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几步外阳光灼热的黑土地甲子园赛场是依旧热闹非凡欢声雷动,他安静坐在休息区角落的板凳上,却恍若独自站在一片仅容纳得下一个人站立的孤岛,寒冷彻骨。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有数不清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不可能成为青道的ACE,只要降谷还留在队上……这样下去的话,我看你这三年应该只能当他的替补吧。还是你要退学,然后去别的学校当ACE?”① “依照场上的情况来热身,也是中继投手的使命。”② “请让我投吧,最后半局。” “接下来轮到你上去了,你身为王牌,去结束这场比赛吧。”③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下场比赛的先发也会让给这家伙哦。”④ “让你救场,抱歉。压制得很好。”⑤ “他不会真的盯上了ACE号码了吧?”⑥ “明天的首发,让泽村上吧。” “那是因为前面六局稻实看了降谷那么多150km/h的高速球,动态视力已经习惯了。这时候突然换上泽村这种球速更慢的投手,相对来说更容易抓住球路,也就更好打了。” …… 滴答,滴答,滴答…… 又是那阵钟声,声音好像比上次更快更频繁了。 好吵……不想听到任何声音,能不能停下来安静点…… 泽村痛苦地捂着耳朵,但那阵急促的钟声仍旧清晰的在他的耳边回响。 不要吵了!烦死了! “泽村,泽村你怎么了?” 整个人就像被泡在水里,一阵急促而有些颤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水面朦朦胧胧的传来,同时泽村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落下一丝温暖的触感。 什么声音? 就像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抓住肩膀上的那丝温暖,然后紧紧握住不愿放开。 “啊,泽村你这么用力抓我,我的手有点疼!” 顺着这一丝温暖的指引挣脱厚重的水面,川上的声音终于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 泽村回神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地面上有个被打翻的水杯,水湿哒哒地流了一地。而川上就站在他的身边,被自己紧紧握着右手,表情有些痛苦。 “啊,阿宪前辈非常抱歉!你的手没事吧?”他下意识的松开川上的手,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不安地揉搓着。 川上的手掌握紧又张开反复试了几次,确定右手确实没什么大碍后,他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端了杯水过来递给泽村。 “我没事。刚才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好几声也没反应?” 泽村接过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没说话。 川上:“你留了很多汗,还是很热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帽子帮泽村扇风,“好点了吗?” 泽村连忙按下他扇风的手,“谢谢阿宪前辈,我没事的。” 在看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书后,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他此刻还是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劲。 指尖轻轻挠刮着纸杯,他犹豫了一会,迟疑地小声开口问道:“阿宪前辈,刚刚你有听到一阵奇怪的钟声吗?” 虽然察觉出泽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听到这句话,川上还是有些茫然。 “什么钟声?” 泽村的心又紧了一分。 果然,那阵奇怪的钟声只有他听得见吗? 但是看着川上关心的眼神,泽村觉得弥漫全身的那阵刺入骨髓的寒意稍稍减轻了几分。 他深吸了口气,“阿宪前辈,其实……” 砰——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打断了他鼓足勇气开启的话头。
第7章 “打中了!飞向右外野的平飞球,青道守备没能追上,球落地了!” “继七棒藤田成功打出地滚球上垒后,大阪桐生的九棒ACE将星辉二,也打中了青道的怪物速球投手降谷晓的时速153km的火球,这是支二垒安打!” “现在2out,二三垒有人的情况下,打者又轮到了一棒松岗。” 降谷的球竟然被接连打中了,这怎么可能? 泽村和川上对视一眼,两人连忙趴在护栏上紧张的看向场上。 现在站在打击区的瘦高打者,是前天开战术分析会时,渡边特地圈出来让大家重点关注的一棒松岗清源。 他不仅跑动速度很快,而且最擅长打的球种,就是直球。 现在二三垒有跑者的情况下,如果被他抓到球路成功打出安打,至少要丢一分。 情况危急,在御幸的示意下,内野趋前防守。 打不到,打不到,打不到…… 泽村一直在心里默默祈求,但上天今天似乎并不想眷顾青道。松岗接连缠斗打出3个界外球后,在泽村绝望的眼神中,白色的小球’砰‘的一声穿过内野防线远远飞向中外野。 “中坚手没能追上,球落地了!三垒、二垒跑者接连回到本垒,大阪桐生连下2分!” 比赛似乎朝着所有人都没能预料的方向开始发展。 “川上,立刻去热身!”片冈扭头让川上去热身时的表情难得的焦急。 泽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看完后面五局比赛的。被阳光直照的栏杆热得烫手,泽村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一直抱着它,寒意一点点从心脏位置侵蚀至全身。 比赛毫无意外的输了。 当比赛结束的警报声拉响的那一刻,大阪桐生的队员们拥抱在一起互相庆祝。