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和你学的吗,亲爱的白兰。”太宰治的脸上也出现了那种戏谑的笑,然而他的眼神却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吞噬万物却从不会产生任何反射的黑洞。 “满口谎言,状似亲昵。戏子,商人,演员,野心家。”绑着绷带的少年咬字清晰,每一个音符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仿佛念着一首韵律诗,“瞧,你和森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还要更为擅长混淆真假,掉三寸舌。” 白兰.杰索没有一句话可信。 太宰治在心里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真令人惊喜,我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评价。”白兰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眼波流转间似乎有晶莹在闪烁,“你如此地了解我,我简直要感动地哭了,亲爱的太宰,你想看到我哭出来吗?” “不要,我不想恶心地晚上还要呕吐。”太宰治冷漠地说,“在恶心人的程度上你和森先生不分上下。” “真过分,我还以为能比森先生得分更高呢~” 白兰,一个厚脸皮到可以随时随地丢弃尊严的坏家伙。 当他用黏糊糊甜蜜蜜的语调给对方以亲昵的称呼时,那些恶意的讽刺与挑衅时,抑郁的反而是对方。 现在还未成长成一个彻底黑心肠的少年期黑泥精还达不到未来的不要脸的程度,所以即使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从脸上流露出几分扭曲。 白兰反而愈发夸张地弯起眼笑起来。 “我是说真心话呀,亲爱的太宰,你应该自己也清楚的吧,森鸥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极为自然地把话题重归正题,就像是一个圈养起猎物慢慢地宰杀的聪明的商人,乐趣嘛,长久点才有意思,可不能现在就把人逼上绝路,那不是他的爱好。 “森先生的背景资料,我也不是没有给你看过。实话说他的确比现在的港口Mafia首领要好上许多,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只会考虑物质利益而不选择长久的可持续发展的人。” “你要是一直待在他的手里,免不了哪一天你这颗聪明的棋子也要被丢出去当筹码。” 缓慢拉长的语调也依旧免不了白兰习惯性地上扬尾音,糖丝的粘腻感仿若蛛丝,一圈圈地缠绕在脖颈上,缓慢地收紧。 “不相信的话,我们再来赌一局如何。假若我输了,你可以随意地使用我的一切,金钱,皮囊,大脑,甚至我的生命。”他的眼里闪烁着恶意的愉悦,“但是你应该知道,亲爱的,我从没有输过。”
第35章 弃牌不跟 即使白兰是一个何等狡诈, 虚伪,满口谎言的赌徒,但唯独在赌局的筹码上他还不曾说过任何假话。 太宰治就是知道这一点, 所以内心才掀起了巨浪。 一个合格的商人有一条必然遵守的规则,利益交换。而白兰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商人, 因此,他提出的这个赌局,无论从什么角度思考, 都没有找到任何足够匹配他交出的筹码的利益。 那么, 白兰要么只是开了一个耍人的玩笑,要么就是其中真的有他目前还没有明晰的价值。 而太宰治向来不玩纯靠运气的摸盲牌游戏。 “我拒绝。” “为什么呢?” “即使是博弈的赌局,都要把筹码亮明在牌桌上。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出双方如此悬殊的交易。” “而且, 你为什么想要把我从森先生身边带离呢?白兰, 如果我没有记忆出错, 你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 太宰治盯着白兰瑰丽的紫眸, 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情感波动。 “甚至, 你都已经把未来好几年的筹码都压在森先生的身上了。我可不觉得你是一个只是单纯寻找刺激到处找乐子的家伙。”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狡诈赌徒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投资,太宰治深知这一点, 既然白兰在森鸥外身上压了码,就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从森鸥外那获得的利润。太宰治敢断定, 至少三年内白兰绝不会和森鸥外有明显的离隙。 白兰托着腮,歪了歪头, 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确不喜欢做亏本生意, 亲爱的太宰, 这一点你的确说得没错。不过呀,我让你离开森鸥外身边, 何尝不是对你个人的一种投资呢。” 白兰笑得甜蜜,眸子肆无忌惮地从面前少年的眼睫扫过由于后起的酒劲而微微泛粉的脸颊,目光仿若带电,一点点地抹去唇瓣边缘滴落的红酒滴,最后没入衣领内裸露的一小片锁骨。 “我很喜欢你呀,亲爱的。所以我舍不得看见你坠入深渊,被无情的黑心医生操纵四肢的丝线,最终变成断裂的木偶残片。”白兰声情并茂地吟诵着自己的心绪,力求塑造出一个夸张而悲悯的善人形象,虽然这两个人都清楚这只是一种表演,“璀璨的灵魂被蒙上尘埃,遭受蛮力布满裂痕,多么令人心痛,多么令人悲哀啊~” “森先生知道他的盟友在背后这么编排他吗?”太宰治把一只手放入在兜里,目光露出点滴似有似无的试探,“若是我把你的话录下来发给他,你的计划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别担心,我开启了电磁屏蔽,你的信息是发不出去的。” 太宰治眸色稍暗,他试探性地在兜里按了几个按键给自己手机的收件箱发了一封短信,果不其然,没有响起发送成功的声音。 “我还是保持刚刚的回答,白兰。”太宰治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酒精的影响,他的视野之中缓慢地出现游离的如水的波纹。他不动神色地把一只手背到身后,借助床柱的支撑扶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不觉得把我自己放到你手里就会比森先生要好上多少。”