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的感染远比东部难以控制,并且东部有更好的基础设施和技术,这是最理性的选择。这意味我们花费了最少的本金,获取了更高质量的效益。” 效益,哈,一场闹剧。克劳德摇了摇头,忍住挥拳的冲动,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他转身想要离开,路法斯却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向他走来,皮鞋磕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我并不否认什么,你大可以怨恨我。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启动方舟,届时所有生活在圆盘里的人们将得到拯救,人们的意志会传承下去,火种能够得到保留。” 路法斯从萨菲罗斯身边经过,在两人面前踱步,拿起桌面上的倒计时表细细观。 “克劳德·斯特莱夫,这也是你站在这里的原因。你有一个能拯救整个人类文明的机会,否则所有的牺牲都将白费,圆盘中留存的五千万人将无一幸免。” 五千万,真是沉重的代价。克劳德垂头瞧着地板上的裂隙,他依旧想要直接离开,但腿却不听使唤地嵌在地上,像被那些缝隙死死卡住。他诙谐地嘲笑自己就这样傻愣愣地咬钩,但他确实无法忽视那个庞大的数字,也不能想象倘若他真的就此离去,是否会在未来面对着哀鸿遍野再度懊悔,就像对着尼福尔海姆的残墟一般后悔终生。那种痛苦他无法再承受一遍了,只是连几个人都救不了的他,在天外而来的毁灭面前又能做些什么呢。 “真能说。”克劳德的嘴巴发干,扒开嘴皮时还会感到一丝刺痛。“被选中的人的文明。” “因此才有人得以存活下来。” 克劳德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我们计划让方舟包裹住整个圆盘,形成一个隔绝的都市,然后在大撞击发生之前飞向宇宙。为此我们需要启动方舟,而榫卯端脑是我们制作的方向盘,在研制出完美的疫苗后,它就不再只局限于观测,而是可以切实介入方舟之中,成为方舟的第二个大脑。”路法斯说着看向克劳德,简短地停顿了片刻。“但它现在并不完整,莲台之上空无一人,我们还缺了最关键的中枢。” 萨菲罗斯听闻后轻轻晃动了一下头颅,手指像要钳碎某种的骨头。他呼出一口低哑的笑后,眉眼展露出弯弧,悬针样的瞳孔藏在微张的眼睑里,几乎像是平静与慈悲。 克劳德被吸引了,但马上收回看向萨菲罗斯的视线,安静地等着路法斯继续说下去。路法斯把玩着手里的计时器,然后将这只铭刻着未来的倒计时递到克劳德面前。 “你对方舟有极强的契合性,这次测试的效果也证明你可以在保持自我的条件下与方舟建立联系。并且...你的异能正是为此而生的,克劳德。一旦你能成为榫卯端脑的中枢,那么处于端脑控制下的方舟也将拥有你的力量,从而得到在星际间跃迁的能力。” “...测试?是么...是这样......”克劳德哑然失声,原来他早就被计划得清清楚楚,他的挣扎对旁人来说只是一个证明,证明他依然拥有价值。一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可悲的是他竟然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果然如此。神罗需要的不是克劳德,而是一个能被安装进机器里的零件,一个坐在莲台上的傀儡。 “果然早就被觊觎了吗。”萨菲罗斯侧头看向克劳德,“你所拥有的的确是个独一无二的能力,它很重要,重要到神罗必须得到它,并专门为此设计了宏大的演出,确保你按他们构思的那样前进。” “你在为此感到恼羞成怒吗,先生。我们并无区别,即使你控制了方舟,跃迁的能力同样是质的飞跃。”路法斯针锋相对地与萨菲罗斯对视,他拉出狐狸一样的讽刺笑容,清晰地咬文嚼字。“你试图将克劳德·斯特莱夫困在方舟之中直接同化,可惜失败了,欺瞒总会有告破的时候。” “哦?那乞求方舟庇护的你们又算是什么呢?只配成为养料、得不到进入天堂资格的你们,居然评判起将在香巴拉中得到永恒的受选者,别太得意忘形了。” 克劳德听得烦躁。这又算什么,他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被赋予了别的价值,忽然成了价值连城的和田玉璧。看起来无论是谁都想要他回到方舟里,为了那个独特的能力,萨菲罗斯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但......这是一个摆在眼前事实,如果他成为那个东西的中枢,将会有人能够得救,很多的人。他不由地想起了端脑的模样,那些被捆绑在一起的人畸形又扭曲,像是在刑台之上受刑。 也许那确实是个适合他的去处,克劳德想,但这并不代表赎罪,这只是一个阻止他再次犯下罪孽的机会。他需要悔改。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更加简单的方法。”路法斯整理了自己的西服,领口上的黄色小花被仔细地调整了位置,漂亮得如同刚从枝头上采摘下来。“只要拥有方舟权限的主脑愿意接纳圆盘,那么剩下所有的事情就像喝水一样自然了。” 萨菲罗斯讥讽着哼笑起来,胸腔嗡鸣了一阵,刻薄地嘲弄。“在问着这个可笑问题的同时在继续向方舟里渗透筑基,我该怎么形容你们呢?阳奉阴违?傲慢至极?” “我想这是合作的谈判。但即使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们也能够介入方舟了,现在我只是在告知当事人真相罢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让步,这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是让所有人体面的台阶” “没有这个必要。” 克劳德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对峙,他的神色平静,没有犹豫和纠结,像是用仅剩的一层空壳做出决断。