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孔雀勉强撑着眼皮看我,被我在背上重重一拍,彻底昏死过去。 夫人见他昏过去,立刻神色大变,冲我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紧张,那匕首上有毒,我封了他几道大穴,防止毒血攻心,顺便让他休息休息。”我将小孔雀放平在地,头也不抬道:“不过,我说他是妖,你好像并不惊讶。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很难治啊。想救他,就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没准还能有点希望。” 我这样说,当然是诈她。只是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不问清楚,我实在放心不下。再加上好奇害死蛇,我们蛇族的疑心病一向很重,不把想知道的事情搞清楚,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夫人低下头,不做声了,表情却很纠结,显然脑袋里的代表说与不说的那两个小人打架打得厉害。 我看小孔雀一时半会还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催。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法海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来:“没找到。” 在外人面前,他的架子总是端着,语气听不出有多懊丧。但我知道,几次追击都失败了,这家伙心里肯定是挺有挫败感的。 于是我跳起来,趁法海刚进来,还没搞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就窜过去一把勾住他的肩,兴高采烈道:“我抓到他了!这回我立了大功,你要怎么奖励我?” 法海紧绷的脸颊有一瞬间释然。他偏头凑近了我,嘴唇虚虚蹭过我的耳垂,轻声道:“回去说。” 我心里那个小人又疯狂地打起鼓来。 说完,他就要去看正在地上躺尸的白袍仁兄。我忙又拉住他,小声说:“我骗那个女人说我看不出那是个什么妖,想看看她究竟知道多少。你也装看不出,可别说漏了嘴。” 在法海探查小孔雀的过程中,夫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见他直到收回手去都没有分毫表示,眼睛里的光顿时重新暗淡下去。 她抬眼看向我,语气平静,显然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们需要知道什么?” “不是我们需要知道什么,夫人,是你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我吓唬她,“否则,面前这个就是害你们家宅不宁的元凶,可能也跟你们镇子里水井干涸也有关系。到那时候,我非但不能救他,我这位兄弟还要收了他,免得他继续作恶,为祸人间。” “他,是一只孔雀妖。”她看了法海一眼,终于斟酌着开了口,顿了顿,眼神恍惚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曾经见过他一面,那是在很久之前,是在我成亲之前的事情了。”
第38章 鹤觞 在她接下来讲述的这段往事里,我才第一次知道了夫人的全名,秦桑落,曾是甜水井镇里最大酒坊主的女儿。我们如今所暂居的这个宅子和酒坊,都是她家祖传的产业。 可惜,秦家的酿酒绝技传男不传女,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又只得了她一个女儿。所以,要想将这份家业传下去,就只能通过招婿的法子。自打秦桑落过了及笈之年,父母就一直张罗着,要替她招个上门女婿,最好在酒坊的学徒里选,这样将来,就能不多费事儿的直接继承酒坊。 可秦桑落不服气,她觉得,凭什么传男不传女呀,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就有问题。她秦桑落从小耳濡目染,只要得到去酒坊里做学徒的机会,又学了祖传秘方,一样可以做继承家业,一样可以比男人做得更好。 至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她暂时还没想过,因为整日被困在家中,学女红女德,能接触的男子太少,无非是酒坊里的几个学徒。但她想,等她成了酒坊主,独立撑起家业,就不用再受父母摆布,就可以见识更多更好的男儿,就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于是,秦桑落就开始找机会溜出家门。她女扮男装,混在酒坊的学徒里,偷学他们酿酒的本事。那些学徒并非看不出她是坊主的女儿,只是想讨她欢心,为自己赢得继承秦家秘方的机会,便纷纷装起糊涂。非但不告诉坊主,还任凭她从自己这里偷师学艺。 那一天,秦桑落照例进入酒窖,刚一进门,却见一个彩衣少年倒在门内,浑身脏兮兮的,昏迷不醒。她怕人发现自己跟一个男子独处一室,便没出声,直接将他拖进了酒窖深处。 那少年伤得很重,就这拖动的片刻工夫,血已染了秦桑落一手。她手足无措,想出去叫学徒们来看看,可等用袖子替少年擦干净脸,自己先呆了一呆,立马开始担心有人会趁机心生不轨。 没办法,她只能扯下衣裳上的布替少年裹了裹伤,又一狠心,往自己胳膊上划了道口子。回到家,就说跟女伴出去玩,不小心划破了胳膊,还摔了一跤,问母亲要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来。 她这样胡闹,自然招来了母亲的好一通责备,但好歹将药拿到了手。第二天晚上,趁父母都睡熟了,她便又扮男装又溜去酒窖,带着药和一些吃食。到地方一看,少年已经醒了,正抱着腿缩在墙角,双目无神,听到她进来,立刻警惕地问: “谁这那?” 秦桑落压低了声音,缓缓朝他靠近:“我是这家酒坊的学徒,见你落难,才好心收留你。小子,你不要恩将仇报。你伤口上包着的布条,还是我给你裹的呢。” 少年愣住了,手中攥着的酒坛碎片也哐当落地。他没再拒绝她的靠近,甚至在她撩起他衣摆帮忙上药的时候,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秦桑落脸上一热:“不客气。” 她觉得自己脸红一定得跟猴屁股似的,怕对方发现,上药时全程低着头,絮絮叨叨地叮嘱道:“不要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待会弄完就吃。” 少年“嗯”了一声,静了静,没话找话般问:“你叫什么名字?” “鹤觞。”秦桑落信口胡编了一个,“我叫鹤觞,你呢?” 桑落和鹤觞,都是酒的名字。