卢卡斯领主,这么说是这小妮子骗我?” “没错。”赏金猎人面无表情,跟女子保持距离坐下。 “噢。”弗丁厌恶地挥挥手,“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可不想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快把她带走,那小鬼会把我这里弄得一团糟的。” “我们走吧。”女子突然说话了。 “去哪儿。”赏金猎人面部的肌肉有些抽搐。 “当然是去你家。” “为什么?” “难道昨天你在领主馆,临走的时候看我那一眼,不是告诉我不管结果如何都可以来找你吗?所以我就来了。” “你理解力有些过强了。” 女子换个姿势轻轻摇着襁褓。“总之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母女不管吧。” “我真的会那么干。”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莎多尔忽而一声轻笑。 “你不会的,维尔。” “我是达卡芙的流/氓,无赖,光明的敌人,唯利是图的赏金猎人。” “但你是个好人。” “啊,好一顶高帽子。我可不敢当,怀特迈恩小姐。” 说完这句话,赏金猎人转身就走,女子抱起孩子紧随其后。老板则幸灾乐祸地耸耸肩,回头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一路跟到达卡芙城外,下水道的入口处,莎多尔才打破了沉默。 “你想甩开我轻而易举,但我没说错,你是个好人。” “或者我是想把你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杀掉呢?” “但这儿是你家啊。”莎多尔把目光转向巨大管道侧面一处毫不显眼的红色铭文。 建金斯。 赏金猎人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跨入了散发着令人不快气味的宽敞通道中。 “你是怎么把孩子要回来的?” “一个小谎言。” “卢卡斯领主可是很痛快地付了我五倍酬金,他很在意这孩子,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为了躲避瓦尔基莉的追究,此外,他巴不得摆脱露妮。” “你这么想?” “如果他铁了心要露妮,我的谎言是不会奏效的。” “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是个妓女,这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而且我在生下她之前就得了‘那种’病,她或许生下来就被传染了。如果露妮对他很重要,他至多会找个医生为她检查一下身体吧。”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这儿谁都不认识我。况且我现在只剩下露妮了,还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 “你确定要跟我走?我对你的宝贝女儿可不会起什么好影响的。” “我还能去哪儿?”女子略微湿润的目光躲开了维尔的眼睛。 “好吧,我有什么好处?” “女佣,雇工,或者……妓女,随你喜欢。反正我现在除了自己和露妮,就一无所有了。” 赏金猎人沉默一会,吐出一口气:“不许随便乱走,想找我麻烦的人不少。不准抱怨吃住,我知道费伦的祭司有多养尊处优。还有,我让你离开的时候不许多留。” “谢谢。”女子屈身行礼,看不出半丝之前的无理取闹与胡搅蛮缠,只有温婉与真诚的感激。“谢谢。” “这孩子……”赏金猎人顿了顿,没有回头。“她的父亲是谁?现在在哪儿?” “他没有父亲。”莎多尔的表情一冷。“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还没等赏金猎人再问,女子的声调忽而转为乞求。 “别问了,求求你。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别,好吗?” 维尔皱皱眉,什么都没说,向通道最幽深的岔道中走去。 女子犹豫了一下,抱着孩子追了上去。赏金猎人走得很快,她必须小跑才能跟上。 此刻她或许并没意识到。正在前方等待着她的,并非如她所望是一段平静的日子。不过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不论是怎样的困苦、流离,抑或是尊崇、荣耀,都没什么不同。 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第二章 晦暗的过往 与自由的双翼(1) 更新时间2013-6-13 18:40:48 字数:3450
噩梦——不,这并不能算是个噩梦。 只能说是某些令人不快的回忆,莎多尔想。她曾无数次试图把这些用时间彻底掩埋,不过至少在自己的梦境中,她无能为力。 神殿的雨夜,逐日暗淡的神光。那些闯入者——不,并不是闯入者,一切皆起源于她的善良,以及愚蠢。 淫邪的面孔,粗壮丑恶的肢体。如刀锋般锐利的疼痛,在白色衣裙上点点蔓延的殷红鲜血。 那件华美的祭司长袍,那是她最后一次把它穿在身上。黑色的潮水退去之后,那些人并没遭到什么严重的惩罚;正相反,她却因可笑的“纯洁”而失去了祭司的身份。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与其就那么一生在神坛上腐烂,倒不如…… 莎多尔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打断了信马由缰的思绪。这些想法本不是她该有的,或许是达卡芙的一切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 头脑一昏。连日来的惊恐、操劳以及担忧不可避免地让她大病一场,这已经是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了。她按住额头,昏昏沉沉地撑着床沿坐起身子,露妮就在身边。 所幸一切都已经好转了。 略微清醒了一些,莎多尔把目光投向房间的另一端。昏暗的烛光中赏金猎人的床铺上空空如也,时间还早,但是维尔-建金斯——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已经出门了。 这几天隐隐约约感到一直有人在照顾自己,是他吗? 还能是谁。莎多尔掩面,无声地笑了。