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盖衣衫睡,茕然卧草席。」 「万事应有定, 蜉蝣羡久长。」 「远观纤拉人, 百感九回肠。」 大海在阳光下闪耀着黄金般的色彩,飞鸟的翅膀微微垂下,掠过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坐在船中, 遥望着远方时, 迷离的光芒让整个世界似乎都模糊了几分。 自他离开稻妻城踏上旅程,他已走过数座岛屿,知道旅人行路的诸多难处。 从稻妻的一座岛到另一座岛, 通常需要渡海。人若是孤身旅行, 乘一叶小舟在海上缓慢前行时,若遭遇逆风或雷暴,路途将愈发艰险。 不过, 这一路以天地为屋宇,万灵为诗友, 亦有无穷趣味: 其实, 大海并非每晚都充满风浪。天气清朗的时候, 月光倒映在摇晃的海面上, 鱼群在船舶的周围随行;天空晴朗的时候,躺在被正午的阳光晒暖的岩石上休息,醒来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只要与刀相伴, 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他去过很多地方。南边的山丘,会有调皮的妖狸用法术逗弄着过往的行人;北边的山脉, 上面载满了梦见樱花木;西面的小岛, 海浪轻抚过稻妻海滩上白色的砂石;向东眺望, 日升的时候, 万物苏醒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丛生球状的花卉,倘若轻风吹过,便会有「薄红」与「榴璃」色交融的花瓣飞散;郁杌幽丽的樱树,呈现出明净的退红色,初春之时又呈现出典雅的「一斤染」色;琼片遍郁野,蕴聚着荧光的花卉,于宁静的森林驻足,月光映照下,花瓣之「空色」静静流淌。 「薄红榴璃散千瓣,片叶苏芳缀银朱。」 「世纷鸠羽寻栖枝,蝶引玉子穿白波。」 「桔梗执别愁云去,影徙露草自伤悼。」 枫木与茶香缭绕的茶室,闲暇之时可为花草之类提笔写下两三雅号;樱染的街巷,稻妻的人民无论在何种时局下,生活仍保留着平静祥和的氛围;郊野的清谧景致,御伽木的神龛矗立于樱树,枫树与斑斓的花团之间;夏夜追思中的祭典,游戏、商台亦或是与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烟火,与同行之人的欢笑、低语、容姿,都会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 他深深地爱着每一处走过的景色,但他不会在一个地方驻足太久。太久的停留会让他与「自然」产生隔阂,也会让手里的刀变钝。倘若心中有了挂念,告别便会缺了几分洒脱豁达之意。趁自己还能持刀走天下,他想要去更多更多各种不同的地方,去与更多形形色色的人相遇。 但风华易逝,美景难留。不断的相遇,也意味着不断的离别。 人如此,愿望如此,执念亦如此。 平和安宁的稻妻,将军大人却突然亲颁眼狩令,誓要猎尽神之眼,让天下人心惶惶;感情尤其笃厚、惺惺相惜,志同道合而与之结伴而行的友人,却为了向世人昭示何为勇气,最终于「御前决斗」中被万道雷光吞没;从容平静的生活,也因为那场注定毫无意义的营救活动,被一场又一场争斗所占据。 「要贯彻道义,难道就必须如此与人相争吗?」 「持手中之刀,如何贯彻心中之道呢?」 「如果终点注定是别离,为何还要向终点不断前进呢?」 纵使一切尘埃落定,他坐在「死兆星」号那高高的观测台上,眺望着这片自己曾无数次眺望过的碧蓝大海,还是会升起如此这般的思绪。 但慢慢地,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须臾照见万世长,一叶便知天下秋。」 「我欲凭切枫一闪,做万世之问叩——」 「所守之道,应是活人剑,而非杀人刀。」 「所求之名,应凭手中刀,而非欲纷争。」 「由天地所赐,己身须臾所绽亦热烈。」 「凭自在护佑,问心所循即是永恒道。」 只是,萦绕于他心中的疑问,还有一点没有得到解答。 他并不是对旅行感到厌倦,只是某一天,他抬头望向夕阳将近时的海面,垂眸望向了一如往常那般碰杯欢呼的船员,忽然感觉心中有些疲惫。 故而,当北斗走了过来问他“你还好吗”的时候,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淡淡地摇了摇头,抬头望向不断跳跃着的、燃烧的夕阳。北斗没有追问,这是向口中灌了口酒,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笑着说了句什么,向他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分出一缕分魂来与那位异世的旅者相伴,或许是因为他本身便是云游四方的浪人。因为诸多牵挂,他不能像她一般自由恣意;但终究同在都在旅行的路上,彼此又有情谊所在,这段路不妨结伴同行,或许…… ……或许,在这段与她共同的旅途中,他也能够明白,大姐头那时所说的话吧。 毕竟,她的生活中,永远不会缺少相逢,也自然…… ……永远不会缺少「离别」。 “万叶?” 少女的声音与船桨拨动湖面时翻起的白波一同响起。他微微一顿,温和地笑着看向了她:“嗯?” “怎么了吗?”你有些怀疑地看向眼前少年那双一如往常的、盈着淡淡笑意的赤红色双眼,“是不是有些冷了?” “不,”万叶神色温和地摇了摇头,“这里的风很舒服……「风之共,云之行如,言者将通」……泛舟湖上,风共云行,真是舒适啊。” 仔细打量他的神情确实并无不妥,你才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秋风已起,但能在昆明湖上乘游船观景,还是不可错过的经历呀。” 坐落在北京西郊,颐和园曾是中国清朝时期皇家园林;与圆明园毗邻,颐和园以昆明湖、万寿山为基址,以杭州西湖为蓝本,汲取江南园林的设计手法,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皇家行宫御苑。当然,正如「满园春色藏不住」所言,当初由皇家封闭的风光,如今也向世人敞开大门,欢迎众人来赏景了。 