他只觉得房间里那股糖汁般的甜意实在太浓厚了,仿佛是把蜜蜂溺死的蜜罐,一点点地侵占他的呼吸。 “有一点我反而很感谢你,白兰。”太宰治保持着目光的对视,唇角却下意识地弯起了弧度,在白兰那双毫无暖意的冷紫色眼瞳中,他抬起一只手,揪住了白兰的衣领。 而白兰则是任由那手指掐入领口的缝隙,死死地抵在柔软光润的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上。 即使身体上的薄弱处被对方扼住,但白兰却没有任何本能的挣扎与躲避。 他注视着太宰治靠近,略带红酒余韵的吐息拂过鼻翼,而那鸢色的眼瞳,此时盛着头顶落下的水光,一反常态地洒满了兴味的促狭。 就像刚刚的场景再度轮回,只是行动方来了一个彻底的轮转。 “你教会了我,除非拥有足够掀翻赌局桌面的底牌,否则在不对等的博弈游戏里,绝不能把自己当做筹码压在台上。”太宰治在他的耳边发出一声轻盈的笑声,很小声,刹那间就消散在空气中。“谢谢你教会了我赌徒的法则。” “虽然你在森先生的事情上说了真话而付出了赌资,但这一局,我承认我手里的筹码不足以和你对等。” “所以我绝不会和你赌,你别想把我拉下水。” 声音轻巧地从耳畔擦过,徒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香。 太宰治放开了抓着白兰脖颈的手,身体往后退,重新靠在床柱边,看着白兰维持着原本的姿态陷入沉默。 白发的意大利少年唇角依旧保持着笑容,目光却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幽暗,如同终于觉醒的野兽,正视了自己盯上的猎物,并不是一只娇嫩可爱的白兔。 白兰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再一次扬起唇角的弧度,肆无忌惮地发出大笑。 “亲爱的太宰,你真的太棒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学的这么快,太让我惊喜了~” 白兰抹去眼角由于大笑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黑发的绷带少年,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愉悦,似流光溢彩的钻石勾得人心动不已。 “但是,虽然你拒绝了我,我依旧要给予你赢家的报酬。” 他忽然握住太宰治纤细的手腕,顺着皮肤往上攀附,如蛇般冰冷的手指轻易地圈住轻微颤抖的指根,掌心带着炙热的暖意,仿佛在安抚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手背薄薄的那一层皮肤。 “想要待在森先生身边也可以,但我劝告你,继续保持对森先生的怀疑,不要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潜意识信任与依赖。”握住手腕的手指一用力,就把身形纤薄的少年扯到了自己的怀里。白兰垂下眼,薄唇贴在那一点晃动的耳垂旁,轻声道,“除非你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无心无欲的状态,将他视为对手或者敌人。” “否则,一旦你露出了软肋与破绽,合格的商人绝不会放弃任何送到手上的筹码。”白兰轻轻地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到对方的身后,而后扬起手刀劈在了太宰治的后颈处。 在太宰治逐渐失去的意识中,他听到了白兰似嘲讽似缠绵的低喃:“亲爱的,你将会堕入深渊。”
第36章 人生如戏 白兰用胳膊垫着已经昏迷的太宰治的后背, 将他安置在床上,顺手捞过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他伸手拿过太宰治没有喝完的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大约又过了十多秒, 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白兰君,太宰君, 你们在里面吗?” 森鸥外的声音透过门板隐隐约约传过来,白兰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的嗓音软绵绵地响起:“森先生, 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没锁门。” 森鸥外推开门走进来时,入目的便是已经在床上盖着被子陷入梦乡的太宰治,和虽然睁着眼但瞳中醉意弥漫脸颊生红的白兰。 “森先生~你要和我一起看月亮吗?”白兰摇摇晃晃地朝着森鸥外招手,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就像是任由旁人揉搓的棉花团子, 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可惜, 我们这里睡不下你了。” 闻着屋里没有散去的酒味, 森鸥外无奈地想要扶额:“你们居然躲在房间里喝酒,白兰君, 无论是你和太宰君,都没有达到法定饮酒的年龄啊。” 白兰眨了眨眼, 那双如水晶般剔透晶莹的淡紫色狐狸眼此时已经盈满了水雾,眼角边似有晶莹闪烁。他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 语调粘稠拉丝:“不要开玩笑了嘛, 森先生, 对我们这些人而言,法律规定又算是什么呢。” “说是这么说, 但是你不可以再喝了。”森鸥外拿走柜子上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瓶,标签上面印着的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但森鸥外还是看到了酒精度数。 这个度数不算高,但对于没怎么喝过酒的小孩子以及易醉体质的人来说,也是可以醉的。 看来太宰君是一个易醉体质,森鸥外在心里暂时下定了结论。 “倒是你呀,森先生,怎么不陪着兰堂先生。”白兰单手撑着下巴,卷曲的睫毛仿若在雨里飞舞的花蝴蝶,上下扇动,将眼底投射的光晕也分割成一条条的光带。“徒留兰堂先生一人在楼下,可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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