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鬼们都聚了过来,看青阳在地上画:“重建的道观,坐北朝南,正面要有片广场,可以安置影壁。中央铺设神路,自南向北通向供奉神明的主殿与偏殿。道观东侧是咱们活人住的寮房,还有日常要用到的浴堂、伙房,道观西侧就安置祠堂。” 青阳连西院主屋都不打算留,那屋子屁用没有,打从修葺好到现在,魔祖一次都没去住过。 青阳摸摸下巴,转头拽拽罗睺袖子:“咱们道观扩建,这么大的地方,是不是得给五位灵公,还有灶君夫妇塑像呀?不然香客进门,看这么大的道观,偏殿还供奉的是牌位,好像很掉价的样子……对了,魔祖,您还是不愿在主殿塑像吗?” “嗯?”罗睺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塑了像,你这小金坠儿还戴吗?” 青阳:“……都有正经神像了,这小金坠儿自然就不戴了啊……挺不庄重的。” 之前几次去都城隍庙,里头的道士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脖子上的小金坠儿猛看。 罗睺立马厉声说:“本尊何等身份,怎么能和区区三清同驻主殿!” “……”青阳不怎么抱有希望地说,“那五灵公和灶君夫妇的神像呢……” 罗睺看着青阳眼巴巴求同意的模样,勉强松口:“本尊,自然不会给徒弟拖后腿的了。” ………… 因为观内的神明小肚鸡……比较排外,像接喜神、为玉帝接驾之类的正常道观过春节都会有的流程,就不得不被毙掉了。 除夕当晚,所有的役鬼都回到了观里,一起吃过流水席后,青阳到伙房接灶,又去充当客堂的寮房吃了果茶。等到祝寿科仪结束,优昙也带着八相寺的两个和尚来拜年。 优昙的脸皮就比绝明他们厚多了,反正人都下界了,魔祖的大腿是一定要抱的,索性将张老爷子也接来,在观中蹭吃蹭喝,一起守岁。 大年三十的最后一秒,随着秦淮寺庙的钟鸣声响起而结束。灶王奶奶特地做了素的胡辣汤,掐着点分发给大家。 “魔祖,”青阳捧着自己提前熬好的加了小牛肉块的胡辣汤爬上屋檐,“看他们放烟花。” 孤自坐在屋檐上的罗睺,下意识地抬手,微凉的手指触及温热的瓷碗,竟觉得有些烫。 青阳做的胡辣汤,和灶王奶奶的不同。灶王奶奶的胡辣汤里添加了一些中药,带着一股清香的草药味,青阳做的就比较简单,没有药味,纯粹食物的鲜香。 牛肉被切成合宜的小粒,浸泡着芡汤,吃起来外表软烂,内里却也不失劲道。粉条、豆腐皮、海带、千张丝浸透着骨汤的鲜美,木耳也被切成细丝,不用勺子,直接端碗一饮,吃下满满的鲜美。 罗睺难得吃得秀气,一点点抿着汤,眼神飘到青阳脸上。 小道士看起来很高兴。 康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遣人送了鞭炮、烟花来,青阳坐在罗睺身边,一边在屋檐上晃着腿喝汤,一边看着院子里,胤礽正拿着烟花和众鬼群魔乱舞,一些比较活泼的鬼就假装踩着鞭炮跳来跳去。 几个年幼的孩童,也跟在胤礽身后举着烟花兴奋的乱跑,那是胤礽用五鬼搬运术,请阴将偷偷把自己几个年幼的子女带来,只对孩子们说是做梦。灶王奶奶在旁边激动地直搓手,看到有孩子跌倒,就几步上去抱起来,给孩子治伤:“哎呦,看看给瘦的,要是能来观里就好啦,奶奶把你们都喂得胖乎乎的。” 胤礽放肆玩了一通,额头带着汗走来:“幸好咱们观不是全真派,师父说,以后有机会,可以把家眷接来,安置在道观隔壁,有想入道的也可以进观。” 灶王奶奶直点头:“是极,你看张天师一脉也是嫡亲相传的!” “但也要看看他们乐不乐意,有没有天赋。”