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仅仅是想要出来看看,都很难被允许,平日里最为叛逆的事情,也不过是附身在至冬的人偶身上出来走走,可任何一个公民都能在自己家自由活动,她却要靠叛逆才能偷偷赢得基本的人权。 着实可笑。 不过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纳西妲便只能从贤者的口中和虚空终端的信息流中认识世界,贤者对她叹气,子民在怀念大慈树王,所以她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认知,认为自己确实配不上神明的位置,只能小心翼翼做着力所能及的小事,并认为对魔鳞病和死域无能为力的自己非常失败。 她最近出来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听说花神诞祭又要举办,而纳西妲的生日正好在这一天。 但…… 教令院要取消花神诞祭了,认为这个节日已经毫无意义。 纳西妲提前看到了提案,也知道是大贤者阿扎尔故意让自己提前看到提案,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闷在净善宫里努力翻阅魔鳞病和死域的相关文献。 她想大家和她一起过生日。 但是,她要为大家做些什么,才有勇气邀请大家啊。 而且魔鳞病和死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心情过什么生日的,往年的生日也记不清了……呜。 纳西妲揉了揉眼睛,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专心地投入对虚空终端的信息检索之中,但她的耳边却倏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纳西妲。”他在叫她,用她给自己取的人类名字。 不是大贤者,不是对她失望的学者。 不是信徒,不是对她心怀感恩她却愧对他们信赖的朋友。 她本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和她长相酷似气质却完全不同的青年形貌。 “大、大慈树王?不,你是……” “帕尔。”帕尔面无表情回答,“我是初代树王,是被淘汰的树王,是被天理否认并抹消存在的不合格神明。” “……”纳西妲睁大着眼睛看着身边隐约浮现红黑符文的帕尔。 对方的身上有很浓厚的禁忌知识的力量。 他符合他口中的身份,可在此之前纳西妲从不知道大慈树王之前还有一位同为树王的堕神,甚至、甚至他的意识还活着…… 纳西妲绷紧了神经:“你入侵了虚空终端!”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帕尔继续面无表情,“没想到到你这一代的时候,树王不是生而知之,还要靠后天学习了。” 他语气平静,搭配表情却诡谲得像是嘲讽:“你的学习天赋强大,可惜,人类没有给你成长的机会,你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比不上大慈树王的。” 纳西妲掐紧了指尖。 她没有为帕尔的“挑拨离间”而生气,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也认可这个事实,但帕尔的话语给她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她总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树生病了,魔鳞病恶化,死域扩张,你让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他们决定换一个神明。”帕尔的语速能让人听清他的每一个字并回忆思考,他的话如重锤砸上了纳西妲,而他一边看着纳西妲的有趣表情,一边更加放缓了语速,“教令院与愚人众合作,抽取因禁忌知识而疯狂的学者记忆,作为神明罐装知识;他们要在被中止的花神诞日那天,运作虚空终端让须弥人不断产出梦境,作为造神的力量;他们……” 他在纳西妲的面前俯下身子:“而你只是要死在笼中的鸟雀。” “是吧,纳西妲?” …… “呜……” “我都已经照着你的话做了!告诉她教令院的黑暗,告诉她自己做选择!” “为什么还欺负我!” 帕尔委屈得要死:“你果然是不爱我了!” 海什木:“你要我回放当时的场景吗?” 海什木冷漠盯着帕尔。 这家伙也真有本事。 告诉纳西妲教令院的黑暗,然后说得就像是自己是最大黑暗一样。 告诉纳西妲做出选择,然后说得就像是最大黑暗结算胜利前的耀武扬威一样。 天才。 以纳西妲当时的角度,真的很难不以为帕尔就是教令院选择的新神。 事实上她就是这么以为的。 雨林即将堕入禁忌,沙漠的悲剧很快重演,而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大慈树王用生命拯救的须弥走入绝境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海什木,也是我理解有误……” “你不用帮他解释。”海什木说道,“他就是故意的,就算和世界树断开联系,他也不是情商尽失,无法进行正常对话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故意装不懂——这种事我很有经验。” “……”纳西妲一时语塞:比如听不懂帕尔的爱吗? “我就是讨厌她。”