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子莫名地安心,她问:“怎么办呀?要不你躲一躲?” “啊嗯?本大爷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迹部还拉着奈奈子。少女穿着立海大网球部的队服,露出一小截细嫩的的手腕,那截手腕乖顺地呆在迹部的手里,奈奈子整个人也乖顺地看着迹部张扬的眉眼。 少女很是纵容地笑起来,她软绵绵地劝桀骜的少年,“可是你被记者发现和我站在一起,会被骂的呀。” 迹部抿着唇,回头看了奈奈子一眼,又迅速地转头回去,他拉着奈奈子走下一层一层的楼梯,细心地放慢了速度。 “本大爷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少年的灰色瞳孔热烈又闪亮,他拿下眼睑看人时,眼角的泪痣也在闪光,他漂亮的眉眼精致又矜贵,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从阴影,也扑朔出一曲青涩的少年心事。 迹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也可能是奈奈子心跳太快、耳鸣不止的缘故,迹部的声音有些不清楚,“……在一起……挺好的。” 他说了什么? 奈奈子有心想问,但心跳太快了,好像还有点腿软,她慌慌张张地被拉下楼梯,小声说:“慢一点,我有点腿软。” 迹部停下,将她安置在二楼楼道的平台上,他回头又看向粉面桃腮、眼神躲闪的奈奈子,好像也有点慌,他呆呆地看了奈奈子一会,脑子打结一般地问:“我们一起跑出去,然后躲到车里去?” ……啊?你不是说不用躲的吗? 奈奈子张开嘴,迟疑地“啊?”了一声,迹部好像理解了什么一样,他用力抓住奈奈子的手腕,低声承诺:“别害怕,我们家司机是俄罗斯人,上过战场,一定能甩掉那些人。” ……啊?那不是更加说不清了吗? 两人傻愣愣地对视之际,迹部景吾的电话响了起来,“外面有人蹲点?什么意思?” 迹部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拉着奈奈子,他低头看向奈奈子沉默的眉眼,又将视线投向窗外翠绿的绿化带,“好,我知道了,我们直接从后门离开就好。” “我们从后门离开,”迹部挂掉电话,看向奈奈子,温柔地安慰她:“别害怕,舆论之后都能处理,现在关键是要保护好自己。” 奈奈子抬头,微微抿着唇,她没有答应迹部,神色还有些犹豫,“就像你说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觉得……” “但是他们明显不怀好意,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其他的有公司和我们来解决。” 迹部将两只手放在奈奈子肩膀上,低下头郑重地看向奈奈子,他灰色的剔透的瞳孔像是包容着一切,这样温柔的劝哄让奈奈子也动摇起来,少女被蛊惑着答应了。 正待两人离开之际,一个脖子上挂着记者证的刺猬头突然冲上来,他先是拿起摄像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才放下手里的机器,拿着麦伸向奈奈子他们,问:“请问两位一起来到医院是因为柳生桑未婚先孕了吗?” 159. 柳生比吕士和手冢国光的比赛很有看点。 手冢高超的网球技巧享誉盛名,观众和体育记者们都以为这会是青学稳赢的一局,并未抱有太多的期待。 熟料,立海大的柳生比吕士强劲异常,他超进攻型的球风仿佛狂风暴雨,每一刻的压迫感都在提升,若不是手冢确实势力超群,换另一个人怕是早就被压制住了。 “令人意料不到的精彩啊!”一个体育记者端着摄像机,眯着眼睛给了柳生比吕士一个特写,“真令人惊讶啊,这是才练习了几个月网球的选手吗?” “好像之前就在打高尔夫,身体素质非常好,而且他最强的其实是心态,”另一个长胡子的体育记者也在拍柳生比吕士,“稳定而理智的判断,精准又强势的进攻,沉静又亢奋的状态,这是天生的运动员啊!” “不愧是王者立海大。”两人达成共识,又“咔嚓咔嚓”拍起来。一个记者随口道:“这些人中有人肖像权被买断了,不能拍的,就是那个模特柳生奈奈子。” “真麻烦啊,偶像就好好拍戏嘛,你说的是哪个?”长胡子记者开始往回倒自己的拍摄内容,会场里的女性不多,他有印象的就是一个凶得跟老虎似的的经理,长得还挺好看。 另一个记者挠挠脸,“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回去发之前找主编审一下吧。” 160. 无论对什么身份的少女来说,单方面认定对方“未婚先孕”都满怀恶意、缺乏尊重。 这可能是柳生奈奈子的偏见,或者狭隘的矜持,她并不能理解男性的眼光,也不理解轻易说出“你是未婚先孕吗”的记者的居心。 一旦成为了娱乐圈的一部分,人就不可避免地被物化,人格也好、人品也好,都成了可以随意标签化的东西。这一点奈奈子似乎早有所觉,但从没有一次这样清楚地让她明白。 “……”她太惊讶、太恶心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上来,她没有动弹,只是微不可查地将自己缩起来,满脸空白地看向记者递过来的麦。 “请问柳生奈奈子小姐为什么在比赛途中离开?是因为和迹部……” “够了,你是哪家的记者?”迹部景吾上前一步,将奈奈子挡在身后,“你是怎么进到医院来的?” 那个刺猬头脸上的兴奋被掩藏得很好,“啊,您是迹部财阀的迹部景吾少爷吗?请问您为什么陪同柳生桑来到医院呢?据知情群众分析……” “白鸟集团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应该是集团下属子公司的人吧?明日我会登门拜访。”迹部景吾瞥了一眼他的胸牌,拉着奈奈子走向医院后门。 那个刺猬头面上明显露出犹豫之色,他不甘地向前走了两步,又被迹部冷漠的一眼钉在原地。 