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把那件连帽衫从身上扒下来，感觉到一股气流从他的左胳膊下方滑过，在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臂之前。他冒险偷看了Malfoy一眼，但Malfoy就只是凝视着正前方，他下巴处的肌肉收紧了一些。
“现在试试这件。”摩金夫人把长袍推到他怀里。“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她又挑剔地补充了一句。
“呃，谢谢。”Harry把那件衣服从头顶上套进去，十分确定它拖到了地板上，袖子也长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也越来越确信Malfoy说的那个该死的名单是确实存在的了。
从店铺前方传来了铃响。
“LaPorte，”摩金夫人对给Malfoy缝衣服的巫师说，“你做完了手上的活之后能给这件衣服缝一下边吗？”接着她就蹒跚地向门走去，留下Harry徒劳地在长袍里扑腾。
“我早告诉你了。”Malfoy说。
Harry又偷偷看了Malfoy一眼。Malfoy站在那儿，下巴扬的高高的，但是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傲慢，正相反，他看起来恰恰是傲慢的反面，不管那是什么。当Malfoy吞咽口水的时候，Harry的眼睛紧跟着他纤细的喉结移动。
“马上就好，Malfoy先生。”LaPorte说完，站起身来，“我确信这件衣服做好了。您想看一看吗？”他对房间另一边的镜子比了比。
但Malfoy已经把衣服脱下来了。“没有必要了。”他说。他把袍子递给那个巫师，让他包好，然后从脚凳上走下来。现在他没有穿着礼服长袍，所有傲慢自大的表象都消影无踪。他的白色衬衫除了它精致的裁剪之外极其普通，还有就是……好吧，Malfoy一直都挺好看的，即使是在他的行为举止最丑陋的时候。
Harry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清了清嗓子，移开了视线。
“谢谢你。”Malfoy对给他缝衣服的男人说。Harry攥紧了他的袖子，震惊于Malfoy嘴里说出的话。但很快Malfoy就对他说，“再见，Potter。”以一种非常顺从的语气。他开始向外走去。
“等等。”Harry说，在凳子上转过身，几乎要被那件愚蠢的长袍绊倒。
Malfoy停下脚步，对他皱起了眉。
Harry大力吞咽了几下。“你的魔杖在我这儿。”他脱口而出。
Malfoy轻微地倒抽了一口气。不过他马上又恢复到平时的样子，重拾了他的镇定。“什么，在你身上吗？”他问道。Harry可以保证他是想试图表现出不屑来，但Harry可以看出那里面隐藏的是真实的希望。
“呃，不是，在家里。但……好吧，我会带到学校去的，如果你想要的话。”
Malfoy的脸上毫无表情，他耸耸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买一支新魔杖了。随便你怎么处理它。”
“我想要把它还给你，Malfoy。”上帝啊，他就像七个小矮人中的一员，穿着这件愚蠢的袍子，这一切让开展一次严肃的谈话变得不可能起来。Malfoy此刻没有嘲笑他真是相当让他震惊。
“随便，”Malfoy说，“这都不重要了。”然后他转过身离开了。几秒钟之后，Harry听到门上的风铃声响起，接着LaPorte清了清嗓子。
“你真的是Harry Potter吗？”他悄声问道。
Harry咽咽口水，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暂时遮住了那道伤疤，他说，“我叫Dudley。Vernon Dudley。”他越过那个人的肩膀，最后一次从店铺上方看向外面，但是那儿除了Malfoy留下的一片寂静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
Harry拒绝了很多想要带他一起去火车站的人，数量大的惊人。
这些人中当然包括Weasley家。但自从他和Ginny分手之后，他就很内疚地避开了他们所有人，除了Ron之外。也不是说他们有责怪或者讨厌他什么的，他只是不喜欢尴尬的场面。他非常确定自己不想看到Ginny穿着只有在家才会穿的衣服的样子，这对任何人来说都糟透了。
他并不是没有从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事实上，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当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然后一场战争就开始了。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和未来的救世主约会是一回事，和某个人肩并肩战斗，去遭受苦难的洗礼，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Harry没有妒忌Ginny为Neville而倾心。他良好地适应了这一切，说来有些尴尬，但毕竟，他是Harry最好的朋友之一。梅林知道她不可能找到一个比Neville更可爱的人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嫉妒。
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问题吧。
不过，现在没有伏地魔可担心的了，Harry自然也不用在重重保护下前往国王十字车站。他拒绝了Weasley家的先去陋居和他们会合再一同前去的邀请，也谢绝了魔法部的护航和Luna Lovegood的三只猫头鹰，还有Stan Shunpike要把骑士公共汽车开到格里莫广场的提议。
Harry现在有一辆车了，他很开心自己能够开着它去车站，然后用几个幻身咒把它停在停车场里。
Harry热爱他的车子。事实上，如果他能的话，他要一路自己开到霍格沃兹去。他把自己的行李都打包好放到后座上时，再一次哀叹起来自己要离开心爱的车这么久。他背对着房子，深深叹息，他就要离开这一切了——这个他为自己打造的家。最终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连霍格沃兹都不能带给他这种感觉，虽然它教会他的是一些比安全感更宝贵的东西。
