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意识混沌,无知无觉地说着,这声“师兄”像无根无系的柳絮,夜风一吹就飘远了,消逝在无垠星汉之间。 云随鹤心绪难平,将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喉结微动,声音沙哑:“再叫。” 他好像稍微有些清醒了,觉得被一个男人这样强压在床上很是羞耻,动了动手臂想要挣扎:“……放开我。” “再叫一声,慕弦。” 那语气温柔缠绵到了极点,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已久的酸楚。如在山水之间抚琴,手起音止,隐藏的情绪只化作了在山涧回荡的余响,一声声撞入耳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强烈直露,却依旧令人心旌摇荡。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顺从他的,但这场情火烧得实在太烈了。房门外,听他那样说,怎么可能不动心,况且,他又不是察觉不到云随鹤这样要求的目的。 李慕弦轻轻道了声:“……师兄。” 于是又是一番唇舌缱绻。 那双眼睛衬着朦胧月色,就像亘古长夜里时隐时现的光。他在天地的荒芜中孑然独行,长途跋涉过山川河流,早已忘记了最初来时的路,而就在此刻,他的前方点起了一盏灯,光芒幽微,却是他孤寂心境中唯一的鲜活。 温柔,珍视,和不容置喙的决绝。 仿佛历经风雪的旅人站在木门前轻扣柴扉,李慕弦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归宿的意味,对孤身一人横冲直撞了十年的他来说,他眼底的渴望和温柔便是归处。 “我得回房了,”他的气息不稳,抬头说道,“不能再留下去。” 也对,他们现在这副样子,若留下来自然是引火烧身。 他们刚刚确定心意,还未完全从师兄弟的身份桎梏中挣脱出来,这样太快了。 然而让他离开,漫漫长夜里又会剩下他一人。想让他留下。但这样的话,李慕弦怎么会说得出口。 云随鹤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他强忍着不去看他朦胧的醉眼,不去看他润泽艳醴的嘴唇,只有如此他才能狠下心离开。 他从床上站起来,情焰烧哑了他的嗓子:“那我……先回去。”说着便欲往门边走。 几乎是下意识地,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李慕弦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修长,如玉润白,指腹上却满是练剑留下的茧子,他的手隔着衣袖,攥在他腕骨凸起的地方。 云随鹤的身体蓦然一僵,停在了原地。 李慕弦回过神来了,猛地松开手,暗骂自己失了神智,竟然还主动去……但下一瞬,清冽幽淡的气息拂至脸颊,他的手腕被禁锢住,压在了花鸟云纹的瓷枕旁边,他条件反射地屈起右腿,却几乎是瞬间就被身上的人压住,动弹不得。 这种两人交叠的姿势亲昵又暧昧,气息交缠,衣袖裙带摩擦间牵连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明明是那么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中却宛如惊雷。
炙热而破碎的呼吸落在李慕弦的耳边,他听到那个素来温柔平和的嗓音因情潮的翻涌变得低沉喑哑,像零星的火点落在野草丛生的原野之上,将最后一丝清醒焚烧殆尽。 云随鹤看着他的耳垂变了颜色,像晕了水的赭红。 钳制着他腕骨的手微微收紧,他低声喟叹道:“你若是这样,师兄可就走不了了。” 然后…… 当然是干了个爽呀。(……) 次日清晨,温梨洲收拾好行囊,哼着小曲来到西边的院落,抬手敲了敲李慕弦的房门。 他倚在门边,百无聊赖道:“李道长,你起了没啊?今天天气好,咱们早点走还能多赶一会路,杭县到青岩得走上几天,我……” 话还没说完,门从里面被打开。 温梨洲一边望过去,嘴上还叭叭叭不停:“我可不想跟那个天策待在一个地方,早走……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开门的是云随鹤,他披着道袍,青丝未束,随意散在肩上,眉宇之间很是疏朗,还隐隐露出餍足之意。 黑与白,皆是禁欲清冷的颜色,现如今穿在他身上倒好像自紫陌红尘中滚过一遍似的,每一道折痕都染上情爱和欲望。 震惊半晌,温梨洲才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是看惯风月的主,眼观鼻鼻观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目露鄙夷:“怪不得昨夜要早走。” 云随鹤对此不置可否。 温梨洲看他那副夙愿得偿心满意足的模样就有点好笑:“高兴了?满意了?光风霁月云随鹤,你看你那点出息。” 云随鹤心情好,懒得和他耍嘴皮子,直接道:“你有事没事?” 温梨洲的视线往屋里扫去:“不是说今日启程去万花吗?” 云随鹤闻言扬了扬眉,“砰”一声带上了门,干脆利落地把他探寻的视线截断,连同他的人也一并挡在了门外。 里面传来轻飘飘一句:“多休息一日,温公子不送。” 温梨洲:“……” 呸,重色轻友! 屋内,云随鹤回到床榻之上,侧身将面朝墙壁的人揽进怀中,正打算再温存一会。 但是下一瞬,他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云随鹤:“……” 李慕弦翻身坐起,里衣松垮垮的,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胸膛,和清隽薄削的锁骨,只是骨线旁边分散着几个模糊的红点。 阳光从窗纱中落进来,勾描着他的五官轮廓,大概是这光太柔和,连带他眼梢的羞怒之气都不那么鲜明了,长睫扇动间只有浮尘般细碎的情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脸不快:“谁让你去开门的!” 他这一去,昨晚的事就遮不住了,对于李慕弦这种极爱面子,又自诩高冷矜持的剑纯来说,简直是太羞耻了。 嘴上说着“女人影响我练剑的速度”,但又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休,深陷情网之中。李慕弦当了二十三年直男,一朝掰弯总有些难为情,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顺从,便欲从言语之间找到一点主动权。 云随鹤听他语气虽冷,但显然是色厉内荏,不由得想笑:“我不去,难不成你去开么?” 李慕弦正想说“我去开怎么了”,然而立刻意识到身体上的不适,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气势顿减,又极不甘心道:“你还说!” 他笑着:“好好,不说了。”便又回到床上躺下,将人抱住。 窗外传来鸟雀啁啾之鸣,清风拂过闲适慵懒的时光。晨光洒在床帐上,像柔软涤荡的水波,一圈圈晕开,将他们缠绕其中。 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交叠。 这样的早晨还不错。李慕弦闭着眼睛想,从小到大,他的榻上只有自己一人,和一柄长剑,这清清冷冷的地盘忽然闯入了另外一人,虽然突兀,但好像是比一个人抱剑而睡要温暖心安。 他这么想着,心里便流淌出几分既酸且甜的情流,面上仍是惺惺作态的恼意,身子却忍不住贴近身旁那具温热的躯体。 就像很久之前,他初入纯阳宫门,那个眉目清俊的少年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兴高采烈地说着“往后我就是你师兄了”,他撇着嘴不领情,心里却莫名生出几分依赖。 那是他在这冰雪终年不化的纯阳宫里,遇到的第一抹暖色。 从此之后八千日月,朝朝暮暮,皆是一人影。 (完)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 首页 上一页 5 6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