而于其中,你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泛舟于初秋的昆明湖。一道西堤自西北逶迤向南,将湖面划分为三片水域及三个湖心岛──蓬莱、方丈、瀛洲;碧波垂柳,秋高气爽,数里山峰塔影排闼而来。 若是雨后初霁,天霁日出如烟影;若是黄昏时分,虹霞垂天抚归人,如在画中游。 你带上摄像机和纸笔,和万叶一起选了一只游船,渡向湖中央。 “还是在为展览收集素材吗?”万叶轻轻地伸了个懒腰,侧过脸笑着这样问道。 你放下摄像机,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看向他:“没想到连我们的武士先生,都开始天天想着「工作」、「工作」的了?难道是刻晴小姐、甘雨小姐她们和你共同旅行了一段时间?” 万叶闻言怔了怔,随后展颜一笑:“呵呵……是我考虑不周了。正如此世的诗集所言:「黄叶乎,落卷惜见。手折来而,今夜挿头津,何物可将念」……此情此景难能一见,有目的性地去看,反而是辜负了美景。” 调试设备的手顿了顿,你感兴趣地抬起了头:“「目的性」?” 万叶温和的双眼染上霞光的颜色:“云游四方,所凭不过「自由随心」。偶遇珍宝也罢,突遭风雨也好,种种经历之下的所思所想,皆算旅途中的一环。” “但若是为了某个强烈的目的而去看周围的景色……” “恐怕也会难免变得「不自由」吧?” 你没有说话,只是与这位沉思的少年默默共度着这份秋光。你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位洒脱豁达的少年,似乎也为什么短暂所困了。 但既然万叶没有开口说,你也不愿多加追问。 黄昏的霞光慢慢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绚烂的色彩,秋风也变得和缓了。万叶坐在船上,微微闭上双眼,聆听着这与故乡截然不同的风中传来的声音。 吹过山时的风声,船桨拨动的水声;云散开的声音,太阳落下山的声音;游人的欢笑声,簌簌的脚步声与低语声…… ……还有一声带着几分期盼的心跳。 “万叶?”少女回过头来向他笑着,“别发呆啦,快看那边——” 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大桥如飞虹般坐落于湖面之上,虹霞垂天,十七道稠丽璀璨的霞光透过桥洞,将水、天、桥,都染满了天空中红枫般的浓郁色彩。 “「虹卧石梁岸引长风吹不断,波回兰浆影翻明月照还望」……”少女的声音在霞光中也显得格外温柔,“很美的风景,不是吗?” 万叶望着这震撼的景色,一时竟只是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什么。 鬼使神差般,他怔了怔,轻声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看待「离别」的呢?” 刚问出口,他就有些懊悔——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突然问这样无头无尾的问题;连忙说道:“失礼了,我……” “——「离别」,”少女打断道,侧过脸看向他,笑容温和,“一定是为了「相遇」吧?” “「相遇」的尽头,确实是「离别」。”她望向远方的霞光,“但旅途中的景色,也弥足珍贵。” “就算有一天……” 她那双染满霞光、温柔的黑色双眼中,映衬着有些怔然的自己。 “就算有一天,我不得不与你分别……” “……这样的霞光,也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们相遇的证明。” “然后……” “……怀揣着这份证明,我们或许某一天,还能在世界的某一处,再度相遇吧?” 旅人在外行走,总要有些傍身功夫。听风观云的本事,便是万叶的底牌。 他的耳朵很敏锐,能够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比如风吹过山岗的声音,云散开的声音,林间的小狐狸啃咬苹果的声音,螃蟹吐泡泡的声音…… ……但此时此刻,他却分不清耳边这格外清晰的心跳,到底是因为因这震撼的霞光,还是因为…… ……眼前这位,身上染满霞光的少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4 20:49:42~2022-03-06 21:0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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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万叶邀约 枫红之章(5) 万叶邀约 枫红之章 其五 不应多强求 ——「离别」, 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吗? 列车像金属巨鸟的羽翼一般掠过铁轨,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后退。苍翠的树影连成一片, 与压过铁轨发出的单调声音一同依次向前迭代。 你乍然从迷离的梦中惊醒, 环顾着四周的景色,缓了几秒才缓过了神。身边的白猫玩偶悄悄抬起了头,那条尾巴也轻轻地拍了拍椅面, 仿佛在问你「还好吗」。你轻笑了一声, 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小猫的背部,摇了摇头。 取材的时间过得快速而短暂。它就像所有的记忆中的故事一样,绚烂而短暂地依次绽放, 在空白的记忆片段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一如往常地递交完了项目方案, 一如往常地督促着项目成员开始将项目落地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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