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莫里亚蒂仍然另有想法。 他说:“但是这又怎么样?人类的确会成为太空中最强大的种族不是吗? “当我们忙着盘算星际征服的时候,不会有余力折磨同胞。” “做个人吧。”马特吐槽。 “这就是人类至上主义。”莫里亚蒂继续说,并且身为教授,他顺便做了一点小小的科普: “人类至上主义”,这派哲学主张以“人类”为核心,人类的利益至高无上。 它强调凡事要从人类的整体利益出发,推动人类的集体进步。 无论面对自然文明,还是太空文明,人类都处于绝对凌驾的地位上。 “这个问题,那时的贝卡斯也考虑过,”探员B说,“他的结论是,先定义什么是‘人类’?” 莫里亚蒂没有说话。 当类似“主义解构”的观点出现时,他便知道怎么引导都没用了。 马特问:“什么意思?” 探员B解释:“在外星生命体眼中,一切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都是人类。那么莫里亚蒂教授,你认为的‘人类至上主义’里包不包括支持‘在一场大获全胜的星际战争中,白种人全部牺牲,只有黑色人种活下来,但从结果上看,人类依旧是胜利方’的结论? “既然是‘人类至上主义’,你能接受无论延续下去的是哪个国家的人,哪个种族的人,无论什么肤色,什么模样,与你的国家之间有没有深仇大恨,无论你们的种族是不是灭亡,而其他种族活下去,只要是‘人类’最后站在太空中最尊贵的地位上,结果‘都一样’?” 这不可能做到。既然不可能做到,“人类至上主义”就是个伪理论。 从内部将它拆解之后,会发现它本身就无法成立,只是看上去“不错”而已。 历史将成为一个轮回,即便人类集齐了各个太空种族的“高科技”,成为没有情感的无解存在。 最终,他们也免不了走上昆扬人的结局。 五个人都沉默下来,安静的思考这些话。 最后,马特打破沉默,问:“那么,后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探员B顿了顿,回答:“那时候我想,面对各种外星文明,包容和理解才是解决方法吧。” 莫里亚蒂咧着嘴角对他比划了一下,不无嘲讽的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又能‘包容’又能‘理解’的样子啊。” 探员B没说话。 在他到来之后,马特的态度还算平和,因为他和B当过一段时间搭档。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防备过,疑心过,试探过,但在“时间之旅”时候,他已经对B的存在稍微接受一些了。 贝卡斯的态度更不用说了,失去记忆之后他对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头雾水,现在更是旁观者一样,没进入状态。 但是莫里亚蒂和麦考夫都不算信任B。 只不过他们两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 可能出于对“B及时出手阻止外神降临,且救下了女王”这件事的尊重,麦考夫的态度倒不算咄咄逼人。 不过,也可能是莫里亚蒂想说的话都是麦考夫也想说的,但莫里亚蒂已经先说完了。 莫里亚蒂紧追不舍的问:“他,过去的那个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外星文明吃人呢?” “他想到了,他的回答是,‘人类不过是一堆肉和骨头的组合’,”探员B回答,“虽然科幻作品喜欢把人类专门写到外星种族的食谱上激化矛盾,但人体内没有任何一种‘太空中找不到替代品’的微量元素。” 然后,他补充道:“不过‘外星生命非吃人不可’的设定在太空中很难存在,试想如果一个外星文明到了‘不吃人活不下去’的地步,它们又是怎么活到‘发现人类’的?” 除非它们用生物技术弥补这点缺憾,不过如果已经有了这么高明的生物技术,它们更不用吃人。 “我有个疑问。”麦考夫缓缓的说,这还是他首次主动挑起话题。 探员B看向他,麦考夫直视B的眼睛,只一小会后,麦考夫的眼神不由得飘忽了一下。 “你会因为不喜欢而干涉文明发展吗?”麦考夫问,“如果……比如我们都知道在非洲的某些部落,人们以‘唇盘’为荣,如果你想让他们废止,他们会说你是在破坏他们的民族传统,哪怕他们分明是在伤害自己。” “贝卡斯曾经想让全人类升级成比昆扬人更强大的状态,”B说,“但我应该不会再想这件事,所以如果有哪个地方的传统是伤害自己的话,我会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不伤害自己的生活方式,看他们怎么选。” “看来你当时想了很多。”麦考夫说。 “确实,”B承认,“过去的我,那个贝卡斯,花了很多时间在探索‘如何让全人类进化’的道路上,要想放弃它必须先说服的就是他自己。” 当时,一旦把自己说服后,贝卡斯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撒托城。 只是他没有想到,回到地狱厨房的时候,会遇上“马修黑化”,在一番精疲力竭的冒险后,连他半生所有的记忆都一并被消除。 “那些是我的经历吗?”贝卡斯完全没有代入感。 他现在的感觉,像是一个零经验的冒险者在火堆旁听人讲天方夜谭,听到最后却看见说故事的人一指,口中说“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你本人。” 马特若有所思的说:“我想这就是记忆消除器的厉害之处,它可以从记忆改造出发,完全改变一个人。” 