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青道众人惨白呆滞的脸。 他们想过自己可能会输,但没有人想过会以这种形式输,而且输得这么惨。 胜者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与追捧,而败者只能落寞退场。 上天似乎残忍的想让青道这位可怜的败者立刻知道自己惨败的原因。在他们准备走回休息室收拾东西离开时,隔着重重人影,他们清楚的听见大阪桐生的监督松本隆广接受采访时的回答。 “在得知青道打败稻实进军甲子园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早晚会和他们对上的。在一年级时就大放光彩的豪腕投手降谷,控球不错还有丰富比赛经验的低肩侧投手川上,以及不站在打击区就不知道真正威力、在白龙战后一战成名的左投手泽村。说实话,面对这么丰富、差异化极大的投手阵容,我们非常头疼。” “降谷选手无疑是位很优秀的豪腕投手,任何队伍面对他的投球时都会非常吃力。但他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暴露在大家的关注中,我们能收集到的信息也就更多了。” “今天我们之所以能比较幸运的打到他的球,是因为我们针对他的球做了特殊的打击训练。在我们的一年级投手里,也有一名球速与降谷相近的豪腕投手,就是我们这次的记录员石山。” “我们的队员本身打击能力就很不错,而在比赛开始前,他又陪着我们的正选队员做了不少的模拟练习,这才让大家适应了这么快的球速,并慢慢的能把球打出去了。可以说,这场比赛能赢,石山的功劳非常大。” “……比赛赢得还是有点侥幸。说实话,看到青道的首发是左投手泽村时,我还是替我们的队员担心了一会。” “虽然他的球看起来球速不快比较好打,但看不到放球点的特殊投球姿势,还有丰富的磨炼至成熟的变化球,想要抓到他的球路并不容易。如果他一直呆在场上,可能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攻破他。” 随着大家走远,松本监督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但沉默,笼罩在每位青道成员的头顶。 泽村想起前天开会时,自己在投影仪上看到的那个个头瘦高的娃娃脸。原来,他们输在了这吗? 被重点分析攻破的降谷也并不好受,被换下场时,泽村看到他的脸色惨白一片。 御幸至比赛结束后,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泽村的手紧紧攥着裤缝线,苦涩从心底泛滥成灾。 这是御幸前辈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夏天,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昨天分析会的时候,他对这个石山多关注一点,和渡边前辈一起翻出被大阪桐生刻意隐藏起来的,有关这个豪腕投手的信息;如果换投的时候他再多坚持一下,哪怕再争取一个出局数,为降谷和川上前辈再减轻点压力…… 指尖摩挲着包里某个从第一场比赛就一直小心带着的小布袋子,泽村金棕色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他把包放下,把那个整齐放好的小布袋,缓缓从包底最深处翻出来。 春市看见他忽然扔下包往外走,连忙大喊道:“荣纯君,你去哪?”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泽村头也不回,径直往球场走去。 “该不会是忘了挖土吧?”人群里有人带着鼻音小声嘀咕。 刚刚一片混乱时,青道有不少人哭着挖了一把土,尤其是三年级的队员,几乎每个人都拿着一个袋子跪在地上狠扒了几捧土,连同那些没能进入正选的伙伴们的遗憾一起。 他们三年的苦与泪,没能迎回那座梦寐以求的奖杯,到头来至少还有一把甲子园的黑土能够用来回忆。 金丸看着泽村的背影,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嘟囔,“那家伙上次已经挖了一把牛棚里的土了,这次该不会是去挖投手丘的土吧?” 春市想到刚刚泽村转身时的眼神,他把包往前园怀里一塞,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他。” 春市最后是在投手丘找到的泽村。 找到他时,他正单膝跪在投手丘上,打开那个一直攥在手里的小布袋,把里面干燥的黑土一点点小心的往外倒。 春市蹲在他身边,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荣纯君?” 没管耳旁‘滴答滴答’频繁到接近奔溃的钟声,泽村抖了抖袋子,确认袋子里再也没有一粒黑土后,他这才缓慢的把小布袋卷好。 “这是春天离开甲子园前,我在牛棚抓的一把土。现在,该还回来了。” “为什么,荣纯君?明年我们还有机会回到这来。”春市还是不解,他觉得现在的泽村非常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上次春季赛输给市大三后,他在看台遇见泽村时一样。 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泽村低着头久久没说话。 就在春市看见御幸站在远处朝他们招手,他打算把泽村喊起来回去时,他听见泽村小声的说了一句让他心惊的话。 “打棒球,一点也不快乐。” 这句话说出来后,泽村清楚地听到耳旁拉扯到几近崩溃的钟声戛然而止。一片无声的寂静后,是一丝丝细微的什么东西破碎裂开,然后缓缓坠入深渊的空响。 看着泽村缓慢往回走的背影,春市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来青道的第一天就大喊着要成为ACE,每天训练最晚最刻苦,每次都会傻笑着大声给大家加油打气,最喜欢缠着御幸前辈让他接球的泽村荣纯,竟然会说出‘打棒球一点也不好玩’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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