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么远,如果你要去找他,不吃解药的话,可活不到那个时候。” 乐贰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吉利,恶狠狠瞪了何应一眼,并夺走他手中的解药药水。 但一转脸面对林参,却是十分温柔和蔼的模样,“贺大夫话糙理不糙,这公蝉做的药虽不及母蝉药那样可以根治你的隐火掌之毒,至少能多续几年命,你得活着,才有机会和林拾希重逢,对吧?” 说完,她把药捧在林参面前,眼巴巴期待林参喝下去。 饶是乐壹这般没耐心的,如今都不敢出声催促,生怕一个字说错又是前功尽弃。 林参想了想,扛着骨头里的灼伤之感,接过琉璃瓶,将里面的药水仰头一股脑灌进肚子里。 见此,乐贰长松一口气,起身时给自己揉了揉肩膀,吐槽道:“终于吃了,真的是,喝个药还要家里人费尽心思哄你喝。” 可林参在她唠唠叨叨的埋怨中昏了过去,到底没听进去多少。 这两年,林参总会梦到一些的故人。 其中最多的,是他无时无刻都想见到的爱人,林拾希。 经过他多次以死相逼的威逼利诱,乐壹和乐贰说出了周禧离开的真相。 可得知真相的他,更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原来,在小七宗取走温语和林甘头上两只赤毛蝉之人,是贺景。 但贺景并非凶手,他只是顺承受害者的请求,替他们做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林参难以想象,当时周禧就在现场,他必须要在林甘、温语,和林参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要眼睁睁看着贺景剖开温语的头颅,而不能阻止。 贺景拿了赤毛蝉,却以此要挟周禧跟他离开,否则小七宗五人全部白死。 “我的希妹……根本没有选择……我都没有逼过他,你们凭什么这么逼他……” 往后,林参总是会在发呆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你们凭什么逼他……” 旁边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愣一瞬。 听得懂的,知道他在说周禧。 听不懂的,只觉得他神神叨叨,莫名其妙。 今夜,长夜漫漫,乐壹乐贰守在床边打瞌睡,兄妹二人都以为林参还没醒,其实林参已经睁着眼睛望了好一会儿窗外的月亮。 后半夜,乐贰被普州军报催着离开,离开前给林参留下书信,信里没什么别的重要之事,无非是通过各种说辞与理由叮嘱林参喝药。 交代完林参,还要对乐壹各种叮咛。 “老三的毒复发的越来越频繁,吃药都扛不住几年,如果不吃药的话,随时可能……大哥,如果他真的要去找林拾希,咱也不拦着,但你和贺大夫一定要跟紧他,知道吗?哦!还有!运功会加速隐火掌之毒加强,你千万要盯着他,别让他练功!!” 一向吊儿郎当的乐壹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会无比认真,“放心吧,都已经换着花样骗他吃过好多次药了,上一次我让何应把药做成芝麻粒撒在年糕上给他吃他都没发现,我俩有的是办法给他灌下去。” 乐贰还是不太放心,一口气叹了又叹,“普州那边军情紧张,兴儿很多事情都离不开我,她现在又是太子,身边没几个心腹,我更是没办法不替她多考量,所以……不能一直陪着老三,老三这里只能靠你操心了。” 说到这些,乐壹有些不太高兴,转过身抱起双臂,语气酸酸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了,您老现在是太子之师,更是未来的帝师,哪里还顾得上小家小爱呀,去吧,我的弟弟我会自己照顾,不用你操心。” 乐贰抬手想要碰一碰乐壹,但听见这话,手便愣在半空左右为难,神色随之陷入惆怅与心酸之中。 乐壹察觉到她的难过,敛了阴阳怪气,回头吭哧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啦,也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妹妹,嗯?” 乐贰鼻子酸了一阵,眼眶也变得微红,向来不喜煽情的女子,难得也会忍不住踮起脚来紧紧抱住另一个人。 “哥……谢谢你……” 乐壹拍了拍她后背,心里明明不舍,嘴上却催促她离开,“走吧走吧,普州没了你,天都要塌了。” 送走乐贰后,乐壹回到屋里,瞧见空荡荡的床,愣在门口呆呆念道:“完了,我的天先塌了……老三!!!!!!” * “赶紧走!哪里来的半瞎子!大热天穿这么厚,不怕被闷死!神经病!” 艳阳高照,仲夏之时,林参却穿得格外厚实。 他确实有病,身体里那隐火掌之毒,发作的时候烧骨灼心,烫得人难熬,不发作的时候,又手脚冰凉,浑身没点儿热气。 隐火掌之毒到了晚期,还烧到了眼睛里,现在看东西是越来越不清楚了,总是带着重影,或闭久了再睁开时,只能看见白花花一片,要花好长时间才能稍微恢复一点视线。 这导致林参骑不了马,徒步走了半个月也没能走到里宝塘山。 路上时不时还会遇到捞月谷的人在寻找他这个人,但每次都被林参机灵地藏了过去。 就在方才,守城的官兵拿着林参的画像摆在林参脸旁比对。 先看一眼画像里丰神俊朗、气质非凡、干干净净的青年男子,再看一眼面前这个杵着拐杖、羸弱不堪、邋里邋遢,还神经兮兮的瞎子乞丐,立刻得出结论——不是他! 官兵催促林参赶紧走,可林参瞄了眼那画像,觉得有些眼熟,但因为眼神不好看不清,于是想凑近些看,导致挡了后面人的路,被官兵好一阵埋怨推搡。 “赶紧走!