胤礽捏了捏儿子的脸,眼神温和。 灶王奶奶揉揉怀里孩子的肚肚:“多喂喂,多喂喂。” 奶奶多喂喂,什么都会有的。 青阳坐在屋檐上,看着满观的花火,明亮的火焰冲上空中,在夜幕上划开比星光更璀璨的银河,情不自禁往罗睺那边靠了靠身体:“嘶……有点凉。” 罗睺手忙脚乱,赶紧用大氅接住好久没这么撒娇了的青阳。上一回求抱抱,好像还是三清铃那会,青阳主动抱的神像大腿。 青阳靠在罗睺肩上,只觉得因为这热闹而有些悸乱、思念师门的心,又安定下来,忍不住将手也伸过去,抱住罗睺的手臂。 罗睺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动,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用法力遮住了凛冽冬风,小道士发髻翘起的卷毛,却仍旧一动一动地蹭着他的脸颊。 等他终于缓过来,将脸转向肩侧时,看到的却是小道士特别安心的睡颜。 寒冷被隔绝在外,青阳半个身子靠在大氅里,睡得暖暖和和,踏踏实实。蜷曲的发鬓一路垂到唇畔,在烟火变幻的光影下,那双唇似乎也被赋予了异样的魔魅,引得罗睺无意识地缓缓抬手,撩拨开这一缕发鬓,低下头去—— “汪嗷?” 两人身边猛地蹿过一只毛茸茸,歪着脑袋,用狗狗眼纯洁地看着凑近青阳的罗睺。 偷偷带着狗子来见老婆子的灶王爷:“……” 灶王爷的头从屋檐后一寸一寸低下去…… “——敢说出去,你死了,知道吗?!”罗睺一把把灶王爷揪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滚!” “……QAQ”灶王爷泪奔飘走,他还没看到老婆子啊。 罗睺猛地捂了捂胸口,慌得目光到处乱晃,好不容易略定下神,罗睺警觉地观望四周,除了灶君,没有第二个人发现。 他无声地长舒一口气,赶紧把小道士用大氅卷着,把人送到寮房床上。 “……”青阳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知低声呢喃了什么。 罗睺悄无声息地伸展四肢,爬上床的另一边,眼神复杂地看了青阳好一会,很刻意的翻过身去,背对青阳。 澄净思绪…… 罗睺强行排空自己的大脑,陷入沉睡。 梦里。 茅草屋下有水流的声音,也有葫芦瓢舀水时磕碰到木桶的声音。 一道白影在侧着身淋洗着头发,卷而乌黑的头发被修长的手指细心梳理,将纤尘洗净。 然后那人转过身来,眼睫带着蒸腾的水汽,眼底映照着漂亮的烟火,夜幕里最美的星月都盛在这笑盈盈的眸子里。 罗睺看到自己的视角磕磕碰碰地迎了上去,把这星月都揉进怀里,然后触及那片唇。 柔软,温暖,甜得让人心悸。 “——!”罗睺猛地从梦中醒来,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往旁边一看,小道士还在沉沉地睡着,完全不知道他被什么样的梦惊醒。 罗睺睡不下去了,捂着充满异样感情的胸口翻身下床。 梦醒来,曾经教训胤褆时看到的那抹背影就回想得愈发清晰。 罗睺迷茫又矛盾地站在窗边,抠着窗台:怎么会这样?我把小道士当弟子,怎么可以对弟子有这样的心思? ………… “咦,谁啊!这么不道德,昨晚跑来抠我的窗框。”青阳一大早醒来,就发现罗睺不见踪影,挠着头走到窗边想找找罗睺在哪,手一搭就摸到几个坑洞。 青阳也来不及追究,赶紧下楼去准备供斋,碰到灶王奶奶打了声招呼:“下了饺子呀?那我蒸点大馍,孩子们都送回去了吗?” 灶王奶奶还很不舍:“回了,天没亮就回了。