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法还好些,巴雷特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一副想要立刻结果了隐患的模样。他没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萨菲罗斯正站在牢笼边上,随时准备给他出类似一千减三的数学题。这样憋屈的隐忍让暴脾气的巴雷特待不了多久就甩手离开,走后还会安排更多的士兵看守在隧道门口。 除了那两人,再就只有爱丽丝会时常进出这条隧道了。萨菲罗斯紧跟着就听到隧道口传来人的脚步声,爱丽丝今日也准时拜访。她每一日都会来检查克劳德的体征,走时再带走一管新鲜血样。 爱丽丝蹲坐在牢狱的床边,手中绿光丰盈,快速探查了克劳德的内脏和骨骼,认证了萨菲罗斯做出的判断。克劳德已经痊愈了,病毒的副产物融入了他的身躯,维持了细胞的生命力,刺激细胞分化增殖。 她拎起克劳德的上臂,在手臂内侧看到了一块像是发霉一般的浅色青痕,依稀能看到底下的血管。 这块印记昨天还没有出现,现在虽不够明显,但也说明病毒的活动策略将发生转变,由保守的潜伏转向全面活跃。也许该这样说,当基盘稳固时,真正的侵蚀已经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它们最终的目的地是脑部的神经细胞,而现在尚且还有挽救的机会。 此时才是真正性命攸关的时刻。 爱丽丝的手臂垂落到身侧,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片刻后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包,从夹层中取出一瓶药剂。没人知道这种试剂是从哪里流出,爱丽丝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搞来两支,其中一支已经用在了动物实验上。 “这是…样品。只经过了一次动物实验,没有临床案例,据观察有严重的副作用。” “有多严重?” “在同为灵长类的猕猴身上的表现是食欲不振、恶心反胃和肌肉痉挛,在人身上是未知数。” “效果呢?”萨菲罗斯看着玻璃瓶里的试剂,绿色的液体鲜艳又清透,看上去像种果汁。 “从之前的数据来看,能延缓感染的进程,维持住个体意识。目前最好的成绩是四个月。” 爱丽丝把药剂握在手中,垂下眉头摇了摇头。之所以说是延缓,是因为在她的研究中,丧尸病毒显然是一种逆转录病毒。这样类型的病毒原本就是难以攻克的难题,更不用提丧尸病毒这种突如其来的怪胎。它的杀伤力是绝对的,人体的免疫系统对它来说宛若无物,而人们也从未发现与它同属的毒株。从这方面来说,这么快就出现了具有抑制作用的血清已经是匪夷所思的奇迹了。 “这样吗,四个月。”萨菲罗斯沉默片刻,“你在等什么。” “…我的能力并不是治愈,而是盾…守护之盾。总而言之,在我所创造的隔膜加护下,药剂的效用会更加显著,人体的免疫系统也将更加强力,等于间接地杀伤了病毒。”爱丽丝用针筒吸出瓶中的药剂,压住克劳德的颈部,将针尖顶在中心静脉上,缓缓扎了进去。“这也是斗争。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的能力只能治疗,保护不了妈妈。但现在想想,能力也要看怎么用呢……” 萨菲罗斯盯着针管内的绿色下降,药剂一点点被推进克劳德体内,直到消失殆尽。“四个月还是太短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爱丽丝有些不甘,“一针药剂算作一期治疗,就算能找到新的药剂接续,病毒也有很大可能产生耐药性。” “药的来源?” 爱丽丝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我不清楚…在我拿到药没多久后,上家就失踪了,圈子里再也没有试剂相关的消息了。我想破译病毒上的有效靶点,但凭我手上现有的资源和信息非常困难。或者……祈祷从天上掉下个自带抗体的人。” “听起来没有好消息。” “这已经是最新的好消息了。” 爱丽丝拔出针管,用几块干净布料擦了擦针口,随后掌心再度催动绿色的光芒,从克劳德额头流淌进身体。她半蹲在地上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收拾好用过的针管,站起来往隧道外走去。 路过萨菲罗斯身边时,爱丽丝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银发男人一眼,“我会做我该做的事,选择救他的是你,请你负起责任来。” 姑娘这样说着,毫不客气地翻出一个空血瓶来。她需要更多的样本和实验体,这里有能力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萨菲罗斯,而她也觉得萨菲罗斯不会拒绝。 “……” 脚步声远去,萨菲罗斯这才往前靠了两步,仔细打量克劳德的状态。金发青年一时看不出什么变化,依然双目紧闭,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 那药物没有在人体进行过测试,究竟是否有效也无从查证。如果没有效果,想必一时也不会再有其他方法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听天由命吧,对于厌恶的环境随波逐流,却想方设法从心理上宽慰自己。萨菲罗斯的思绪往前回溯着,发现这种让人恼火的感觉竟然出乎意料的有一些熟悉。 萨菲罗斯把牢笼的大门掩上,久违地走出隧道去透气。他不畏惧黑暗,却对狭窄低矮的地方没什么好感。对于一个有时候进门需要低头的人来说,这牢狱的天花板实在说不上充裕,左右的宽度也没有其他隧道那样宽敞,三面紧凑的墙体甚至像口狭窄的棺材。 不过看来多的是人希望他就呆在棺材之中。原本在半坡上散步的人看到那银发的高大新人类走出洞口,纷纷互相拖拽着往远处散开。 “那家伙就是……” “还看,快回去吧。” 一个妇人原本像是在喂猫,此时把那些粮食碎屑丢在地上,拉着自己的丈夫绕了个大圆弧溜回避难所里,只留下那不怕人的野猫舔食地上的东西。 是跟了克劳德一路的猫。萨菲罗斯认了出来,那脏兮兮的毛球也不知道原本到底是白色还是灰色,此时正悠哉游哉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后爪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萨菲罗斯眯眼看着脏毛球扬着尾巴走过来,在他脚边不停闻嗅着,然后抬起头来喵喵叫唤。 即使是博学多识的萨菲罗斯也不能理解猫的语言,他没空搭理猫,迈开脚步径直下坡而去。很巧的是,猫也不能读懂萨菲罗斯的表情,它像液体一样缠绕在男人脚边,阻碍男人前进。 萨菲罗斯精准捏住猫咪的后颈肉,把它拎到自己的视线水平线上。两幅竖着的瞳孔针锋相对,猫咪蜷起后腿,尾巴也向上夹起,紧张地扑腾了两下。它往前拱了拱脖子,闻嗅着萨菲罗斯的衣服,前爪试探地勾了两下。 莫非是在找克劳德?萨菲罗斯揪起自己的前襟,这才想起自己衣服上有成片的干涸血迹,全部都是克劳德留下的杰作。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身上沾这么多血,更别提是胸口这类要害所在的位置。身上这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下去了,这让他有点思念自己从前在任务里常穿的皮大衣,那皮衣料子柔软且版型合体,有冬暖夏凉的最新科技不说,还不会影响他抬手斩击的幅度。 早知道去伊罗安酒店的时候就穿着它了。 “你找不到他的。”萨菲罗斯像自言自语般把猫丢回地上,决定到山脚的村子里转转,去搜刮两套衣服回来。 猫咪在地上转了两圈,想要跟着萨菲罗斯一起去据点之外,很快就又被萨菲罗斯像投掷沙包一样给丢了回来。萨菲罗斯随手把玩着爱丽丝交给他的采血瓶,惦记起还有这一码事后很快消失在据点门口。 男人的效率其实相当的高了。只是他特意去了克劳德受伤的事发地一趟,采了那只被压在石头下的怪物血样,所以一来一回才耽误了点时间。当他带着一包衣服和血瓶再回到据点里时,隧道口的广场上相当热闹。 半个据点的人都在围在监狱所在隧道的出口外,既不贴近也不离开,隔了一段距离远远望着黑黢黢的洞口。他们的脸上又有恐惧又有嫌恶,嗡嗡的议论声一刻不停。 人群最内圈是一排拿着步枪的卫兵,各个紧张兮兮地戒备着洞口,以防从里面跑出什么东西来。爱丽丝正在洞口跟蒂法和巴雷特交涉,嘴型快速地变化,胳膊也焦急地做着动作。她见到萨菲罗斯回来后马上冲进洞口,示意男人赶快跟上来。蒂法让开道路,错开眼神背过身去,不停地用脚尖踹着地面。 萨菲罗斯在纷杂的眼神中走过,脚步急切地迈大了一些。 用不着爱丽丝解释什么,萨菲罗斯早就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得到克劳德醒了这个消息。那惨叫声区别于怪物嘶哑干瘪的嚎叫,而是人从喉咙里挤出的悲鸣,越靠近牢狱越是清晰,藏在高音下断断续续的抽息声也显出原形。 克劳德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像块被拉扯开的棉帛,撕出一条条变形的丝织。牢狱之中的灯难得地全部打开,萨菲罗斯走到牢狱之前,伏在栏杆向里看去。牢笼地板被砸出一排拳头大小的坑,裂隙如一圈圈蛛网般往外环绕,零碎的石头渣滓崩得四处都是。 “啊啊…呃…唔——” 金色的脑袋抵在墙壁上,正一下一下撞击着墙面,在墙面上留下一滩血渍。克劳德紧紧环抱着自己,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抖动,双手的指甲把胳膊都挖烂了一片。 萨菲罗斯往右挪动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克劳德藏在阴影中痉挛着的脸颊。他对着爱丽丝问道:“这是生效的表现?” 爱丽丝握紧双拳,这就是她提起的“副作用”,在动物身上也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在克劳德身上这样明显,比她预料中的要糟糕几分。 丧尸病毒感染了一部分正常细胞,它们已经永远留在了病人的基因之中,而她的能力与药物就是一支抵抗力量。 药物和免疫系统会试图消灭被感染的细胞,而病毒也会进行反抗,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所有细胞都将被一视同仁,它们会在斗争里被不断攻击,反映在人体的表现就是痛感。 循环往复,无法停止,直到有一方彻底失败。这可不是一次性的代价,而是无法摆脱的诅咒。 萨菲罗斯目光沉静,半蹲下身子,轻轻呼唤着克劳德名字,声音恰好卡在克劳德痛吟的间断之中。蜷缩在墙边的青年停顿了片刻,额头蹭着墙壁抬起,留下一道长条的血痕。他用肩膀撑住体重,艰难地挪动身子,在扭腰间泄露出仿佛泣音的闷哼。 “…我…怎么了…” “你活过来了。” 克劳德背靠在角落,手指死死抓着地面,极力憋住自己那些脆弱难听的叫声。太疼了,好像被打得皮开肉绽后再扔进盐水之中,五脏六腑被向两个方向拉扯,有针在不停钻磨进骨骼,一根又一根,直到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这痛苦由何而来,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吗?克劳德咬紧后槽牙,希望有人能来救一救他,停下这要撕裂他的痛苦,让他获得安宁。 萨菲罗斯看了爱丽丝一眼,爱丽丝翻找药箱,取出一只镇定剂递给他。新人类接过来,在爱丽丝反对的制止声里打开牢门,走进去后反手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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