虽然有些粗手粗脚,但是这种感觉——久违,而且温暖。 这个隐秘的藏身处现在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食物饮水一切都已准备周全。但总得干点什么,莎多尔想。 环视一周,她的目光投到了那扇从未打开过的窗子上。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起身,她摸到窗前,用力——铸铁制的窗框纹丝不动,看来已经锈死了。莎多尔无名火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到墙角捞起一根看上去像撬杠的东西,气势汹汹地回去对付那两扇不听话的家伙——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屋子中浓烈的铁锈味道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它们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了。女子大受鼓舞,握紧撬杠再一用力——轰然一声巨响,铁锈成片地四处飞溅,两扇窗户中的一扇竟被她生生撬了下来,她也跌倒在地几乎被那根沉重的铁棍砸伤。 厚厚的灰尘腾了起来,铁窗后显露出一面灰色翻板;打开来,成堆的灰黑色泥土簌簌抖落,初升的阳光探头探脑地挤进屋子。室内的气味混杂上积年灰土的香味,闻起来更奇怪了。另一边的小床上,露妮被那一声大响惊醒了,咿咿呀呀地哭出声来。 “有窗子居然不打开,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默默做出这样的评论,莎多尔转回身想去安抚越哭越大声的孩子;但当这间布满尘网污垢、尘土飞扬的房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几乎一瞬间就决定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该死的邋遢男人,他们就不能学得勤快一点吗?” * 赏金猎人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儿是整座城市的中心所在,瓦尔基莉神殿的一座后厅。清脆的响声在空荡幽暗的大厅中回荡,若有若无的回声无端的让人觉得不安。维尔揉揉鼻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向前,黑衣的祭司们装作对他视而不见;直到他拐进一道窄小的拱门,他们才像是重新活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有人对着赏金猎人离去的方向投去厌恶的目光。 维尔刚刚走进的这条长廊长得近乎看不到尽头。走道两边的墙壁上罩着黑色的布幔,他不用看也知道那后面是什么——无数以自由为主题的浮雕和壁画,其中也不乏尺度颇大的欢爱场景。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们时的心境了,那时这里还在充当瓦尔基莉神殿中的“神启之所”,所有心存疑惑的人都可以在这里的某一尊浮雕前冥想以求神启;至于现在,很少有人还能记得旧时代的传统,而这里也已顺理成章地近乎荒废了。 随着赏金猎人一路前行,通道两侧的阴影越发浓重,而黑幔后的浮雕们似乎也都活了起来,躲在阴影中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或者掩口轻笑,幔帐则像是她们黑色的面纱。如果按照直线距离计算,维尔现在所处的位置早已离开了神殿的范围,不过由于某种力量的干扰,这里的空间乃至于感知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黑影逐渐包围上来,而赏金猎人不为所动——他右手上的伤疤产生了某种异变,结硬的棕黄色疤块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透射出如水纯净的光芒,暗影随之退散。 一路前行,直到面前出现一道黑色的闸门,他才停住脚步。这扇门乍看平平无奇,不过仔细端详就可以发现其上隐约盘绕的银色细线;再细看下去,这些银光闪烁的线条竟勾勒出无数形态各异的鬼魅,而居中的则是一个形容妖异的女子——或者说是魅魔。 一切如常,除了地板上那团瘫成人形的衣物。这是一位高阶祭司的套装长袍,不知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维尔叹口气,从那团衣服上踩过,轻轻敲门。 “开门,瓦莉。是我。” 闸门应声而开,大团的黑雾从中翻滚着倾泻而出,却在赏金猎人手背上散发的光芒之中冰消雪融。他没有半点迟疑,大步跨入门内,宽敞的空间顿时被黯淡的光明照亮了。 这是一间装饰华美的卧房,房中的诸般摆设极奢尽侈,不知为何却没有什么灯具,也没有窗子。随着维尔步步向前,一切也都逐渐清晰起来;居中的大床上那个很不规矩地躺着的女孩儿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就人类来说,她很正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完美得近乎妖异,半裸的身体曲线玲珑——除了一点之外。 只有靠得够近,才能看清楚床上女孩身体两侧那若有若无的透明薄片。这种奇怪的东西从她的背后延伸出来,完全看不出形状,不过却在微微颤动,看上去十分漂亮——不属于人世的惊艳。 在赏金猎人走到床边停下的时候,女孩儿终于完全醒来了。她睁开眼睛,抬起右手挡在胸前,看上去仍然很没精神。 “你总算回来了。不要偷看我。” 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个责怪哥哥的小妹妹。赏金猎人点点头,扭过头去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递给女孩儿。 “有事耽搁了几天。是你想要的吗?” 盯着那只散发着轻微淡紫色亮光的小瓶子,女孩儿的纯黑色瞳孔似乎也被点亮了。 “这就是日暮香水么,真漂亮。” “要不要擦一点试试?” “才不要。我要留着它,不然会忘记这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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