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渐渐发生变化,个头变得高大了,头发长了,额头上的梅花开得更盛了。他抱着她的躯体,声音是那么的平和,“你曾允诺,一战归来,便与我共待海棠花开,共赏银杏叶落。” 他抬起头,怀中自己的身躯又被抱得更紧些。 “如今,海棠花开了。” 海棠突然落泪。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叶英。 “英哥哥!” 海棠猛然睁开眼,身体传来的温热感让她明白她不是鬼,刚才那个只是梦境。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她有印象,她来过这里。 “剑……冢?” 床铺简单,她身下垫了至少两床厚被,身上也盖着好几层棉被,周遭有烧着的火炉,仿佛要努力营造出温暖的环境。衣箱子就放在一边,隐约能看见里头放着的鹅黄色衣物,还有那把几乎不曾离手的剑,此刻也被放在剑架之上。 房门被推开,海棠脱口而出:“英哥哥?” 那人快步走进来,一言不发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握着那人的手腕,眼底的澄澈让那人有些惊讶。海棠笑了,“我已经,想起来了。英哥哥,我想起来了。” 叶英合上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她的呼吸起伏,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温存。 再次睁开眼,他的唇角已经勾起温和的笑意。擦去她脸上的泥渍,他的声音柔得如同春风一般,拂开海棠花:“嗯。”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切磋的事。”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海棠推开叶英:“我也记得我们未曾婚配的事。” 叶英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的走向不太对。 “最关键的是,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叶天霁跟我说,我在半年前就同你成婚了?” 等下,这不对劲! 海棠伸出手,狠狠地掐着叶英的脸颊扯了扯,“你呀你呀,你还是大庄主呢,竟然让叶天霁去骗忘记一切的我!你为老不尊!你上梁不正!你骗我!堂堂大庄主竟然要拐骗良家妇女?” 叶英的脸都被捏红了,海棠又有些懊悔,轻柔地抚摸被她掐红的地方:“你也不知道喊疼,我太用力了。” 叶英似乎毫不在乎:“娘子罚我,应当的。” 海棠觉得这大概是天打雷劈的日子才会让叶英说出这样的话。刚想完这句话,外头忽然炸了一个惊雷下来,海棠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望向窗外。 ――还真打雷了啊? 可下一刻海棠说出的话,对叶英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我们即便是好兄弟,开玩笑也要有界限啊。” 叶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偏生海棠的目光又那么的坚定。唇角浅浅的笑意霎那间消失不见,瞬时冷冽的表情把海棠给吓着了。她的笑容生涩又尴尬,似乎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叶英一言不发离开了屋子,“啪”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力道之大是海棠从未见过的。海棠不明白她说错了什么,可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异样。 她记得叶英,她也记得她三度忘记叶英的事儿,她全都想起来了,从她记事开始到现在的一切,她都记起来了。只是这个叶英很特别,海棠清楚她和他并不是真正的兄妹,可他却总是陪在自己身边,在自己危急的时候会来救自己。 这样的,不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还能是什么?情人?不会啦,那种虚幻的东西她没资格碰,也不想去碰。 只是这个兄弟,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海棠落地,光着脚跑到门前,却发现门拉不开。她被关在房里了?不是吧,叶英怎么能这样?即便真的是情人也不能这样关人的啊! 海棠用力敲响房门:“开开门,英哥哥,开开门?” 心中生起害怕,可是叶英不会这样对她的,她坚信叶英不是这种人。这样的信任也是没来由,海棠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庄主是不会把人关起来的。 可门外,早已没了人。 叶英没想到自己关门的狠劲把房梁上一根连接木震得松了,竟落在了两扇门之间,硬生生把门从外头锁上了。门架子是精铁打的,锁上了要开就不容易了。他站在树林之间,浑身剑气卷起了周遭的树叶,眼见着要一发不可收拾了,海棠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 「我……我害了……你……」 四处散发的剑气又被聚拢,如今一切都已明朗,只是似乎明朗得晚了些,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正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忘却了一切。 脑海中的自己开始教训起了自己。 “叶英啊叶英,这是你第一次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她不过是江湖中一叶浮萍,即便死去也并不会引起多大波澜。