她不能以真名相告,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别的。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秦桑落抬起头,见少年抿唇不语,眉头皱得很紧,便十分理解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不能说就别说啦。嗯,我就叫你,小彩好吗?” 少年看着她,迟疑片刻,终于郑重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小彩就在这个酒窖最深处暂时住了下来,秦桑落时常半夜溜过来看他,给他带药和吃的东西。看着少年一天天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天多起来,她心里高兴,也渐渐心生亲近,却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家在哪里,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秦桑落觉得,一个连真名都不愿意透露的家伙,一定有段不能为人所知的过往吧。就像她自己,女扮男装在酒坊的时候,也从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将心比心,她不怪小彩。可是,好奇心这种东西,往往是再怎么讲道理也压不下去的。 终于有一天,眼看小彩就要彻底痊愈。为了庆祝,秦桑落开了两坛子酒,说要替小彩去去晦气,喝不完不算男人。只这一句,就将小彩“不会喝酒”的话堵了回去。 她眼看着他举起酒坛,表情如壮士就义一般悲壮,一仰脖子,就将一整坛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结果眼泪鼻涕横流,也不知是呛的还是辣的。 “好喝。”小彩大着舌头道,“好喝,再来一坛!” 于是秦桑落知道他醉了,还醉得不轻。其实这就是她本来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小彩,小彩,”她试探性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话音未落,小彩就冷不丁歪倒在她怀里,很欢快地叫了一声:“鹤觞。” 被一个美少年这样抱着,秦桑落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她怕小彩靠得太近,发现自己的秘密,于是急忙要将他推开,谁知一低头,却正对上少年迷离的双眸,在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宛如一对莹莹迷醉的琥珀珠。
“鹤觞,”小彩凝视着她,眸子亮晶晶的,“我给你跳一支舞看好不好。很美,很美哦。” 秦桑落觉得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胡乱点了个头。感觉怀里一空,她闭上眼,试图缓和心情,等再一抬头时,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少年,只有一只陶醉开屏的雄孔雀。 秦桑落觉得,大概是自己也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孔雀呢?那么美,那么美的生灵,不是应该在山林间自在栖息吗? 虽然她酒量好,毕竟也喝了酒,脑袋迷糊糊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对眼前奇景作何反应,只得落荒而逃。 那夜过后,秦桑落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小彩。她不知道小彩是人还是妖,却知道,小彩对她绝对没有恶意。 就在秦桑落鼓足勇气,要回酒窖去找小彩问个究竟的时候,她女扮男装去酒坊做学徒的事,却终究被父母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3 22:13:17~2020-08-14 12: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保尔·捡到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小彩 “父亲震怒,将我关进府内绣楼里,对娘亲说直到我出嫁,都不准我再踏出家门一步。” 夫人让昏睡的小孔雀枕在她的腿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过他的头发。 说这些的时候,她一直注视着他的面容,神情恬淡,读不出多少怨恨。可就如今的局面来看,这故事走到最后,不会迎来一个很好的结局。 “然后呢?”我盘腿坐在地上,胳膊支在腿上,手托着腮:“你去找他了吗?” 夫人终于将目光自小孔雀脸上移开,投向远方。门外,天色已渐渐泛白。 “我听说,孔雀开屏,是为求偶。”她喃喃道,“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有意要跳给我看的,亦或仅仅是喝醉了酒。我被关在绣楼里,痛苦了三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小彩问个清楚。若他真的对我有意,无论他是人是妖,我都要跟他走。” 当年的秦桑落趁着黑夜,毅然跳下绣楼,一瘸一拐地跑向那个酒窖。一路上,她特别怕小彩恼恨她不告而别,已经走了,所以,当看到那个角落里依旧闪烁着熟悉的微弱火光时,简直欣喜若狂。 然而,待她看清里面光景时,却愣在了当场。 烛火边,小彩正托着脑袋打盹,脚下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身边干干净净,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抹去了。 他打算离开了。 “你来了。” 秦桑落还没缓过神来,小彩已经醒了。他揉着眼睛站起身,一边朝秦桑落走过来,一边小声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要成亲了。”不经意间,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你不留下来喝喜酒吗?”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然而与此同时,她也无比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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