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从外头走进来,听了这话也说:“倒是和我们那府里的宝玉有些像,不过小孩子嘛,总是听风见雨的,性子不定也是有的。” 林涣皱了皱鼻子:哼,我才不要和那个宝玉像呢! 他常听弹幕聊起贾宝玉,都说他是个纨绔公子,林涣的志向是考科举、做大官,才不想跟宝玉一样! 他默默转移了话题:“娄姨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还难受吗?” 娄氏脸色暗淡下来,摇头:“还行,多亏你家照顾我。” 她一直没收到贾府的来信,可见那边儿根本没在意她,那自己又何必因着他们生气呢。 她转头看向静和:“这是……?” 林涣抢声说:“这是谭姨姨的女儿。” 娄氏想了想:“是你们家庄子上看玫瑰花的那个?她的花种的不错。” 封夫人带着甄英莲进来:“正是呢,我们那铺子里头好些个单子都是订的玫瑰花,那天去了的夫人都仿着咱们的那个整了玫瑰园子,如今正流行请各家到自家园子里吃酒。” 他们大人自去说话,林涣便拉着贾菌,带着英莲和静和另外去玩。 走路的时候,他悄悄地问直播间:“那啥,我要不要跟静和说她娘想和她爹离异啊?” 【心上人:静和知道自己是被卖的吗?】 是啊,静和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亲爹卖的? 林涣看了一眼静和,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英莲旁边,生怕自己被丢下似的。 察觉到林涣的目光,静和抬头挤出讨好的笑问:“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笑,林涣心里忽然酸酸的,连忙问弹幕:你们说我要不要问? 【古文学研究:你问吧,虽然现实很残忍,但总要她自己知道现实的,而且我觉得她的态度对于谭氏和王举人离异的案子会有帮助。】 【一言不合:是啊,现代离婚还有人问小孩子到底是跟爹还是跟娘的,如果静和一定要跟着她娘的话,王举人也不能强行把人要过去吧。】 林涣眼睛一亮,好办法呀! 他看一眼静和,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跟着王举人然后再被卖,于是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拐的?” 静和茫然:“那天我在家里缝补衣裳,我祖母陪着我,后来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她急急忙忙出去了,没多久有个男人到我家去,说事儿太急,娘他们忙不过来,叫我也去,我就跟着他走了。”
再后来就被卖了。 她那会儿年纪小,也没怎么出过村子,等她知道自己被卖了,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再后面就是被买回去送到了道观里,道观看的严,她更没什么机会出来了。 林涣便犹豫着说:“我与你说个事儿,你听了生气也好,骂人也好,只不要把难过憋在心里。” 他就将今儿个的案子说给了静和听。 静和愣住了。 她从前总是怨自己容易上当受骗,觉得要是当初自己长点心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贩子骗出去,过上那么惨的日子。 她被拐了以后,总是想着爹娘,怕他们再也不记得自己,有时候又想他们肯定是有了别的孩子,许是根本就把自己忘了,不然怎么会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分明听那些道长说起,自己还是在姑苏的,只要他们愿意找,肯定是能找到自己的。 静和从前也期望过自己被救出去,只是时间久了,她在那浊臭逼人的道观里待久了,连自己姓氏名谁都快忘了,浑浑噩噩、麻麻木木,只有到了深夜才会久违地想起自己的娘亲,那成了她苦难生活里的唯一慰藉。 今天却知道原来自己就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了的?只为了那一两银子? 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紧咬着牙根,只觉得荒唐。 林涣见她脸色不对,赶忙让她在亭子里坐下,又叫身边跟着的人都走开:“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静和趴在桌上,用袖子蒙住头脸,半天没有声响。 林涣左看看贾菌,右看看甄英莲,懊恼道:“到底不该说的!” 没成想他这话一说出口,一阵哭声从静和衣袖间漏出来,她的肩膀起起伏伏,那阵哭声便成了嚎啕大哭。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贾菌和甄英莲的眼圈也跟着红了,静和哭得实在太惨,他们几个小的又容易被牵动心神,一个个的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已经退出去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去找夫人们。 秦婉、封夫人、娄氏三个急忙赶过来,便瞧见四个小孩儿坐在亭子里哭成了一团,谁也哄不住谁。 林涣哭得快,收的也快,他窝在秦婉怀里看了眼亭子里,娄氏抱着贾菌,封夫人抱着英莲,只有静和孤零零地趴在桌上哭,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娘,静和好可怜啊。” 秦婉也心疼她,说:“明儿叫她娘进来,让她们俩也见见面吧。” 林风起也已经听见了小孩们的嚎哭声,他换了件衣裳进来的时候,林涣他们四个已经被哄着去洗漱换衣服睡午觉了。 