哪里来的半瞎子!大热天穿这么厚,不怕被闷死!神经病!” 林参自知理亏,收起好奇心,没多想那画像上的人是谁,匆匆杵着拐杖出城去了。 若他再多仔细瞧个两眼,就会知道画像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那是乐壹大张旗鼓地要求当地府城协助他寻人所画的画像…… 出了这座城,再往西便越来越靠近高阜,目前虽然还在大桓境内,但接下来的路都是山野荒道,鲜有人烟,只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孤零零的村庄,里面住的大多都是猎户人家,或是这两年为了逃避战乱跑到这里开垦荒田的难民。 “咳咳咳……” 咚咚咚。 临近夜幕,林参无路可去,又饥肠辘辘,好不容易碰到一户人家,便上前敲门,恳请收留。 “谁呀?” 昏黄灯笼下,开门的是个姑娘,林参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听声音判断,对方年纪不大。 “抱歉,打扰了,我要去高阜,路过此地,想留宿一晚,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伸手想递给那姑娘,但因视力不好,把握不准距离,差点直接怼姑娘家胸口去,以至于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姑娘尖叫着把手打开了。 “啊!!流氓!!!” 砰!! 林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砰的一声,然后知道自己被拒之门外了。 他疑惑地举着银子呆呆站了一会儿,门里的姑娘小心打开门探出头来,隔着门缝对他好一阵打量。 “你看不见?” 林参点了点头,趁对方态度缓和,连忙解释道:“我就留宿一晚,睡地铺也行,明早会离开,这个是费用。” 他这次不敢再贸然将银子递过去,而是放在门口,银子放下人退后,站在距离姑娘两米远的地方安静等待对方考虑。 那姑娘借灯光观察林参面相,见这人手里拿着竹子拐杖,二十五岁模样,眼神无光,半眯半睁,蓬头垢面,一根莲花簪子歪歪扭扭地插在盘发间,许多碎发散了出来。 再瞧他衣着,灰色布衣沾满了风尘,靴子上有河边的泥沙,也有山里的红泥,应是走了很多很多路没有停歇。 瞧着落魄得不行,但出手却如此大方。 姑娘心里琢磨:这人长得挺善,不像坏人,态度也和气,应该不会有问题。 “娘亲,有人想借宿!” 姑娘打开门捡了银子,冲屋里大喊,“我让他进来了,给他煮碗面吧!” 林参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今夜终于不用露宿山野挨饿受冻了。 饭桌上,母女二人瞧着林参吃面,时不时对视一眼,皆有疑问。 窦夫人:“年轻人,现在战争严峻,你为何要独自一人往高阜去啊?” 名叫吕品的姑娘将一碟醋推到林参面前,附和娘亲的话说:“是啊是啊,那边可危险了,以逻和高阜的军队都在那里蠢蠢欲动呢。” 林参饿的不行,但还不至于狼吞虎咽,细细往嘴里送面,抽空回答她们母女的话说:“寻亲。” 这简单的回答,却让母女二人更加疑惑。 吕品还想问,但窦夫人听出来林参不想多说,于是磕了磕吕品胳膊,示意她别再多嘴。 “厨房热水给你烧好了,衣服就放在浴桶旁边,是我家男人的,糙是糙了点,但很干净,你拿去穿吧,我家屋子小,没多余房间,今晚你就睡阿品房间,阿品跟我睡,正巧我男人打猎去了,一整晚都不会回来。” 林参筷子顿了顿,犹豫道:“这……吕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不方便吧……我可以睡地铺的。” 吕品收起空碟子,大大方方地说:“嗐,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只是个乡下丫头,没你们城里人那么多规矩。” 林参心头一暖,垂眸笑了笑,“多谢。” 晚上,林参在桌面上铺开地图,拿油灯靠近,俯身弯腰贴着地图才能勉强看清内容。 他比了比长度,再算算时间,意识到三天内就能抵达里宝塘山。 越接近里宝塘,林参越激动,时常还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这两年他总说,“希妹还小,他不能一个人在外面,我得去保护他。” 可这话也只能骗骗自己,乐壹都不会信。 “他都十八岁了!!而且有贺景在他身边,他能有什么事儿?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他根本不需要你,说不定他现在过得挺自在呢,你干嘛非要去搅乱他的生活?” 如今,林参渐渐明白了,一定要找到周禧,不是因为他觉得周禧需要他,而是他自己需要周禧。 他一片黑暗的世界,是靠着远处可望不可及的一点点光才没有坍塌。 他需要那点光,来驱散心里的阴霾。 砰砰砰!!! “开门开门开门!!!” 临近天光破晓的前一刻,吕家三盏灯笼被门外暴躁的敲门声惊亮。 林参也跟着苏醒,听声音听出好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于是穿上猎人的棕麻衣,轻轻打开一点门缝观察屋外情况。 来人野蛮地踹破大门,一群身披兽衣的大汉闯了进来,拿刀指着吕家母女二人大喊:“看什么看!你家吕麻子抢了我们的猎物,已经被老子打残了,你俩也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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