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开明,”燕风元嘉眼神微变,唇边敷衍的笑意也渐渐省去,“你好歹也学过人世的礼仪吧。” 公子开明搓着扇柄,漫不经心地拨了两下扇羽,语气散漫中带着几分在意:“你是魔我是魔,为什么要讲人世的礼仪。还是,你在人世呆得太久了忘记自己是魔了。” 燕风元嘉眸中凝着光华如同云后初现的日光,茶水入口润湿桃红色的嘴唇,他缓缓说道:“人魔有何不同。”同样会生老病死,同样拥有爱恨情仇。 公子开明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关系。”封狼看不惯他,他何尝看的惯对方的假掰。 燕风元嘉陡然抬眸看向他,天青色的眼就如同公子开明手中瓷杯:“你手中的乃玄朝官窖所出,吾该庆幸策君还没拿之撒气。” 公子开明当机立断将价值连城的瓷器拍碎在了石桌上,喝道一声:“封狼。” 燕风元嘉漠然地扫过那小撮碎末,轻笑一声,入了公子开明耳就像是在嘲笑他一般:“你在人世太久了。” 燕风元嘉排了排缺了一个茶具,眼神中不免还是露出了一丝惋惜,但很快就由清冷的漠然替代:“既然策君还记得这是人世,那请在人世唤吾,执明审命。当然吾也不介意策君呼吾一声,尊驾。” “缺舟一帆渡。”公子开明眯起眼睛,“大智慧也是这么称呼一个魔的吗?” 燕风元嘉不理会莫名挑衅拂袖收起茶具反问道:“你认为谁是大智慧。” “任何人能证大道都可为大智慧。”缺舟一帆渡乘风而至,眉眼一弯,语气温和如风拂云絮,却又如汪洋渡舟,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道,不证不明,心,不历不悟。你可见到了什么才是人之所求?”等的人终于来了,燕风元嘉也将放在公子开明身上的注意力移到了他身后白衣翩翩的人身上。 “也许见到了。”缺舟一帆渡微微点头。 公子开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佛一魔,这当真真是有趣的场面,只比他自己差那么一点点。 一个是千年共修的凝聚体,一个是偷渡时光的…… 啧,他又不是不知道封狼侯北顾执明这家伙根本就是经历转世的老家伙,说不定年纪都比他大了。 难说千百年来,这两个人早就认识,这也不奇怪能搅和到一起去了。 但是下马威还是要下的,程序不能少。 “阁下就是缺舟一帆渡,哈,由一个外人喧宾夺主,我还是高估了大智慧的本事。” “……”燕风元嘉抬起眸子看着他一言不发,反到是缺舟一帆渡如同不曾听到先前挑衅那般,轻轻一笑幻出一套较先前更朴素的茶具:“策君,喝茶吗?” 不,我不想喝,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灌茶狂魔。公子开明脚尖方向一转,面上确实从善如流地提起茶壶:“缺舟先生不妨事实我的茶艺。” 此时缺舟一帆渡还站在燕风元嘉身侧低首说着什么,公子开明提眼挑衅的目光压根没落在实处。 好气哦。 “这就是地门待客之道。” 还未等缺舟一帆渡和气开口,燕风元嘉压下公子开明端起茶杯的手,只听一声轻响是茶杯落于桌面。“待客也要是客才对,策君你最多只算一句过路之人。” “……执明,”公子开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一种诡异的语调开口了,燕风元嘉只听他用这种调调叫过鬼飘伶,“你我好歹也是二十年的交情,你居然说是……啊,我心好痛啊。 ”有病去山语桃夭求医,自会有‘神医’医治你。”燕风元嘉轻咳了一声,说道。山语桃夭确实有神医,专治墨家装疯卖傻。 公子开明走了,走得很不开心,很不安详。当然既然对面都开口提到了,那他是不是看去探探虚实呢。 无水汪洋之中,风轻抚,花弥香,石桌两侧两人对视而坐。 “我见过起灭悬知临水镜了。”缺舟一帆渡忽然开口,他看着燕风元嘉的眼神不容半点忽悠的虚影。 燕风元嘉抿了下唇,默苍离果然还是…… “缺舟以为当以尊驾圣体为重。” 缺舟一帆渡平缓的说道,言下之意却已清明。 “缺舟一帆渡,你别多管闲事 。”燕风元嘉有些恼地嗤笑着拂袖转身,宽厚的金红衣袖甩在缺舟一帆渡身上,留下一道张扬的背影。“这是属于他与吾的决定。” “尊驾不如归顺地门。”缺舟一帆渡却突然笑出了声,“至少再无儒墨之见,与三尺血溅的过去。” “比起这,你更该关注于地门之外。”燕风元嘉顿时摆出一副冷脸,眉眼见那抹晨光也成了寒锐。
☆、第一百零九章
燕风元嘉目光定定地看着缺舟一帆渡,双唇启了一条缝隙,随后侧过头呼出一口气,转头对人说道:“这番话吾可以当做不曾听闻。” 缺舟一帆渡唇角微弯,只是将手中那杯茶饮尽,衣袖抚过无水汪洋花草隐入边界无踪。 所以不管缺舟一帆渡最开始为什么会相信元邪皇复活这个消息,但现在地门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为了这件事。 阵枢落在光明殿一来方便继续控制无我梵音,二来光明殿之中总有人留守,可以说是地门除无水汪洋外,最安全的地方。 方才一时打岔,忘记问缺舟六绝禁地如何了,早一日前刚切断了意识相连,现在嘛,确实如缺舟所言有一点浪费时间。 常欣又一次被提溜着到无水汪洋,但这一次是被苍狼提上来的。 