帕尔撇过头去,“好像对于海什木来说,我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他垂下眼:“我不是树王,而她是。” “我不再能听到你的心声,而她可以。” “我不能为你画出好看的画,但她有着娜布一样的艺术天赋。” “甚至她才是你一开始认可的神明……” 海什木来自未来的须弥。 他的时代就是纳西妲的时代,而显然海什木也很看好这位神明。 赛诺那家伙就更不用说了,比起他肯定更乐意和纳西妲相处。 而他甚至想不到自己现在有什么有用的优势了。 帕尔咬着唇:“我以为我摆脱了世界树能做真正的自己,但没有了世界树我好像什么都不是……甚至存在都好像是假的一样……” 积蓄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可想到海什木在雨林中的厌烦,他又想把眼泪收回去。 然后啪嗒啪嗒哭得更惨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海什木。” “你别不要我,海什木。” 海什木:“……” “我服了你了。”海什木按住眉心,“纳西妲不会随意读心,而你陪了我那么久,也读了我几百年的心,你应该比我自己都了解我在情感上的恶劣了。” “海什木很好。”帕尔反驳他。 “是是是,我很好,所以把你弄哭成现在这样。”海什木啧了一声,“别哭了,我从来就不是会安慰人的那一个,我也不值得你把我放在所有之上,至少自己要在我之上啊。” 他抬手想擦去帕尔掉下的眼泪,但手从帕尔的脸上穿了过去。 海什木的动作一顿,想要把手收回来,但帕尔把脸凑了过来,在视觉上仿佛与海什木的手零距离接触着。 海什木:“……” 他叹了口气,保持着手固定不动:“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摆脱既定的命运吗?你不再是世界树化身,也不再活在一切注定的剧本里,不应该高兴吗?” 帕尔:“我高兴。但如果我接下来的剧本里没有海什木,我不如死了算了。” 帕尔努力擦拭自己的眼泪,可却觉得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深感丢脸地咬住了嘴唇,自暴自弃地放下手:“谁让我在没有彻底接受命运的时候遇到了海什木呢。” 若海什木没有出现。他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哪怕是演到死亡的谢幕。 若海什木晚点出现,他也不会因为私心去接触海什木这个变数,然后不可自拔地爱上海什木。 他曾经最大的幻想就是摆脱世界树化身的身份做一个无知的生命,他也完全不后悔自己被天理抹去了存在的所有痕迹,让自己成为大慈树王的过去。 但原来未知是如此可怕。 他无法推演命运,无法知道海什木的想法,即使帕尔清楚海什木会帮自己恢复,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但现在他活在不确定未来的当下。 负面情绪在未知的情况下被无限放大,海什木迷惑他的情绪极端,而帕尔自己都惶恐自己现在的模样…… 比起纳西妲,帕尔才更像是笼中鸟。 从笼中放出,本兴奋地追逐自由,却发现原来笼子里才是最让他有安全感的。 简直讽刺。 “我宁愿你把我一直关着……”帕尔嘟囔着。 他的视线很模糊,看不清纳西妲和海什木如今的表情。 他猜测他们的恶意,却又痛苦于自己的极端。 还是照着人生剧本演戏最简单了。 知晓结局,便不会忐忑;哪怕会死,也早有预料。 为什么要从神位走下,让自己挣扎于命运……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帕尔怔了一下,他慢慢抬头,眼前拼凑的色彩仍然辨不清轮廓,他唯能分辨海什木在他面前。 碰、碰触到了? “我在天理面前就说过了。”海什木道,“我认识的帕尔,只是你;轮回中有无数个树王,但唯有你是我认识的帕尔。” “听不到我的心声,你问,我告诉你。” “你没有艺术细胞,我有,我教你唱歌,陪你作画。” “我尊敬草神,但你才是我共谋最久的神明。” “拜托,别哭了,我真的不会安慰人,帕尔。” 眼前海什木的轮廓逐渐清晰。 梦境权能的演化赋予海什木转变真实与虚幻的镜像能力,他做不到将帕尔变为真实的存在,但能将自己同化为和帕尔处在同一维度的虚构生命。 他为什么要放弃做一个全知之神呢?帕尔想。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不丢掉剧本,他如何用所有情感去爱他? “你、你要道歉。”帕尔抽抽搭搭,“你有三百八十一年零三个月四个时辰没抱我了。” “……”海什木都被整无语了,“你是什么类型的蠢货,为什么要记这种日子?我看你挺精神的,要不继续哭吧,哭到长记性就不哭了。” “海什木才不会让我长记性。”帕尔拽住了海什木要抽回去的手,黏黏糊糊把脸贴上去,“再不帮我治疗恋爱脑的话,下次倒计时可就是秒数了。” 海什木嫌恶地要把手抽回去,但退后的时候注意到什么,又站稳了,被帕尔挽住腰部的同时,他扭头看到了身后木愣愣看着他们的纳西妲。 海什木:“……” 虽然他没什么羞耻感但是还是很微妙啊。 也的确是他把帕尔变成这样的,要是不负责到底感觉也不太好。 至少这时候要把他安抚下去吧。 “你出去逛逛?”海什木询问,“正好试试这具新身体怎么样,用这幅样子在须弥城逛逛应该没问题,觉得神力也适应良好的话,我之后再给隔壁芙卡洛斯邮寄一个神躯过去。” “……”纳西妲看着帕尔。 帕尔的下巴搁置在海什木肩膀上,他一副哭肿眼睛的可怜模样,但纳西妲看来时他微眯着眼睛,那警告的视线可绝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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