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看着他,不知他说的是实情,还是为了安抚自己现编出来的谎话——金光瑶随机应变的本事,他可是真真儿体验过的。 但此时此地,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世上有谁,又不需要点谎话来抚慰一下呢? 于是他喘着血沫笑道:“你他妈还真是个先知……” 此时蓝湛江澄也都凑过来,金光瑶看见他们,叹口不存在的气道:“给你们罢,坏人还是得我来当。” 说着,他把魏无羡交给那两个,自己手持了恨生,去攻那“江厌离”。 那凶尸只是样貌肖似,作为一个对付魏无羡的奇招,本身并没有多高修为,被他斩中几下,后退时沾了另外玄门修士发的符箓,尖声啸叫着,在雨中燃成了一团蓝火。 金光瑶回头看看,蓝忘机正给魏无羡死死压着腹部止血。 而魏无羡整个人成一种扭转的状态,腹部被蓝忘机压着,上身却与江澄抱着,互相把头埋在颈窝里,捂着对方的耳朵,不敢听,也不敢看向这边。 而传闻为姑苏醋王的蓝忘机,对这一幕竟也不闻不问,置若罔闻。 真是不成体统、罔顾人伦的关系啊……金光瑶摇摇头,心道。
☆、第七十四章 招温宁 放烟花 吹唢呐
魏无羡的伤一时虽要不了命,但显然已无力再与虎符相抗,一吹陈情,腹部就血如泉涌,蓝忘机江晚吟两人压着,白袖都染做了红袖,紫衣显成了黑衣。 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先前那些被夷陵老祖召唤出的凶尸,失了加持,个个茫茫无措,被虎符招出的凶尸则愈显凶蛮,场上很快肢体横飞,血肉模糊,虽然知道他们本来都已经不是活人,这景象还是让许多成名已久的修士都骇得脸色煞白,掩口作呕。 魏无羡冲金光瑶喊了一声,金光瑶一愣,因为魏无羡用的是地道的云梦方言。 他说的是:我在身上画个招阴旗,你带我走,引开它们。 这事魏无羡前世做过,配合的对象当然是蓝忘机。 而此时他跟金光瑶说这话,不是因为想跟金光瑶说,而是因为此时蓝湛江澄都失去灵力,寸步难行,唯有金光瑶一具凶尸,不受灵力影响,是在场唯一行动力比较高的。
金光瑶同样操着云梦方言,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魏无羡,你知道现在下雨吗?” …… 下雨的话,你连个泼墨山水都画不成。于是魏无羡也收了这个念想,用最后一点力气打了声唿哨。 扑棱棱西边的天空飞出一群候鸟,咆哮声中,一个灰白色的人影窜出,落到青石的地面上,右手出拳,扫倒了前方两具凶尸。 也是个老熟人,金光瑶看过去,拱手行了一礼。 魏无羡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招温宁了。 看来现在的情况就已经是万不得已。 温宁看看金光瑶,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信任魏无羡的指令,于是放心将后背交给金光瑶,奋力撕碎了两男一女三具凶尸。 金光瑶同样不得不将后方依仗给温宁,两人联手,倒似暂立起一处小小屏障,令来犯尸群无法过关。 看到对方的主力是两具高阶凶尸,聂怀桑也随机应变,更改打法。他人握着虎符,向后撤了一撤,再一号令,受虎符控制的凶尸们便突然弃了这两人,改扑向战场上那些还勉强能战的低阶修士们。 同时一批聂家的黑衣修士陡然上前,递补了战斗的位置,换刀为剑,剑上各个铭刻符文,青光荡漾,指向两人。 这阵法和符文是金子怀特地制定出来对付凶尸的,子怀虽死,阵法的威力却并不会随之减弱,金光瑶知道厉害,提醒温宁一句:“小心”。 聂怀桑这变招果然奏效,温宁没有见过这阵法,一时准备不足,看着其他低阶修士被凶尸们撕咬,又想出手相救,手忙脚乱中,连接被削了三剑,灰白色的皮肤外翻,没有血,可却也又要让魏无羡头疼修复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暂时撤到后方,调息休整的玄门家主处,气氛也很紧张,金凌掏出金家信号烟花,可要放不放的。蓝思追看出他的犹豫,忙道:“可是因为此地荒僻,离兰陵本城也有几十里,放了怕他们也看不见?” 金凌点头。 这时,还是蓝曦臣想起什么,稳着步子走来:“金宗主,如果我没记错,在这向东十里之内,是否有座瞭望台?” 他这一说,众人眼睛均是一亮,烟花璀璨,十里之内,大概还勉强可以被看见。 瞭望台上人手虽少,但传递情报的配备齐全,如果上头的人意识到这里有一场大危机,可以放出信鸽,或者直接御剑到最近的家族请求驰援。 “是呀!”蓝思追有些激动,道,“那我们不能一家一家地放,得让他们明白这里情况很严重!” 玄门众家主清楚了意思,纷纷拿出自家烟花,道:“准备好了!” 蓝景仪动手比动嘴快,率先拉开了蓝家的信号烟花,一朵淡蓝色的卷云纹立刻在天空炸开。随着这一声,众家立刻跟进,一时之间天上红橙蓝绿的烟花争奇斗艳,把原本黑沉沉的天空都映得一片光明,倒好像是什么盛大的节日。 聂怀桑那边当然也发现了这里的意图,手中疯狂挥动虎符,凶尸攻击得都更加激烈。金光瑶和温宁在应付剑阵的间隙,还得拼力与同类纠缠,苦战不已,节节败退。 就在这大厦将倾之时,劈空响起一声尖锐高亢的乐声,吓得在场人们都一激灵。 “什么声音?”有高阶的家主还不清楚这种乐器,还得小门小户的宗主们告诉他们:“这玩意叫唢呐……一般成亲和送葬的用……” 金光瑶看过去,是阿音,方才太乱,都没人顾得到这孩子了,此时她坐在一地积水里,卖力地吹奏。 