燕风元嘉放下手中木笛转过身来,曲子是缺舟一帆渡常吹的那一曲。 三人视线交错,燕风元嘉叹了口气,开口:“苍狼……” “大智慧,请你……”苍狼抿了下嘴唇。 “不必多言,吾既然带她来到地门,自然会保证她的安全。”燕风元嘉又转过身去,“更何况,吾不是大智慧。” 随着话语落下,大地惊动,无水汪洋四周震荡不宁。 燕风元嘉低声喃喃:“这是今日第三次,地气流失得比吾想得还要严重。” “这是……” “你知晓吾为何留你在地门?” “……” “珍惜这段还算安详的时间吧,王上。”话落再次将木笛抬至唇边,但这一次曲调变了,正是玄章之音。 到底俏如来找来的人,做了两手准备,既然造访光明殿的人是雁王,那么…… 造访无水汪洋的人…… “师叔,这一次你是不是做过了。”只可能是奚霏舟了。 “过,我却觉得不算过,你们就不能再多等三个月吗?”燕风元嘉说道,木笛已经离开唇前玄章仍不停息。 “这笛声不是冲着我来的吗?”奚霏舟扬了下眉,既然不是冲着他去的那就是那个雁王了。 “有必要吗?你敢对吾出手?”燕风元嘉问道,他的语气仿佛问的是今天吃了什么。 奚霏舟突然捂着嘴笑了一声:“确实,我的目的也只是牵制你而已。” “你能吗?”燕风元嘉又问道。 “不能。”奚霏舟说着摸了摸背上的剑匣,朴素的剑匣之中究竟有对少东西需要打开了才知道,“征天对谁都行唯独对付不了你。” 因为最初的征天就是王骨万卷书演化而来。
燕风元嘉抿了下唇说道:“神儒玄章。” 奚霏舟:“那首曲子是叫这个名吗?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愿意说出。” “那与无我梵音不同。”燕风元嘉缓缓说道,手中的木笛村村灰化。无我梵音并不会抵消神儒玄章的作用,它只是将无情的人内心深处的美好感情再次唤起。 前调冲淡情感,中调洗去情绪,尾调改写人心。 奚霏舟道:“但异曲同工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嗯,不对,既然你可以控制玄章针对个人,为什么还珠楼边上……” “……哈。”燕风元嘉轻笑一声,“你说呢?”真正受了玄章影响的人其实,就是没受影响,这才是玄章最合适的用途。 “又在算计人。”奚霏舟将剑匣放到地上,“那用不用更彻底一点,我们装装样子打一下?”说着歪头看向燕风元嘉。 一旁的苍狼皱着眉将常欣拉远了一点。 “没意思,好歹不动手给你留一点面子。”燕风元嘉动作轻缓地拂过衣袖拿出羽扇到手中,“无水汪洋于光明殿虽远,但远不及百里。” “雁王找到了抵御无我梵音的的办法,师叔就不担心他找到神儒玄章的吗?” “上官鸿信确实天纵英才,但资历还太浅。”神儒玄章不是术法,而是催眠,若是那么容易能解开,又怎有可能成为祸患呢。若只是抵御,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只要修为足够高深…… 修为高深?怎么要先天修为才够啊。那当时为什么不对公子开明来一下让他闭嘴呢? 失策。唉,真正的失策是在这里啊。 不过也不算太迟,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缺舟一帆渡目送雁王带走颠倒梦想,手中文殊归鞘。颠倒梦想送走了,才是真正的开始。 不过,方才那是神儒玄章?难得能听到连续的曲调。只是,也真是小心,至今还没完完全全奏过一曲。 “别说三个月,就是半个月吾看你也难。”燕风元嘉端着一张脸走进光明殿,这是自那日接手大智慧以后,他第一走进光明殿。 “不急。”缺舟一帆渡眨了下眼睛温吞地说,“不是有你吗?” 燕风元嘉瞅着缺舟一帆渡,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你还记得吾之目的吗?” “记得。”缺舟点头,“利用地门,利用我对付元邪皇。” 燕风元嘉顿了顿,说:“吾从来没看过一个人有你这般好脾性。人言佛尚有脾气,你呢?” “佛自在慈悲。” “吾所见的佛解释最残忍的慈悲。渡,如何渡,怎么渡。”放眼望去,全是物理超度。 “颠倒梦想继续留在地门对尊驾影响甚大。”缺舟似乎笑了一声。 燕风元嘉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倒是为吾着想。” 缺舟说道:“是尊驾不为自己着想。” 燕风元嘉蹙了下眉扭开头:“吾不需要,就算□□死亡,也不过又一个二十年。吾不走三途奈何” 缺舟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起灭皆缘,是尊驾不愿与佛结缘。” “往生极乐?吾无什么护世大愿,也不追求什么往生。”燕风元嘉睫羽微颤一下掀开露出清冷澄澈的眸。 “尊驾不信?” “吾信。但太迟了。往生极乐既然要用眼前的苦来换得,那不如不要。”燕风元嘉广袖一甩,手中羽扇沿着轨迹没入衣袖之中。 “道永远不会迟。”缺舟上前走了一步。 “那是别人的道,”燕风元嘉背身对着缺舟一帆渡,“吾之道本无道。”无道就踩出一条道,劈出一条道。 哪怕是再不近人情的珠贝,终有愿意吐露内里柔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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