Harry走到驾驶室那边，突然记起了魔杖的事。
“怎么把这个忘了！”他小跑进屋子里，上楼梯，沿着走廊直奔房间。
到了他的卧室，他走到窗台下的书桌前，打开了左侧第三个抽屉。他打开盒子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从里面取出来：十英寸，山楂木，独角兽毛芯。
Harry举起魔杖，让它沐浴在清晨最后一缕阳光下，手指抚摸过上面的每一寸，感受着里面蕴藏着的魔力。如果要问的话，他会很尴尬地承认，过去几个月里他相当频繁地把Malfoy的魔杖拿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也许是因为它真的是魔杖中的极品吧（这个理由真是太可笑了）。也许是因为他要时刻提醒自己他生命中曾发生过的一件事——那个时候，Draco Malfoy冒着生命危险，没有指认他。
Malfoy在从Harry手中夺回魔杖时，只是仓促地略微努力了一下。就像他想要Harry留着它一样。
就像他想要Harry赢得胜利一样。
Harry把魔杖放回盒子里，把它夹在自己胳膊下面，跑回到停着的车子那里。
他打开了后座上的行李箱，把魔杖盒轻柔地放到自己的睡衣和袜子之间，然后他上车，发动引擎。最后看了一眼房子破败荒凉的景象，Harry把车子换到高速挡，驶远了。
***
“一年级们！所有的一年级生，这边走！“Hagrid的声音爆发在整个月台上。但是当他看到Harry在人群中向他挥手时，他发出了一声不能更大的声音：“HARRY！”
“最近怎么样？”Harry问道，被拥入一个力大到肋骨都要断了的怀抱里。
Hagrid又抱了抱Hermione和Ron。“我很高兴又见到你们了。这个夏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忙碌，但……好吧，当你们进入城堡之后就会明白的。我现在得走了，在你们搞定一切之后来我的小屋坐坐。”他俯视着他们，有些朦胧地眨眨眼，“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大声叫道：“一年级生！所有的一年级生，跟着我！”
Hagrid是对的。当马车渐渐接近城堡时，他们所有人都向前倾身，以便拥有一个更棒的视角。那里不再是一片废墟了——不再像是一大堆废弃物和破损石块的混合体——但也绝对不是Harry一开始记得的模样。
几座高塔和塔楼看起来还是半成品，对天空敞开着，就像巨大的悬崖峭壁，而不是他们曾经住着的封闭宿舍。参差不齐的石头直指阴沉的天空，Harry确信这对没有见过它另一幅模样的一年级生来说有些过于恐怖了。被烧过的痕迹仍然存在于石头表面，只有头顶的星光温柔地洒下，沿着墙壁而下，点亮了窗户，好像在温柔地召唤着他们。
“我们在哪儿睡觉啊？”Ron问道。
“不知道。”Harry第无数次这样回答。
他们走上大理石的路面，进入门廊，Harry屏住了呼吸，大门毫无瑕疵，地板光亮如新，通往其他楼层的台阶还是像过去一样美，过去在墙壁上的画像们还是在那儿。令人心烦的咯咯笑声充斥着他的耳朵，而Harry发现自己真心实意地感激这声音的存在。他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他们去往礼堂，等待着分院仪式和之后丰富的食物。
Hermione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她挂着自己特有的笑容，眼中含有泪光。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着，走向Gryffindor长桌，直到……
“这边走，亲爱的们。”斯普劳特女士说，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微笑，还眨了眨眼。
Harry看向Ron，又看向Hermione，他们都跟着斯普劳特教授远离了自己的学院桌，他看到为什么了。在靠近前方的地方摆着一张与教职工桌平行的长桌，那里坐着所有Harry的朋友们。
“Harry！”Seamus大喊，站起身来，疯狂地挥手。
Harry挥了回去，他的笑容慢慢变大。
Dean也在那儿。还有Neville。还有其他几个八年级的格兰芬多们。还有……
Padma Patil。
Anthony Goldstein。
还有……斯莱特林的Millicent Bulstrode。
还有Blaise Zabini。
还有……
在那里，长桌尽头的地方。在那里，他的头低了下来，但是仍然绝对不会被认错。
Draco Malfoy。
接着一切都不言自明了。他们现在是八年级，再也不是被学院分开的了。他们将会一起吃饭，一起学习。甚至可能——Harry哽了一下——睡在一起？
不管如何，他们绝对是要坐在一起了。
“啊呀。”Ron听起来相当惊愕。
“振作点。”Harry说，下定了决心，“我们还是有一个相同点的。”
“那是什么？”Ron问道，他们这时发现了两个连着的座位，对面还有一个空位。
“我们都饿了。”
他在长桌另一头挑了Luna旁边的一个空位坐下。
“嗨，Luna。”他说，“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想这儿是八年级的桌子。”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噢，是的。只是我在拉文克劳没有什么朋友。”她听起来对于自己刚刚传达的这件无比悲伤的事情感到很开心。“我决定一个人坐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美妙了，Harry。”
“我也是，Luna。”
当他向后靠的时候，他的目光难以抑制地穿过整条长桌到达坐在对面那头的Malfoy。令Harry吃惊的是，他没有坐的和其他斯莱特林那么……靠近。他身边是Padma Patil，对面坐着Hannah Abbot。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话，但是他很快就抬起了头，发现Harry正在凝视着他。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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