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用能力悬浮落下的石块,岩廊不够宽阔,不适合使用武器,如果蛮力乱来还会加快洞穴坍塌的速度。克劳德走路的姿态跌跌撞撞,这样严重影响了出逃效率,萨菲罗斯干脆把青年抗在肩上,顶着已经涨至腰间的水位大步穿行。 沾水的地面变得泥泞软烂,更加不好施力。萨菲罗斯夸张的翼展此时成了在水中的阻力,他把翅膀尽可能地收紧,从流沙里用力抽出脚来。虽不知海湾正常的水位卡在多少,但看来这次回涨是少见的大潮,加上海湾略微倾斜的地势,海水扑来的势头更是强劲迅捷,水位节节攀升,很快就没过了他的头顶。 洞穴内被水淹没,入眼都是一片水蓝。萨菲罗斯早有预备地收吸屏气,而克劳德本就头晕目眩,被水一泡更是雪上加霜,只是反射性地憋住吸气的动作。 后背的伤口虽然在愈合,但粘了海水后宛如刀割。疼痛与缺氧让他置身水火之中,但他正被萨菲罗斯揽着前进,为了不给男人添麻烦,他愣是强忍着身体的抗议一动不动。 进来时也没觉得这岩洞这么难走,怎么出去就好像在走鬼门关?克劳德手臂绵软,氧气不断从过热的肺部里滤出,嘴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身子软得像根水草。虽然已经能看到出口,但逆着海流前进,还是无法保证是逃出更快还是窒息更快。他已经快到极限了,腹部撞在萨菲罗斯的肩头时一阵麻痹,无法抵御地呛了一口海水。 克劳德神志不清,看着萨菲罗斯飘在水中的银发以为看到了三途川。他支起脖子望着仿佛遥不可及的出口,羡慕起在那里肆意游走的鱼类。 要是能像鱼一样就好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条甩着尾巴的自由海鱼,视线慢慢变暗,却感觉身子突然轻盈地一闪,随后就已经置身于岩洞之外。突然变换了位置让萨菲罗斯也是猛然一怔,他诧异地回望一眼黑漆漆的洞口,接着摇了摇臂弯里的克劳德,决定先离开再说。 克劳德已经晕了过去,萨菲罗斯在水中畅行无阻,很快就破水而出冲入天空。他的头发黏在身上湿漉漉地滴水,翅膀上的羽毛也粘在一起,沉重的黏腻让他心生厌恶。萨菲罗斯用力抖动着翅膀,长羽下的细小绒羽立起,把隐藏的水珠全部甩了出来,抖了好几下才觉得干爽了一些。 岩洞已经再度隐没于水中,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拂过悬挂在天空中的两人,也拂过手持利刃立于高崖之上的杰内西斯。 虽然距离够远,萨菲罗斯还是轻易读懂了杰内西斯暗藏的戒备,看上去并不是来欢迎他的。他毫不避违地靠近山崖,足尖轻点落于地面,想先处理一下昏厥的克劳德。他还未转身,一小团火焰就擦身而过,杰内西斯的手中正爆裂着火光,剑尖也笔直地抬起。 “欢迎回来。” “终于……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是你的想法,还是他们的。”萨菲罗斯的目光如鹰鹫虎狼,随手劈断了一片山崖 。 “别搞错了,不只是你们,只是和你们一样还活着的寥寥无几。”杰内西斯说得不紧不慢,手上的火焰却已经被包覆到赤剑之上。 “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不,这只是必要的措施,我需要确定你是萨菲罗斯。”杰内西斯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在辨别着什么。“虽然很难,不,该说做不到吧。” 显然,这不是场友善的谈话,萨菲罗斯微微收紧手臂,把克劳德往上提了提。从见到杰内西斯开始,萨菲罗斯就察觉到杰内西斯有所隐瞒。他们闲谈的内容大多没什么营养,有意义的部分也都在互相试探。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杰内西斯像是无意间露出破绽,又像是随口胡诌些借口,告诉萨菲罗斯接下去该怎样做。 他过去的同僚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萨菲罗斯一目了然,心照不宣地顺着杰内西斯的意图走,想看看那家伙究竟卖了个什么关子。结果就是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如果不是话,你准备怎么办?”萨菲罗斯问得随意,传到杰内西斯耳朵里有些挑衅的意味。 杰内西斯停顿住了,身上噗噗冒了两簇火焰,眼神凌然。“那我将成为英雄。” “……无聊。” 萨菲罗斯并没有拔刀,也没有立刻和杰内西斯打一架的准备。他无视仍指向他的赤红剑尖,转身找了块平地,把克劳德平放上去。 克劳德后背的伤已无大碍,但晕倒的原因不太明确,有可能是窒息,也可能是药物副作用的发作太过激烈。萨菲罗斯有节奏地挤压着克劳德的胸口,克劳德先是一动不动,而后从嘴巴吐出一滩水来。见克劳德有转醒的迹象,萨菲罗斯伸手拍打着克劳德的脸颊,停下心肺复苏的动作,转而捏住克劳德的鼻子,用嘴唇包住克劳德的嘴唇,往里面渡了两口气。 他的头发搭落在克劳德的脸上,距离又太过贴近,因此没注意到身下人的睫毛颤动了两下。被施救的溺水者意识苏醒过来,克劳德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感觉身体异常疲惫,而眼前正是萨菲罗斯放大的五官。他一刹间绷紧了身子,在萨菲罗斯微微抬头时用掌心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 “你醒了。”萨菲罗斯眨了眨眼,虹膜比玛瑙还要透亮。他说话吐出的气流全部喷在克劳德掌心,声音也被捂得发闷。 “…你在干什么…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克劳德的掌心被湿热气流喷得发痒,手掌颓然坠下,嗓音有些沙哑。 “只是皮肤接触而已,应该不会。” 萨菲罗斯移开身子,克劳德扶着头颅,刚欲坐起身子,尚未结束的症状就又卷土重来。他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冰凉的布料被风一吹更是紧贴在皮肤上,寒冷和剧痛的交叉作用让他瑟瑟发抖,手指止不住地扣挠着地面。 “…唔…绑住我…”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动作,把手藏在身下,防止在狂乱中挥抓到萨菲罗斯身上。 萨菲罗斯扯着克劳德的衣服下摆,把领口从头上反拽下来,顺着仍挂在克劳德胳膊上的袖子撸到手腕,把克劳德的双手裹了两层。他最后在那团小布包上打了个结,捏了捏克劳德的小臂说道:“你可要轻点用力,这衣服经不住你的力气。” 克劳德喘着粗气,刚想翻身窝在地上,身子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额头随即便贴上了一团热源。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抬眼正对的就是萨菲罗斯的腰腹。萨菲罗斯已经靠着石头半躺半坐了下来,他把克劳德搬到自己的身上,垂眸凝视着克劳德的耳朵。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好像暖和了一点。克劳德现在只想让自己舒服一些,他受本能驱使着贴近热源,把脸挤到男人衣服的褶皱堆里。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传导着,连被夹在中间的衣服都变得暖乎乎的。克劳德仍然很疼,他弓着身子,围绕着萨菲罗斯蜷缩起来,好像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会格外安心。 萨菲罗斯看着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在自己怀里拱了一阵,并把重量毫不客气地压在自己的肚子上时,忍不住上手揉弄了一把。手下的脑袋仍然在轻微的打怵,萨菲罗斯把手按在上面,学着克劳德曾经对他实施过的小秘方,轻轻地按压着指头下的穴位。 克劳德安静了下来,萨菲罗斯则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克劳德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杰内西斯用剑在地上划了几道乱线,最终熄灭了剑上火焰,远望着那两人的身影,恶意揣测来到巴诺拉的其实另有其人。曾经那个不会留下任何纰漏和弱点的新人类看来也开始坠入烟尘了,他还以为那家伙永远都会是孤高的月亮。萨菲罗斯他知道吗?知道自己眼眸中流露出了怜惜,嘴角边坦白了满意。 居然有这么一天,杰内西斯面色古怪地收起剑来,过去都是萨菲罗斯悄悄观察他和安吉尔,没想到还有角色互换的时候。 “杰内西斯。”萨菲罗斯突然抬头喊了他一声,听着还有几分严肃。 “?”虽然收起剑但仍心有顾虑的红衣男人哼了一声,想听听萨菲罗斯有何指教。 “来生个火。” “……” 第23章 触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凉,满城都是烟尘,街道上到处飘零着叶子。曾经生活在此处的生命全部不知去向,唯有混凝土和钢筋昭示着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站在荒无人烟的废墟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方向,或者消磨着毫无意义的时间。 有莫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细微却聒噪,好像在雨水拍打在草丛里,嘈嘈切切地连绵不绝。它们无处不在又无影无踪,随时随地粘连在他的身后,虔诚地趴附在他的耳畔。他感到烦躁,也感到愤怒,掀翻了周身的地面,粉碎了一切造物。 “碍事,消失吧。” 声音受到斥责,立刻变调成滋啦滋啦的乱频,断断续续地响了几下,随即戛然而止。风过无痕,万物不生。 男人获得了清净,专注而深切地看向天空,接住了一片从空中散落的叶子。 克劳德猛然惊醒,睁眼是陌生的车顶。车里早就没有了热量,应该已经熄火了有一阵子,车门大开着通风换气。 这次醒来克劳德的精神好了很多,只有四肢肌肉带了些疲乏感,内脏和骨头已经安生下去了。他盯着包覆住双手的布团,克制住粗暴扯碎的念头,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咬开结扣。布团变回了衣服,只是皱皱巴巴的,摸上去还有些半干不干的湿意。克劳德无可奈何地抻了下布料,把这件宝贵的衣服尽可能地抹平一点,重新穿回到身上。 他走下车,发现车停靠的位置是座高架桥,看起来已经回到了城市内圈附近。四周的街景还是乱糟糟的一片,高架桥下侧翻着几辆破车,本来就脏兮兮的地面上有用油漆写下的各种污言秽语,人行道和马路中央都聚着许多吵闹的半感染者。。 克劳德绕着车走了两步,看到萨菲罗斯正遥望着马路的远处,而杰内西斯不知所踪。他试着理清先前发生了什么,一边拍着脑袋一边撑在萨菲罗斯身边的护栏上。 “我们现在正在去哪里?那个人呢?” “哪里都一样,只要你还能撑得下去。”萨菲罗斯扭过头来,把手按在克劳德的颈侧,检查着他的脉搏。“车没油了,杰内西斯可不会等我们。” “你也可以不用等我……这地方其实还不错。”克劳德已经有些灰心丧气了,这一趟算得上无功而返,不仅过程凶险百出,还差点把萨菲罗斯也搭进去,他可算是知道这悬赏为什么给出如此高昂的报酬了。 他真的要为了那种不知是否能起效的药,拉着萨菲罗斯一起蹚浑水吗?渺茫的希望成了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折磨着他,拉锯起他的心。克劳德觉得明了的死期反而更像解脱,那样所有人都能释怀,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也许他该留在这座城市,和城市里所有的半感染者一起腐烂,至少这样到最后一刻,他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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