秦婉便和他话家常:“前儿的书塾银子我已经叫人送到族长那里去了,娄氏和我透了意思,说是想在咱们家塾里跟着林涣一起读书,你看怎么说?” 林风起说:“荣国府还没来信?” 秦婉摇头:“也不知那边府里怎么回事,我瞧着娄氏近来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提出让贾菌做欢宝的伴读。” 林风起沉吟:“说起来这回谭氏的案子还和荣府那边有些牵扯。” 秦婉忙问:“这是什么缘故?” 林风起便将那道观里的事儿说了:“衙役到的时候,说是里头的女孩儿们都是衣不蔽体的,还拖出来几个江南有名的富商。” 因着要保护这些女孩儿,林风起叫衙役不许露出风声去,所以静和是换好了衣裳才带到林家来的,其余人都另外找了地方安置着,是以秦婉根本不知道那道观里有些什么。 此刻骤然听说,不免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些个寺庙道观的,越发不成样子了。” 林风起按住她的手:“都是那些个富商有需求,道观里才会想到这些东西,之前和你说这案子与荣府那边儿有牵扯便是说的这个,荣府除了嫡支住在京城以外,仍有十来房在金陵那一带,虽然比起京城萧条些,在外头却也称得上地头蛇,他们家和许多江南的盐商等有勾结,常请人宴饮,宴席之间便常叫些粉头之流作陪。“ 起先只是宴饮,后来因着义忠亲王被当今驳斥了党结之事,那些人的行事便开始悄悄的,狎妓是不敢在明面上进行了,他们便想出些新花招来,也就是到寺院道观里。 许是当着漫天神佛苟且更加刺激些,这一行竟十分的火热。 许多明面上干干净净的寺庙道观一到夜里就是男盗女娼的窝。 静和那一个便是。 秦婉几欲作呕,忙问:“那其余的女孩儿?” 林风起叹气:“有些是被人贩子拐来的,有些是父母自愿卖了的,多半都被糟蹋了,那里头除了年纪小一些的,便是长得清秀些的道童都没法逃过,都叫人淫了个遍。” 秦婉沉默,半晌说:“也是可怜,往后也没个着落。” 她又问起谭氏。 林风起更加摇头:“现在的律法想让谭氏把女儿要回去,实在太难,毕竟讲究子孙血脉,只怕王举人不愿,王家村的村长、里长、族长都会不愿意。” 其实还不止。 因着这案子实在有几分离奇,审案的时候来围观的人有不少,来带着这案子在姑苏城里头都十分有名。 那些围观的百姓在听案子的时候或许会觉得谭氏可怜,静和可怜,王举人可恶,可要是将静和判给了谭氏,他们又绝不会同意。 姑苏的乡绅们必定是不愿意见到静和被判给谭氏的,若是这案子真是这样的结果了,那他们家里那些个姨娘太太、寡妇之类的,都打着合离的名头到官府求着将那些孩子判给自己,那他们的血脉就会沦落在外。 这是那些大家族的族长不愿意也不可能看到的。 林风起头疼:“这是个大事儿啊!”这才是他暂时不愿意告诉大家谭氏的女儿已经找到了的缘故。 事实上他说的没错,姑苏城里的乡绅望族都在关注着这个案子,他们支持谭氏合离,可也不愿意让谭氏找回孩子。 秦婉只能说:“先让他们母女见一面吧。” # 过了几日,秦婉便安排了静和与谭氏在庄子上见面。 因着不能走漏消息,当天庄子上的人能撤出去的都撤出去了,只有她带着林涣,用的是修整的借口。 静和温和内敛,且年纪比林涣他们大一些,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就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让林涣他们三个很喜欢她,因此,林涣对她的事儿很是关注。 直播间的人也很在乎。 然后他们就看见林涣抓耳挠腮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频频地看向外面。 【斤斤计较:这一刻,欢宝猴哥附体了哈哈。】 【一言不合:笑死,欢宝你实在想看,站窗口不就是了?光明正大地看,人家不会说什么的!】 【心上人:别闹,欢宝根本没有他家窗台高好嘛。】 林涣气鼓鼓,明明他和窗台一样高!哼! 他才不要跟他们说话呢,他要去看静和姐姐。 于是,自我安慰成功的林涣默默地钻到了门口,诶,我探头! 静和正对着门口和谭氏面对面,一眼就看到了悄咪咪探头的林涣,顿时就想笑。 然而她目光落在对面局促的谭氏身上,那笑又收了回去,静静地垂下了眼。 谭氏不住地打量着静和,半晌才哭道:“高了,也瘦了。” 很奇怪的,明明只是一句特别特别简单的话,却让人心酸的想落泪。 静和使劲儿憋住的泪水晕在了眼眶里。 母女两个相看泪眼。 【白菜豆腐脑:……草,我眼泪要下来了。】 【心上人:呜呜,我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戏码。】 林涣也眼泪汪汪的。 约莫对看了一炷香的时间,谭氏才擦了擦眼泪,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竹篮子拎到身前:“娘先前给你做了鞋袜,想着哪天将你找回来了你能接着穿,也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脚。” 她将那篮子上遮着的布掀开。 林涣借着镜头作弊,往那篮子里一看。 只见里头塞了十好几双做好的鞋袜,各色的都有,从小到大堆在篮子里,鞋底子都是千层底,缝得密密实实的,有些鞋面儿上还绣着花花草草的,每双鞋面的用料都不同,都是崭新的,看着做工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这满满一篮子,都装着沉甸甸的爱意。 静和从里头拿出来一双细细端详着,她在那脏臭窝里呆了两年,前一年的时候还是替身,那会儿主家送来的鞋袜都是绫罗绸缎的,按说穿得很是舒适合脚,可这会儿捧着这双娘亲给自己做的鞋,她连从前穿的那双鞋的鞋面是什么色儿的都忘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3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