“需要我怎么做。” “只需要同意,剩下的我们会安排。”路法斯近乎无情地回答,似乎并不惊讶克劳德的答案会如此干脆。他将计时器放进克劳德手里,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萨菲罗斯,信步走回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巨大空洞。 “我知道了。”克劳德捏住手中的立方,像被赤红的数字捆住了脖子。“我会做的。” “克劳德,你认为你该再考虑一下。”萨菲罗斯忽然打断了克劳德的话,他扫了路法斯一眼,随后拽住克劳德的胳膊推门而出。路法斯皱着眉头,紧盯着萨菲罗斯的背影,摸了摸了领口的黄花,最后慢慢放下手来。 克劳德被萨菲罗斯拖着,浑浑噩噩地走出路法斯的办公室。他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痛苦,甚至连释怀的心思都没有。萨菲罗斯拉扯着他走出去一段路,忽然从他的身边跨过一步,一把将他推在墙上,肉体与水泥相撞发出一声嘭的闷响。 萨菲罗斯居高临下地捕捉着克劳德的眼睛,克劳德侧首闪避过去,反手握住萨菲罗斯的手腕,把男人的桎梏推开。“最优方案,比我想的要简单得多。” “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你看到了,却还是要走进去。那太愚蠢了,克劳德。”萨菲罗斯的手掌再度向前压去,克劳德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懈,推搡着隔开萨菲罗斯的胳膊。男人的拳头顺势砸上克劳德脸侧的墙壁,留下一个深陷的拳印。 “对,因为我是个傻子。”克劳德瘪下胸腔,骤然撞开萨菲罗斯的身体,嘴唇再也没有分开的意思。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也没什么好再去袒露的。他早就被命运解剖到露出骨头,他的身上已经没有肉能再供挥霍了。 萨菲罗斯被推得向后退了一步,站稳后满脸阴郁,怒意更明显地偾张在眼睛里。那些人又来了,想要夺取他的世界,即使面上说着合作,也从未放下枪口。可就是这些搬不上台面的阴损小人,克劳德却愿意为他们轻而易举地奉献了自己。 香巴拉是属于他们的完美世界,萨菲罗斯从不在乎与成千上万人为敌,但他想要心许之人的答案,他不喜欢背叛。 “为什么不看着我,克劳德,也许我们还有达成一致的机会。”萨菲罗斯背着光,眼窝阴恻恻的,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出一块夸张的黑色,飘起的头发影子有一瞬像某种灵活的腕足。 “这是我的事,是我的选择。”克劳德耷拉起脖子,仰头的动作也有气无力。“你也不想那样做吧,何必互相为难。” 他无所谓地冲萨菲罗斯扯出一个类似笑的角度,唇角维持了不到一秒就松垂回去。所有人都是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走了不同的路,做了不同的选择,那就......何必强留。 萨菲罗斯离开了,背影肃杀又愤怒,脚步几乎要踩碎楼层,一晃就消失在楼道的尽头。克劳德整理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扭头就回到路法斯的办公室。 他们才离开不到五分钟,那办公室里就没了人影,路法斯不知是去了哪里,只剩倒计时表横在办公桌上。 克劳德走了进去,发现倒计时表的旁边有一支黄花领针,正是路法斯先前带在身上的那支。他捏起领针来,总觉得那东西在散发花香,摆弄了两下就放了回去。 第49章 克劳德晃悠过基地的拐角,不经意间撞倒了一个研究员。他确认自己提前闪躲了,但那研究员走起路来也像是睡着了,被他一吓后径直摔在地上。 “嘶......”研究员揉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回过神来,可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他随手拢了两把资料,费劲地爬起来,对着克劳德笑了笑,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前走。 “喂,你掉东西了。”克劳德捡起飘在自己身边的几份纸质文件和相片,捏在指尖时随意扫了一眼。相片大概是一家人的合照,三个人都挂着笑脸,但边角处已经有些弯折了。 “啊,啊......谢谢。”男人接过这些文件,把它们放回文件夹里,接着迷迷糊糊地走掉了。 克劳德叹了口气,那家伙看起来像几天没合眼了,他甚至觉得走掉的只是一具空壳,里面的魂已经散了。 他回到了神罗安排给他的屋子,坐在冷硬的椅子上耷拉着头,视线游离着落在地上,愣神间隐约闻到了花香。那香味像是从屋子的某个角落散发出来的,又像是从神罗的统一换气阀里飘出来的,清淡地骚动他的鼻底。 气味在屋里显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间狭小的屋子初次开门时尘扬漫天,显然不是一直有人打理的状况,也不曾安置过香氛。 在克劳德寻找香味来源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想现在会来找他的人大概只有那么一个,犹豫了一会才去开门。 一开门,克劳德的视线就被萨菲罗斯的身形霸占了个严严实实。萨菲罗斯堵在门口,遮住了走廊的光线,背光的正脸晦涩不明,克劳德第一眼只来得及看到男人虚合的双唇。 他有些心绪不宁,转而想要合上门扉,萨菲罗斯一步上前,肩膀便牢牢抵住了门槛,身躯离克劳德只剩一指的距离,胸腔扩张时几乎能抽空这道狭缝。 两人在阴影中相顾无言,克劳德后退出男人投下的阴影,这才看清了萨菲罗斯的表情。萨菲罗斯低垂着眉眼,眉头似乎轻微地蹙起,脸上不夹杂半分笑意,展露出沉闷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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