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工作和无法预知的突发事件令几乎所有律师在办公室都会多留一身正装以备不时之需。两个男人互相借穿一次衬衣,也不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他们身材相仿,年龄相仿,地位相仿——这意味着自己精良的战甲不会使对方失了身份。再说,大半夜的,这办公室里也确实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他们到底是不同的。Elrond到底对自己了解多少? 他把这点疑惑按了下去。不要想多了。他笃定地对自己说。 “可以,我给你拿过来试试。不过不保证合适。”Thranduil偏过头,微笑着说,“我父亲说得对。你还真是个……” “嗯?” Thranduil走到门口,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笑了。 “没什么。”
第12章 Celebrian打开家门,手中的钥匙还没挂起,背后三个孩子已经冲进了客厅,留下门口一地杂乱的书包和鞋。她脸色不好,眼眶发青,金发潦草地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昨夜对她是个折磨,她手握电话,坐在沙发上一直枯坐到天明。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们那如河流一样平缓宁静的婚姻,怎么会突然暗流汹涌,她温和的丈夫,又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暴怒。她犹豫着想像平时一样打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晚饭,却在拨出的一刻按灭了屏幕。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应该是低头的那个。 她缓慢地弯下身子准备换鞋,动作却突然僵住了。Elrond的鞋端端正正地摆在鞋架上。她瞄了一眼客厅,孩子们刚刚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成一排。踌躇了片刻,她还是走上楼去。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她慢慢走过去,黑发男人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脸色白得像纸,双眼紧闭,全身微微发颤。 Celebrian伸出手覆在丈夫的额头上。 果然。 心中的郁结被掌心的滚烫渐渐熔化。她俯下身体,隔着被子轻轻搂住丈夫,拍拍他的后背,“嘿,Elrond,你发烧了。” 黑发男人长出一口气,眼睛都没睁开,“我知道。我吃过药了。” Celebrian这时才看到床头柜上摆着水和药瓶。她拿起玻璃杯,还是温热的。 “你刚刚回来?” “嗯。”黑发男人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她想问你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退热贴,还有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难受的,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话堵在喉咙却说不出口。她等了一会儿,他好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想去厨房拿体温计,刚刚走出两步,黑发男人含混地叫她:“Celebrian。” 她定在门口。 “对不起。” 这就是她所需要的一切。她爱着他,一如既往。 又过了一天一夜Elrond还是高烧不退,被Celebrian押着去了医院,胸片清晰显示肺部感染。之后的两个礼拜Celebrian陪着他每天两次到医院打吊瓶,回家以后他躺着休息,Celebrian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眼瞧着憔悴了下去。Elrond心中歉疚,两人之前的一点罅隙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一个下午Elrond正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模糊之间听见电话铃响了。过了一会儿,Celebrian悄声走进来,把电话递给他,“Thranduil找你。” 他接过来,对方的声音里有些犹豫,“Elrond,你怎么样?Lindir说你病了。” “还好,快好了。” “你听起来……可不像快好了的样子。” Elrond的脑子昏昏的,喉咙火烧火燎地难受。对方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有什么事吗?”最后Elrond还是开口了。 “Smaug有点问题,几个知名分析师发表了一些不利的言论,之后股价开始暴跌。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 “嗯。”Elrond的脑子费力地运转着,半晌却只是叹息了一声,“你多加小心。” 挂断电话,他把无绳话机放在腿上,又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之后拨了办公室的电话。 “Lindir,一会儿来的时候,把最近关于Smaug的报道全部打印好,连同Smaug的文件夹一并带过来。”Lindir每天傍晚时分会到他家交接文件。 Lindir应了下来。 “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吗?” “应该没有什么了。我下午问过Thranduil需不需要我带话,他说没什么。”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一个疑问隐隐约约晃上心头,他还没准确捕捉到这个疑问是什么,Celebrian又走进房间,“吃饭了。”她轻轻地坐在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在家休养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下午,Elrond正在书房办公,远远地听见家门咚地被撞开,随后一群半大小子变声期的公鸭嗓呼啸着由远而近。Elrond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是双子的生日,因为他生病才将生日会拖延到了这个周末。 他走到客厅,七八个身着球衣的男孩子正聚精会神地跪在电视机前打游戏。听到脚步声,男孩们纷纷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向他问好。他温和地笑着说欢迎,眼睛却落在金发少年Legolas身上。