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克劳德被萨菲罗斯掐住脖子,他的下巴磕在萨菲罗斯的虎口上,即使呼吸受阻也没有立刻反抗。 他生理地扭动了几下身子,随后就颓废地放松下胳膊。现在死在萨菲罗斯手上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他既不用再忍受痛苦的现状,也不用再迷茫一片空白的未来,更不会再伤害任何人,给任何人添麻烦。 他的命运因为萨菲罗斯而改变,故事就该首尾呼应。 萨菲罗斯深而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眉骨的阴影笼罩着剔透发亮的眼珠,眼皮滑动的姿态像是花瓣在摇曳。他随手把克劳德摔到地面之上,切断了克劳德的手铐,用刀尖挑起克劳德的下巴。 “带你到那座据点时,我跟那些人说过。如果你死了,那他们也不再有存在的意义。”铁器磨蹭着克劳德的皮肤,顺着萨菲罗斯的意志舔舐着柔软的脸颊。 克劳德挥开萨菲罗斯的刀尖,擦拭着从嘴角流下的血液,撑着身子半蹲起来,探寻着萨菲罗斯眼睛中的兴味。 萨菲罗斯的双唇轻启,饱满的唇肉中吐出些凉薄的字词,唇齿后隐约显露出舌尖,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让人遍体生寒。“放到现在也一样,克劳德。如果你选择死在这座山脚,那我会认为这是他们的过错。要猜猜看吗,清扫这里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你怎么能……”不敢置信的神情霸占了克劳德的整副面孔,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萨菲罗斯,愤怒、内疚和恐惧混成了一团,盘旋在瞳孔的深处。 原来这才是据点收留他的原因,他们别无选择。 克劳德想揪住萨菲罗斯的衣领,他刚一伸手就被萨菲罗斯握住胳膊,在天旋地转之间撞进屋子的石壁上。克劳德闷哼一声,伴随着碎石从墙壁的凹陷中滑落下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幅模样?克劳德在原地抖动着身子,理不清胸腔里酸胀鼓动的感情。 从醒来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掩藏些没有矛头的恨意和罪恶的喜悦,因为活着而侥幸,因为活着而悲愤。活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活着也注定要忍受痛苦。生理的痛苦、心理的痛苦和来自别人的痛苦。他不知道该向谁发泄这一切,而现在它们被揉成一根锁链,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而锁链的另一段赫然链接着迥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是谁的错……克劳德再抬起头来时双眼通红,他喘息着极速跃起,一拳打向萨菲罗斯的脸颊。 这一拳自然不可能落在最强大的新人类的脸上,萨菲罗斯岿然不动,抬起的手掌直接包裹住克劳德的拳头。他往墙上投掷克劳德的手法就像在投掷一只沙包,而再一次被砸进坑里的人形沙包怒火上涌,不再有丝毫顾及地向萨菲罗斯挥拳。 挥拳,被打飞,然后爬起来再接着挥拳,这一套流程在房屋之中重复了数十次。如果是换做是普通的人类,此时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可克劳德只是吐出几口献血,倔强地从墙面上爬回去。 随着再一次被摔飞出去,克劳德的身体撞破了不堪重负的墙面,径直摔落进了院子里。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终于感到疲惫,向天空举起颤抖的手掌,然后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获得了怪物的力量,可面对萨菲罗斯时仍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萨菲罗斯的影子盖在克劳德的头顶,一手拽着他的领口,把他的胸膛拽起一点高度。 “这样鲁莽的拳头伤得了别人,但伤不了我,克劳德。你输了。” “…怪物……” 萨菲罗斯松开手,让克劳德的后背摔回地上。他半跪下身子,拉开克劳德挡住上半张脸的胳膊,发出的声音如安魂的夜曲。“你还活着,克劳德,你该想想怎么才能活得更久。” “……” “停留在这里什么都不会改变。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你要死,我会是杀你最快的人,所以在我身边,你可以放心活着。” “……”克劳德的嘴角紧紧抿着,两颊的肌肉用力向内挤压着,封锁住崩溃的喉音。他没法再用手遮住眼睛,只能侧过脸去,让刘海垂下来半遮半掩。 “巴诺拉,明天早上走。没问题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克劳德的应答带了些鼻音,他抽了一下鼻子,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萨菲罗斯满意地放开他的手臂,他立刻转身背对着萨菲罗斯,蜷缩在满地的砖瓦碎块里。 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的后背看了一会,随后也倚靠在完好的墙壁上,抬头仰望着满天的星斗。也许还有希望吧,这个世界广袤无边,说不定有一个地方藏着火种,能够承担得起他所有的期望。 第18章 路法斯坐在书桌前,仰靠在柔软而宽大的椅背上。他指缝之间夹着一只镶钻的钢笔,从背后看去宛如旧时徘徊的留影,笔尖划动的动作正是烟灰掉落的轨迹。 这里是老神罗的书房,是所有人的禁地,其中也包括路法斯。集团的继承者在尚且年幼时还想要偷偷钻进去一探究竟,可惜吃了好几次紧闭的惩罚也没实际成功过。