尤其是贝卡斯是被消除了从出生之后的所有记忆,植入了虚假的人生,基本上等于“人格被消灭了一次”。 麦考夫赞同道:“是不同了。你们口中的那个‘贝卡斯’,更像是个相信‘知识能够战胜一切’的学者。” “那我呢?我完全不像了?”贝卡斯问。 莫里亚蒂看了他一眼,“你更像是一个米国青少年,被享乐主义熏个透彻,只差哪天心血来潮就能跟着某支流浪乐队去环游欧洲。” 贝卡斯:“……这也不能怪我,如果我再失业,跟着乐队流浪也不错,至少包住管饭。” 马特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地球上的贝卡斯不愿意接近探员K,以至于看见K就逃跑。 贝卡斯不是怕K,或者说,他真正怕的是黑衣探员手上的记忆消除器。 但是在地狱厨房,他终究还是没有逃掉。 “幸好你还记得我。”贝卡斯对马特说,“我不想见不到你,我猜‘过去的我’在那个叫什么撒托城的地方搞研究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探员B也赞同道:“的确,幸好你来找我了。” “是啊,”马特有些尴尬的说,“我想……我还能找谁帮忙?” 尴尬的点在于,尽管他一直不赞同贝卡斯变成“探员B”,但来自外太空的可怕力量降临地球的危急当头,他仍然很清楚该去向谁求助。 又是一阵沉默。 贝卡斯小心的问:“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现在该怎么办?’马特想。 失去记忆的贝卡斯未来在纽约街头被外星人杀死,‘探员B’诞生,地球不能缺少这样的存在。 探员B说:“如果你不想要‘我’,我还有最后一点过去的记忆想告诉你。” “……是什么?”马特决定先听听。 “即便在撒托城的那个贝卡斯什么也没有想通,他也会去找你,因为所有大道理都抵不过‘他想你了’,最后他被消除记忆前,后悔没让你知道,‘你比全宇宙里一切的知识都重要’。” 探员B转述的语气完全没有感情,依然森冷可怕,但马特知道贝卡斯肯定是认真的。 这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这真是……非常的……” 他站起来,在另外三个人的吸气声中走向探员B,确实,每走一步仍然能感受到寒冷刺骨的恐惧。 接下来的这场挑战太大了,太离谱了。 他在和这颗星球上被认定为“最不可能有感情的存在”——而且也确实失去了感情的存在——讨论“感情”。 马特在很久以前,在他尚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拥抱过探员B一次。 那一次足以让他感受到世间所有的恐怖,让他刻骨铭心。 这次他同样要做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尝试: 在周围小小的惊呼声中,马特用手捧着探员B的脸,不假思索的亲吻了他。 只是嘴唇轻轻一贴,下一刻,马特情不自禁的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他无法掌控自己的生理恐惧,冷汗不止,勉强苦笑着说:“我会多试几次,习惯了大概就好了……大概。” 这次,轮到探员B沉默了,然后他说:“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想要除了知识之外的东西,在遇到你之后,我谁都不想要。” “这样的话由你说出口就只剩‘吓人’了。”马特持续苦笑。 见到这一幕,另外三个人各有反应: 莫里亚蒂唯恐天下不乱,但他此刻能低语的对象只有麦考夫,“你能想象这一对感情破裂闹分手时会是什么场景吗?” “他们不会‘感情破裂’,”麦考夫指出,“其中一个明确表示自己‘没有感情’,只有承诺,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能让它的承诺破裂呢?” 贝卡斯则是低声自言自语,“人类……爱真是让人类盲目且无所不能。” 他确信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看过这句话,即便是在虚假的记忆里。
第79章 牛津大学某俱乐部里, 一名年轻的学生站在台上讲笑话: “一位求道者听说,在印度最高的山上住着全国最睿智的大师。 “于是他不辞辛劳,翻过山峦, 横穿德里,来到这座山的山脚下。 “此山险峻异常, 求道者不止一次失足跌倒, 当他最终爬到山顶时, 已是伤痕累累, 遍体鳞伤。 “幸运的是,他寻找的大师正在山洞外盘腿而坐。 “求道者说:‘睿智的大师,我特地来询问生命的奥秘。’ “大师回答:‘啊,是啊, 生命的奥秘就是个茶杯。’ “求道者怒发冲冠, ‘茶杯?我历经千辛万苦来这里寻找生命的奥秘, 你告诉我生命的奥秘就是个茶杯!?’ “大师耸耸肩, ‘行, 那就不是茶杯,不是就不是喽。’” 贝卡斯跟着台下的其他听众一起笑起来。 他对马特说:“我以为他会说‘茶几’, 因为‘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你比他会说笑话。”马特说。 贝卡斯很高兴, “真的?也许我的新工作可以是脱口秀演员。” ——完全是被记忆消除器洗脑后诞生的一个年轻社畜预备役。 尽管贝卡斯已经知道他的未来是通过死亡进化成探员B,但还是忍不住念叨自己当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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