他对着男孩想问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摇摇头回了书房。坐在书桌前他发了会儿呆,不知怎地想起他生病前的那个晚上,他望向一片迷蒙雨雾,而玻璃窗上映着的是两个人的倒影。 晚餐是Celebrian精心准备的,男孩子们吃得开心极了。饭后,双子央求父亲再让他们和朋友们玩一会儿游戏,父亲叹了口气同意了。Elrond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突然间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大门外台阶下站着的男人抬起头来,一头灿金长发撞进了他的视线。他一愣,“Thranduil!” 金发男人穿着一件半长的深灰色风衣,金发被拢进红格子的羊毛围巾里,从屋子里面透出来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好像也吃了一惊,“这居然是你家——我还真没想到。”随后他迅速镇定了下来,仰着脸微微一笑:“我来接Legolas。” Elrond回过神,把他让进门来,“进来坐吧。孩子们玩得正开心。” Thranduil跟着他后面走进来,“你这可是病得不轻,瘦了这么多。” Elrond回过头来笑笑,“已经没事了。下周一就去公司。”
穿过走廊到了起居室,Legolas正在为Elladan助阵,见是父亲来了,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伙伴们的面与父亲亲昵。Thranduil也不点破,叉着胳膊看几个孩子兴奋地大呼小叫。Elrond和他并排站了一会儿,才觉出自己的失礼。“进书房坐坐吧,让小伙子们玩他们的。” Thranduil随着Elrond走进了他的书房。书房面积相当大,正对着门的是一扇通向阳台的玻璃门,另外三面墙壁全是顶天立地的嵌入式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宽大的写字台冲着房门摆在背靠玻璃门的位置上,桌前放着两把造型优美的皮质扶手椅。天色已经全黑,Elrond打开了灯,走到玻璃门前把窗帘拉上,坐在写字台之后。 Thranduil从容地脱下风衣,搭在扶手椅的靠背上,一边打量着一边啧啧赞叹,“怪不得你不爱在办公室加班。” 他背着手在书架前缓缓踱步,一排排看过去,最后在门边停了下来。靠近门的角落放着一架黑胶唱机,旁边的书架上从上到下全是黑胶唱片。 “不知道你还收藏这个。” “好多年的小爱好。想不想看看?” Elrond走了过来,指着旁边的标签向他解说,“声乐,钢琴,交响乐,室内乐。里面按作曲家的字母排序。这边是各种合集。” “你这儿可真不赖啊,有不少好东西……”Thranduil一只手指轻轻拨过唱片,头微微偏过好从缝隙中看到唱片的封面,金发就随着这一偏头的微小动作从肩膀上滑落下来。Elrond看着他的侧脸不觉有点怔忪。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巴赫。” Elrond点点头,“是。数学一样的精密严谨。” “Art of fugue[1]. Leonhardt……大键琴1953年这个版本的可不多见。” “哈,这是我最得意的收藏之一。试试?” 说话间Elrond把黑胶小心翼翼地从纸套里面拿出来,放在唱机之上,用两个手指夹起唱臂,将唱针轻轻摆在唱片之上。一阵轻微的嘈杂之后,音乐流水一样倾泻在整个房间里面。Elrond半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清冽的琴声中。 “我小时候把这辈子的Bach都听够了。”Thranduil突然说。他睁开眼睛,金发男人正伸出骨节清晰修长有力的双手放在眼前端详,语气淡淡的,“那时候冬天真冷。我大概八九岁吧,还在弹巴赫的二部创意曲,琴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暖气,我的好几个指尖都被冻裂了。我也不敢停下来,因为我父亲就在楼下听着。过了很久,他进来给我纠正错误,看见琴键上的血迹没说话,拿了个胶布给我缠上,又用手帕把琴键擦干净,然后示意我继续。我的手指当时全是麻的。等到后来缓过劲儿来,那种感觉真是……”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Elrond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副画面,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疼痛。雪白的琴键,鲜红的血迹,璀璨的金发…… “你父亲对你……很严格。” “他心里有股狠劲儿。他能下得去狠手,不论是别人,对我,还是对他自己。”金发男人顿了顿,“我们Mirkwood家的人都这样。” Elrond沉默了。 金发男人继续检阅Elrond的收藏。“啊,这是……” “对,卡鲁索。[2]” “听这个吧。” Elrond取下巴赫,换上了卡鲁索。Thranduil坐回扶手椅,整个身体放松下来。他们从Core 'Ngrato[3]听到Una Furtiva Iagrima[4],最后是E Lucevan Le Stelle[5]。暖黄的灯光不十分明亮,黑胶唱机发出哗啦哗啦的杂音,醇厚的声音遥远又清晰,显得屋里格外静谧。 “And the stars were shining. And the earth was scented. The gate of the garden creaked And a footstep grazed the sand... Fragrant, she entered, And fell into my arms. ……”[6] “对不起,我打扰了你们吗?”Celebrian突然推门进来,“要吹生日蜡烛了。” “没有,当然没有。”Elrond站起来,垂着眼睛走到妻子身边。他罕有地横过手臂揽住妻子的肩膀。 Celebrian被这意想不到的亲密搞糊涂了。她迷惑地看向丈夫,“呃——那你们继续?” 金发男人低着头站起来。“不了,真的太晚了,我们该走了。抱歉打扰了这么久。Rivendell夫人,晚安。”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线条坚硬的眉骨之上,将那双蓝绿色的眼眸覆盖在深深的阴影之中。他捡起搭在沙发背上的风衣和围巾,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到了门口,侧过脸来,抿起嘴角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至少吃过生日蛋糕吧?”Celebrian期待地对着他的背影说。 Thranduil的脚步没停。“不了,我在车里等。让Legolas吃完蛋糕出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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