可叶英,你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和这个人共白首才做出的选择,你该知道你要承担的苦楚,如今在此恼她,又是怎么回事呢?” 「心、心剑……对、对不起……」 一切顿时明朗。 这个杞人忧天的丫头啊!她以为自己所悟的剑招停滞不前是自己的错?怎么可能呢……叶英承认确实是有些瓶颈,可这与她绝无关系啊!她为什么不问呢? 心情平复之后叶英折回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门打不开了。她生气了,从里头锁上了?试着呼唤了一句,里面没有人回应。又唤了一生,仍旧是没有人回应。 房门外面没有上锁,只能是里面的插闩给插上了。叶英觉得有些不对劲,里头的气息很奇怪,明明有人在门前,却好似很累的样子。 手掌放在门上,内力汇聚在掌心,顿时房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大喘气的海棠。将她扶起,额头又开始发烫了,叶英随手把架上的披风取下将她包裹好,抱着她轻功一跃回到了藏剑山庄。 谁知这一反复,就烧了足足半月。时而退烧,时而发热,从一开始的还能出门溜达带着叶婧衣瞎逛,到后来的脊梁骨发疼根本无法起来,情况愈加严重。刘徵多次试药,却均以失败告终。扬州城的吴思远也来看了,根本束手无策,只得修书一封去了长安,寻了他认识的一位年少有为的医者而来。 期间长安盛神针大夫来给婧衣渡了一次脉,也给海棠看了一眼。只看了她一眼,盛大夫便断言自己无法医治。 正月就这么过去了。二月初春,一场倒春寒让西湖又下了一次雪。天策府众人最后留下的只有张跃和胡若子,其他人都先回去了。这天海棠醒来,气色不错,趁着胡若子不在房里,就这么穿着中衣溜达出去了。 外头在融雪,很冷,海棠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已经受够了躺着起不来的日子,即便脊梁骨在阵阵地疼,她还是要出门去。未曾消融的雪,院子里意外的有些香气,定睛一看,竟是种在花盆里的海棠花开了。柔弱的花瓣被冰雪覆盖,竟隐约有几分傲骨。 这株海棠也算是命硬了。海棠禁不住想,到底是海棠花命硬,还是她海棠命硬? 有一人站在雪中,抱着剑,就这么看那棵海棠。 不是海棠花命硬,而是今年这个院子一直在烧地炕,这海棠花放在屋旁天天遭热气,提前开了。再次落雪那日,叶英想起了这株花,不想它太快凋零便内力把它给封了。 * “叶、叶公子……” “是你。” “那个,叶公子,还没说过呢。我叫海棠。” “在下叶英。” “叶大公子,我问你!” “嗯。” “我问你,我们成亲了吗?” “不曾。” “那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看光了,你负责啊!?” “好。” “海棠。” “嗯?” “英,倾慕于你。” “织纤云以为誓,填银河以为约,托飞星以传情,搭鹊桥以相聚。若是汝心正如我心,比翼双飞笑傲江湖。海棠,你可愿?” * 他抱着剑的模样从来没有这么清冷过,就如同这倒春寒降落的雪一样,明明是一门之主,却是那么凄清单薄。他的肩头已经积了白色的雪,也不知道他在这风雪之中站了多久。过往的记忆都还在,唯独对叶英的模糊不清。可她觉得,即便过去的回忆都不要了,这样的他,总想让人上前去抱抱他,心疼他,问他冷不冷。 这个男人,如果自己未曾爱过他,那她愿意试试动心;如果自己是真的忘了对他的情,那么她愿意再一次爱上他。 所以海棠选择了笑容。 “织纤云以为誓,填银河以为约,托飞星以传情,搭鹊桥以相聚。若是汝心正如我心,比翼双飞笑傲江湖。叶英,你可愿玉成我心?” 叶英回眸,清冷的眼中带着灼热的光,可惜离得太远,海棠看不见。 “我虽不记得旧日情谊,若从头再来,于你而言着实残忍,那么,我就把过去记住,从现在开始喜欢你,可否?” 叶英彳亍而行,这怕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犹豫。 海棠立于廊下,叶英抬头。 她伸出手,掸去他肩头的雪,“我们慢慢来。” 叶英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放在她的手中,“好。” 里面装着二人的两束头发,是在长安城交换的。海棠打开看了,又把它按在心口,“我也有一个,是吗?我好像把它放在西八坊的家里了。” 蓦地被横抱而起,海棠没有挣扎,而是尽力在适应这种亲昵。叶英把她放回床榻边,用她枕边的那支发钗随手挽起一个发髻。这支发钗是他娘给海棠的,海棠估计不记得了,索性不告诉她,免得她被吓到。 “我们,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恭喜叶天霁摆脱拐棍。
第62章 五十八 “你……确定了?” “嗯。” 屋内传来的对话声里夹杂着万般的无奈,刘徵又一次责怪起自己的无能为力,被海棠以一声轻笑给化解了。只是屋外站着的叶英师徒以及张跃,心中却并不是滋味。 昨日,海棠决定让刘徵把她的经脉内力给截断。虽然刘徵保证并不是长久的,这不过是个封印之术,只是她也坦承这对身体的负担会十分的大,海棠的身体会在封印过后变得比寻常人虚弱。 海棠倒无所谓,她现在难道还比常人舒坦不成? 叶英仍是不放心,但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与其让她日日遭受内力冲撞带来的反复发热之苦,还不如先把一切给封印起来,日后再来寻找医治之法。叶英想起了自己的幼妹婧衣,叶婧衣天生绝脉,他和几个兄弟们连夜出门寻来三大神医,再加上海棠在七秀坊请来刘徵,不也保住了她的命吗?现在最需要的,不正是时间吗? 婧衣能那么活泼地扑入他怀里,能那么活泼地拉着叶凡四处跑,海棠自然也能恢复到旧日活泼,又手执长.枪与他对战。 所以即便不愿,他还是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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