她这一吹,是像魏无羡方才那样,跟虎符争夺凶尸的控制权,效力甚至比魏无羡的都大。 不见得是天赋胜过,主要是乐器流氓。 什么琴瑟笛箫,庙堂雅乐,在唢呐面前,都是浮云…… 那声音真是凄厉悲凉,沁人心脾,百家众人听着,不知怎的有人就哭出来了。 “呜呜呜……我想我爹了……”“嘤嘤嘤……娘啊……你在那边还好吗?” 作为对音律最敏感的家族,蓝家众人都打着哆嗦,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无羡强撑着冲阿音喊:“姑娘,你就不能吹欢快点的调子吗?” 阿音点头,用力挤出一个“好”。 唢呐瞬时变调,从送葬一下跳跃到成亲。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连凶尸的打斗,看起来都变得像是扭秧歌。 转折太大,好些人一下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呛着了。 金光瑶单手虚脱地扶住额头,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风。 蓝家的人堆里,蓝景仪从音乐里读出了故事,喃喃道:“这……一定是冥婚……” …… 场上局势如跷跷板般,在一个下午间已经变换几次,随着阿音这波操控,聂家又再度落于下风。炼尸场毕竟不是乱葬岗,凶尸们捉对厮杀,互相撕扯成碎片,渐渐地,涌上来的凶尸终是变少了。 擒贼擒王,聂怀桑看见形势为这少女所控,又忙指挥凶尸,攻向阿音。金光瑶自然也意识到这点,带着尚且勉强能战的低阶修士们,把阿音拱卫起来。 雨势小了些,在西边的天空竟出现了一丝晴色,从厚厚的云层后露出一线阳光,所谓西边日出东边雨,大约就是这个景象。 然而,就在这时,金光瑶听见身后的乐声渐渐低落下去。
☆、第七十五章 报应金光瑶,就送他一个金光瑶
金光瑶听见身后的乐声渐渐低落下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阿音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那系着红绳的唢呐。可是,几乎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腰部以下,已然全是白骨! 她的衣衫褴褛破旧,被雨打湿,全裹紧在身体上,显现明显的骷髅形状,衣物上偶有破口,则直接露出骨质,灰白的颜色,毫无半点生气。 而这白骨上竟没有一丝血迹,仿佛她的□□剥离得那样轻易,像水融化,或像烟飞散了。 一条思绪如一根银针般飞过金光瑶的脑海,而这思绪,也回答了他先前心中的问题。 他抓住阿音的肩膀,大叫起来:“你一个夺舍的人,去抓紫电,不要命了!?” 听到紫电名字,江澄在不远处懵然地看过来,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阿音自然听得懂,笑道:“我本就是个死人,谈什么要不要命?” 她的眼神不复清澈,但很明亮,并不是孩子的眼神。 “我遇到你那年,七岁;死那年,十四岁;现在若活着,十七岁,”阿音说着,声音听起来分外虚弱。 金光瑶讶异,但很快反应过来。 十七岁少女的感情,当然跟十岁孩子不尽相同。 他是她的凶尸,她其实有完全的控制,她可以催他狂化,驱使他做任何事。 可她没有,她留给了他清醒的神智…… 炽热,甚至可说是虔诚,无望,甚至希求对方永不知晓的感情,他不是再熟悉不过的吗? 他吃不住她看,低下了头。 “我娘老实,一生吃斋念佛,行善报恩,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母女,就落得那么个不堪的下场……”阿音说下去,“所以我死之后,一点魂魄,到底怨愤难平,游荡世间。” “游荡了不知多久,有一日,我见一个小乞丐,连冷带饿,倒在路边,将死未死,心中挣扎许久,可最终还是夺了她的舍,这才是你们看到的阿音。” “当时她脚边有个婴孩,还在襁褓,大哭不止,我把她捡了起来,这是你们看到的招娣。” “我娘在时,从来教我要做个好人,我也是想做个好人的……”阿音喘息着道,白骨化已经到了胸口。 “可我还是夺了无辜者的舍——说一千道一万,夺舍等于杀人,因为死人的舍是没法用的。” “之后还死了好多人,该死的不该死的,我不认识的人……就像今天这样……” “而我最抱歉的,是利用了你……”阿音伸出手,挣扎着去触碰他的脸颊,“我说是对你感恩,说是视如天神,可利用起你时,也丝毫没有手软……” 金光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样的话,换个立场,难道不正是他该对蓝曦臣说的吗? 还有刚才在大屋里,她让他捅了蓝曦臣的时候。 难道不就和他卧底温家时一样? 他之前总是想,他是没办法,不杀那几个修士,怎么装得像?怎么让温若寒信任不疑?为何聂明玦总要揪住这点不放? 可现在,他深切地以身体会,对那几个修士本身,还有他们的家人,痛苦就是痛苦,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辩解,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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