医院的后门更加阴冷幽暗,奈奈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迹部回头看了她一眼,握紧她的手腕没有说话。正待推开医院后门之际,奈奈子突然站定,问迹部:“迹部君,如果卷入舆论风波的是你,你也会先离开这里吗?” 刚才与刺猬头交锋时,迹部的电话一直在响,但他们急着离开,迹部没有接。他一手摸向手机,另一只手放开了少女,两人对视间,迹部手机里的声音格外刺耳:“迹部少爷,这群记者很不守规矩,已经摸到了后门,你们还是在医院里面别动……” 说话间,医院的后门被从外拉开,跟着迹部家的专车来到后院的记者满满当当,他们手里的话筒标牌五颜六色,长|枪短|炮的相机和闪光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冷后院铺了刺眼的一片。
第43章 161. 这场景如同丧尸围城。 柳生奈奈子被迹部景吾挡在身后, 少女的神色被碎发掩着,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迹部打了一个电话吩咐几句,在一片嘈杂的质问中巍然不动。 “请问你们为什么同时出现在医院呢?”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 伸向柳生奈奈子和迹部景吾。 “请问二人是早就在交往了吗?这次迹部集团投资的新电影是因此选柳生桑做女主角的吗?” “柳生家和迹部家是否有联姻的打算?” “有知情人士爆料,柳生桑来到医院是因为怀孕, 当事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问这话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性,他的话筒几乎要捅到奈奈子脸上,被迹部景吾挡住了,那话筒像一个突兀的树枝, 支棱在半空中。 但这个男人没有收回手,两人的角力中,他的胳膊以一个倔强的角度弯曲着, 话筒仍然离奈奈子不远。 未婚先孕。 这个被她从原著中删掉的情节魔幻地降落在现实中,柳生奈奈子有一种荒诞的眩晕感。视野中, 男人递过来的话筒收音器保护套的海绵缝隙清晰可见, 这个灰黑色的海绵仿佛吸纳了众多的恶意,在阴暗的医院后院里耀武扬威。 喊着“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采访的地方, 请立刻离开,以免惊扰病人”的女声和刚刚让他们不要在走廊跑跳的声音一样,他们的到来给医院带来了不少麻烦。 越是意识到自己在给他人带来不便,奈奈子越容易陷入恐慌中,这个恐慌带着注定会妥协的预感, 在心中低低盘旋。 她记得, 上一次妥协不近也不远, 是在上辈子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
可能是从毫无意义的重复工作开始?或者临时下令的面子工程、酒局上必须要敬的酒、莫名其妙挨的批评? 或者领导说你有问题, 立刻认错的时候? 或者是任何一个前辈拍拍你的肩膀, 说“你还太年轻”,一副活得久就很牛逼的样子,说:“做人啊,不能太有个性……” 做人啊,不能太有个性。 柳生奈奈子,就这样成为没有个性的普通人。 162. 柳生奈奈子太知道怎么审时度势、虚与委蛇了,这是本能逼迫着她学习的东西。 工作的第一年,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规矩”和他人的看法中夹逼度日,在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泪流满面。有一段时间,她是见到同事都会恐慌的状态。 人越显示自己的“恐惧”,他人越倾向于伤害你,这个道理林佳奈当年不懂—— 她结结实实吃了几次亏,才又爬了起来。 她变成了不敏感的状态,她不会受到伤害,也不快乐,这种麻木是她自我保护和成长的第一步。 躺平成为了一种抗争,我不参与你们的世界,可以吗?我胸无大志、我放弃晋升、我循规蹈矩、我毫无特点。 放过我吧。 这个被糟糕的丝线绞缠的世界里,每一只小小猎物都被黏在丝线上,直到被同化成猎物或者变成一块石头,才得以逃出生天。 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兴奋起来,想要涌入,被迹部家的保安控制住了。此时,损失最小的做法应该是无视一切叫嚷,被护送着躲进车里;或是虚与委蛇,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接下来的新电影。 但她不要,她已经做过一次石头了。 这不是一份好的工作,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环境,世界上尚且没有什么工作值得自己泯灭尊严、让渡自身的主体性,换取什么东西。 写出这篇报道的人不仅没有后手,更可能是没给他自己留后路,掀起舆论、搅黄选角、弃了号干一票就跑。 就是恶心人罢了。 瞄准一个女性,抓住她、定义她、逼问她,用羞耻心和恐惧剥光她,再围观她崩溃地自证清白。网民宣泄内心深处的残忍和丑陋的行为被娱乐化、合理化,舆论捆绑了多方利益,形成一座围城,只有被物化的女性成为了民众茶余饭后的消遣,成为伸冤都不合时宜的矫情存在。 事情的真相轻易就能证明,但要是想让她用一张体检报告自证清白,不如杀了她。 ——你成功地恶心到我了。 ——去你妈的,老娘不干了。 柳生奈奈子在迹部景吾的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在此时逃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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