还得伪装成做梦……要是能早点接来就好啦!” “人各有志,万一人家孩子就想在宫里过日子呢,看以后的情况啦!”青阳一向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活在当下,和灶王奶奶又啰嗦了几句,抱着蒸好的大馍去供奉了,又找罗睺去投喂。 找到人的时候,罗睺正站在后殿浴房边发呆。 “看什么呢?”青阳还记得昨晚的闹腾劲儿,冲着罗睺挥挥手还蹦跳了几下,“来吃馍啦——” 拖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金坠多轻啊,那链子又短,蹦几下,就从衣领外骨碌碌翻进衣领里了,冰得青阳一个哆嗦。 青阳本能地伸手去捞,而和他反应一样快的,是倏然闪现到青阳面前的罗睺。他的手也闪电般伸出,去抓那不老实的小金坠儿,青阳的手刚握住小金坠儿,罗睺的手也紧跟其后握住了他。 “……老夫敢拿儿子跟你打赌,这江苏的阴鬼数量稀少,其中肯定有鬼!” 争执的声音逐渐靠近,索尼和鳌拜互看不顺眼地飘过来。 “嗤,可不是有鬼吗?”鳌拜不屑地说,“鬼少怎么了,就不兴有其他的大师超度阴鬼……啊……” 索尼和鳌拜逐渐停下。 青阳、罗睺:“……” 索尼、鳌拜:“……” 索尼:“……打扰了。”
第56章 吓死鬼了, 转角遇见魔祖谈恋爱。 索尼掉头走,还不忘去拽鳌拜:“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能江苏大师多。” “??”鳌拜反倒不乐意了, “刚刚还拿儿子打赌?” 索尼:“嗐,鬼话连篇没听过吗?” 这么一争执, 本还贴在一起的罗睺与青阳立时清醒了,瞬间弹开。 青阳捂着脸把小金坠拎出来, 心砰砰狂跳:稳住!这只是直男的小把戏而已。魔祖之前多么信誓旦旦地说了,是纯粹的师徒之情…… 他也不敢再去细看罗睺的表情,转过身去, 问索尼和鳌拜:“你们刚才说什么, 什么大师多。” 索尼只好磨磨蹭蹭转回来:“小东家没发现?最近我和拜拜勘探阴路, 沿着黄河往北去,可能是留心注意了,发觉有些不对。江苏这一片的阴鬼数量, 远少于其他地方。” 青阳纳闷:“没吧,我也经常往返都城隍庙的, 一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苏又不止这一条路这么大, ”索尼道,“我感觉不对劲以后, 特地在江苏各地观察了,但凡是有正经道观、寺庙坐镇的地方,阴鬼数量还算正常, 其余地区, 鬼影伶仃。” 青阳的心思彻底收回来了, 皱着眉头说:“那这确实很不正常, 都城隍庙的道士也没有发现异常?” 鳌拜的语气大为鄙夷:“都城隍庙的道士们, 他们出门吗?最多去集市卖菜。他们每天就蹲在观里等各地的香客送钱上门,能发现什么异常。” “……”这就是现充党对宅男们的鄙视吗,青阳黑线地说,“那我还是召请下阴差来问问。” 也不是头一次了,阴差来得很熟练,腰带上塞着一圈纸条从地下冒出来:“没钱了,打个欠条先……咦,怎么没鬼。” 阴差举着笔和欠条,疑惑地抻长脖子环视四周。 “……不是超度,是有别的问题想问。”青阳无语,怎么上他这儿来,就做好了要出血的准备是吗?腰上塞那么一大圈纸条,是想暗暗抗议他刮油水? 不用给钱啊,阴差顿时喜笑颜开:“什么问题?”他顿了顿,黑洞洞的眼睛一亮,连忙把笔往腰间一插,空出手搓了搓,“回答问题,这个是要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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