直到现在,这个横跨二十多年的冒险规划终于得以实现,路法斯光明正大地坐在书房里,像他的父辈曾经做的一样,审视着挂在对侧墙面上的世界地图。 可惜时过境迁,劫火燃尽了版图的半壁江山,圆盘防线之外的地方遍地都是“怪物”,现实恰好在向那则令老神罗日思夜想的预言靠拢。 [世界将要毁灭,只有香巴拉能够拯救所有人。] 路法斯点燃了屋内的熏香,在他父亲的三排书架前流连,在一排藏蓝书皮中抽出了一本线装的古籍。这些书都是老神罗从世界各地淘来的老古董,里面的内容倒是大差不差,都记载了些关于运势命数和永生的流言传说。 老神罗靠行商起家,一路顺风顺水,听说就是得了隐者的指点,所以对这些东西格外信服。但路法斯不一样,他对这些泛黄的旧纸嗤之以鼻,随手翻阅都是一目十行。 倒不是他现在想起来要继承父亲的思想衣钵,他现在也不相信什么鬼怪乱神,只是他想知道父亲为之痴狂的极乐园到底有什么魔力。 “社长,宇宙开发部出了结论。”曾在门口敲了敲门板,远远地呼唤了一声。“那确实是颗小行星,正朝我们的方向靠近。运气不好的话……” “…我知道了,去会议室说吧。” 克劳德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前往巴诺拉的方式是沿着山路徒步旅行。说是山路都是抬举脚下勉强能站稳的小土坡了,这些山全是少有人迹的自然保护区,正常人都会选择走山下宽阔平坦的洲际公路。 坏处是没有人,好处也是没有人,从这里走能大幅度减少遇到丧尸可能性,避开了不少麻烦不说,在两人都拥有超俗身体素质的情况下就成了一种另类的捷径。比如在克劳德眼前的巨大断层,断层的外表上只有寥寥几块能够下脚的凸起。萨菲罗斯早在克劳德还在研究这块断层时就飞身而上,几步就攀到了顶端向下俯视着。 克劳德一路上都没和萨菲罗斯说话,这会儿抬头咬了咬嘴唇,左右搜寻着能绕去断层顶的台阶。萨菲罗斯颇有耐心地在原地等待,眼见克劳德准备去绕左边的缓坡,随手捡了块小石子丢到克劳德的脑袋上。 “跳上来。” “……” 被小石子击中的克劳德眉头扭成一个花,站在石壁前露出迟疑的表情,还是听从了萨菲罗斯的指示。以前要在这种石头表面直上直下只能靠攀爬,但那会他只是个体质不错的普通人,克劳德不确定自己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向后退了两步,上下估测着岩壁的高度,琢磨着该用怎样的姿势和角度助跑起跳。 “要我去抱你上来吗?”萨菲罗斯叉着腰,眼睛愉悦地弯起,声音中带着些揶揄的意味。 “……不要。” 克劳德呼出口气,活动了下脚腕,随即弹射而起,在靠近岩壁一米的位置抬脚蹬踏,鞋底重重踩在凸出的石笋上。他在跃起后瞪大眼睛,弹跳而起的高度远远超出了他记忆中的认知,让他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轻盈,好像身体化作一团云雾急速升腾,以强劲的态势直冲天空。 但……似乎有些太高了。克劳德吃不准自己该用多少力气,他在重生后第一次试探着调配四肢,让它们更协调地互相配合。第一次的尝试总不会有多完美,克劳德往前探着身子,足底生硬的落在断层的崖边,用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半蹲着身子。 相对脆薄的边缘承受不住这股敦实的力量,当即裂成几瓣小石头片子崩塌了。克劳德还沉浸在轻松跳上几米高的的不可置信中,被石头的碎裂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往后坠落,所幸被萨菲罗斯伸手拽了一把。 新人类捏了捏克劳德的肩膀,盯着有些发愣的克劳德含笑问道:“有什么感想?” “…很奇怪的感觉…”克劳德根本找不出词汇来描述那种怪异的心情,他回望断崖上下的巨大落差,又快速看了一眼萨菲罗斯,闷声闷气地回答。“但还不赖。” 萨菲罗斯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把克劳德的视线往远处引去,攀过层层叠叠的石脊峰峦,聚焦于天际泛着青灰的远山。在一座又一座山的背后,就是巴诺拉州的边界线,他们可以从山林之中切入洲际公路,沿着公路进入巴诺拉的城市群。 一个相当原始且疯狂的路线,神秘又野性,鲜少有人涉足。萨菲罗斯的某些私心在鼓噪,浸润在山林的吐息间不单单是在移动,就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么,今天的行程就是爬过三座山峦,直线前进,不论前方是巨石还是山涧。他顺手从克劳德衣服兜里摸出一截绷带,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把它们在脑后束成一个辫子。克劳德疑惑地嗯了一声,眼睛直追着辫子的弧度走,直到萨菲罗斯把用完的绷带卷塞回他的口袋里。 “很久没有好好活动了。”萨菲罗斯往前走了几步,摆出一个下盘发力的姿势,如一只拉满弓的箭矢。在飞箭离弦之刻,萨菲罗斯侧过半张脸,给克劳德留下了一阵尾音。“试试跟上我吧。” 克劳德浑然一怔,眼前的银色身影开始奔跑,原地只留下几片悠然落下的叶子。萨菲罗斯在前方,在高处,在他曾可望不及的岩壁上。克劳德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些出神,腿脚不自觉地向前迈步,从犹豫的碎步变成大步疾驰。身体好像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感召,正催促着他回应:跟上去,跟上那个男人,跟上萨菲罗斯。 如果只是奔跑的话,应该是做得到的。克劳德捕捉着萨菲罗斯的身影,让本能掌控肉体。奔跑,更快地奔跑,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思虑,只要放开步子摆动双臂,让山涧的清风穿过他的发丝,让草木在他身上留下藤蔓和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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