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不在意抽签的结果,当然不相信所谓“命运”,和其中的联系,他不过是望着摊位上的“命”一字,随心就过来了。 消遣嘛。 他也东看看,西望望,也说不上是谁的擦身而过后,他一眼望见人群中的黑泽阵。 是有些显眼的,脱去了平时常穿的黑色大衣,换上颜色不同的和服,皮肤很白,长长的银发发尾被编了几绺小辫子,尾部有一麦穗样式的发卡夹住。 风一过,麦穗随之飘动,竟有些不一般的滋味。 太宰治不自觉的手指一动。 “先生,您的签算好了。” 他低头去看,有一签静静躺在桌面。 水逆两个大字极为显眼。 摊主把签拿起,捧于手心,语重心长道:“先生,您最近——” 他郑重其事:“水逆啊。” 太宰治看了他一会,接着,噗嗤笑出声。 “知道了。” “谢谢啊。” 摊主:“没事。” “……” “啊?” 谁会在算出水逆之后还要谢谢他的,虽然是他胡扯的。 太宰治把签拿走,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右手却摩挲到其背后不一般的花纹。 这显然是一个不正经的摊子,专门来骗钱的。 因为竟然运签与姻缘签在一根签子上,一正一反,还没被划掉。 他翻过来,那上面写了四个字。 ——寸步千里。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借路,熙熙攘攘中,太宰治抬头,他望见,不知何时,黑泽阵旁边站了一个女孩子。 庙会,不也是结缘的日子,那女孩子眉清目秀,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发挽到耳朵后,手里递出去一捧花。 花很新鲜,看样子是刚包好的。 离这么远,人隔这么多,他当然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他也没看清银发青年的表情,因为没过一会,黑泽阵出乎意料地接过了花。 突然,很突然地。 太宰治觉得没意思极了,本来应该是去炫耀的签子啪地一声被扔到地上,在人群脚步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泽阵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眸,发现原来能看到的绷带身影忽然不见踪影。 刚刚太宰治消失的时候,他没特意去找,主要整条庙会街人很多,他不想和一群人去挤来挤去,而且人怎么可能丢,太宰治一会一个想法,愿意去哪里都行,就是别来烦他。 但是就一个人空手回去,又要应付森田那一家,他想想都头疼,他拒绝。 于是,少见地,他在原地等了一会。 短短时间内,他完成了上一次的报告书,在群里开了个小会,审了几篇地下室的通报书。 然后,有一个卖花的女孩就凑过来了。 黑泽阵对花不感兴趣,但他懒得费口舌解释,干脆掏钱直接把花全包了。 那女孩感激万分,总共没说几句话,太宰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女孩敏锐地感觉到了骤降的低气压,她顺方向看,随口道:“您一会要去那边吗。” “那边有一条小河,景色不错,但河水有点急,还是小心点……” 黑泽阵表情忽然变化:“那边有河?” 女孩“啊”一声点头。 黑泽阵捏紧拳头,换了脸色,霎变的气质远比外表更加让人注意,有点害怕,女孩瑟缩下,等了一分钟,看着他沉着脸,接着快步往河边走。 小河不算宽,但的确是又长又急,黑泽阵冷脸想,这次要是太宰治又跳河了,那就让他死去吧。 大冷天的,别指望他能跳河救人。 他又不是港口专用的捕捞后勤,少道德绑架。 他都没往里面走,只是从街口出来看到河的那刻就停下脚步。 他扫了一眼,两眼,三眼。 河面空空,一无所有。 很好,非常好。 就在他转身的那刻,他的余光出现了一抹红色,红得显眼,就像他那条围巾一样的蠢笨可笑。 黑泽阵站停一会,还是循着过去。 他绷着脸,俯视着发带,与出门时侍女为太宰治戴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此时他的距离离河水已经很近,只差一步,双脚便能踏入河中。 黑泽阵冷漠地巡视河面,斑驳的倒影无法看出河底的具体情形。 久久,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你要是死了。” 他一字一顿。 “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死到连归处没有、收尸的人没有、祭奠的也没有,这种难听恶毒的话,黑泽阵至少听太宰治说了不下十次,全是针对他。 他当然不在意,笑话,只有无能软弱的人才会每日担忧后世,有想做的事情,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来自发尾的麦穗链随着人的方向,碰撞发出当啷一声。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脚腕忽而被人抓住,力度之大,让毫无准备的黑泽阵随着惯性向河中倒去。 他本来能反应过来,但一是没想到太宰治真的就无聊到在水里憋了好一会,而且一点气泡都没有,二是他被拽住的是脚腕,他不确定河的深浅,一脚踢下去人还有没有活的可能性。 也就是这犹豫的一瞬间,连一秒都不到—— “噗通!” “哗啦——” 一大股猝不及防的水灌入鼻腔,肺部的空气如同骤然榨干一般。 黑泽阵连着呛咳几声,本能挣扎着站起来,水滴从他的额间一滴滴掉落,湿透的衣服紧贴身体,勾勒出他全身的曲线,不过,有一些地方被长长的银发遮住,若有若无。 他要找的太宰治就在他眼前。 这河水有深有浅,这里原本应该盖过什么东西,岸稍高,但河也没至腰身。 太宰治同样全身湿透,不过他穿的是深色服装,看不出来,只能显现身体轮廓,秋季的河底本就冰冷,映得他皮肤苍白,黑棕发全湿,黏在耳后,唯有嘴唇还算有血色,那也看起来有着十足的脆弱感。 破碎、病态、淡漠。 如果不是看见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仿佛刚才做这疯狂事的不是他一般。 水顺着手腕缓缓滑落,太宰治顿了顿,刚伸手,但下一刻,被无情打掉。 力气之重,清脆的一声。 此处在树荫之下,太宰治一半脸被阳光照得苍白,另一半在黑暗中深埋,他就好像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一样,忽然笑了起来。 他喘匀气息,紧紧盯着眼前完全湿透的青年,如他所想一样的景色,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你说不要给我收尸。” “可你还是来找我了。”太宰治弯着眉眼,河边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不断流动的水流声,四下寂静。 他缓缓靠近黑泽阵,水声荡了一声又一声,这个距离,能让他很好地看清黑泽阵的每一处表情。 “我好喜欢——” 他全身都是冰冷冷的。 如果此时,另一方有任何的神色不对,或是要反驳的动作,太宰治都会停下脚步,就像他不相信黑泽阵每一次都能精准的出现在他的“死亡”现场,可、怎么都在呢…… 他未曾料想出现在河边的黑泽阵,就像他现在未曾料想他能靠近的,如此轻易,如此简单。 终于,他的指尖碰到了想要碰到的人,他颇似叹息。 “这样的你。” 黑泽阵瞳孔有所动,就在对方冰冷的手与他的手腕交换温度时—— 他猛地捏住太宰治的脖颈,用力至极。 一瞬间,两人的方向调转,太宰治被掐着脖子,躯体撞到身后的岸边的台阶上。 黑泽阵眯起眼,重复一遍。 “喜欢我?” 他扯了扯嘴角,嘲弄的眼神划过,极致的冷漠中露出一声嗤笑。 “那现在呢?” “还喜欢吗?” 他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杀意。 “说话。”
第23章 关于成年那些事 后来这场事件是怎么结束的黑泽阵已经不记得了,他的大脑显然帮他删除了这段称得上丢人的记忆。 准确的说—— 是丢人且荒唐! 他竟然不拿自己脑子好好想一想从中的利弊再做决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没有思考,不暇思索的把人生硬的按进水里。 别想了。 这当然不是在担心对方死掉或是心疼的可笑想法。 他只是在心中暗骂自己。 为什么不把人拖到岸上在作后续。 在岸上他还能碍手碍脚的,不能轻松弄死太宰治? 太宰治的体术在港.黑不算优势,但仅限港.黑,那完全是因为其他地下组织员工实在碌碌无能,在港.黑,那惹人厌的家伙也是个出类拔萃,货真价实的高层干部。 尤其在有湍急水流的情况下,黑泽阵合理认为是太宰治平时跳河经验丰富,竟灵活的像是训练过,并未反抗被按入水里的动作,而是死抓着他胳膊不放,生生把他一起拖进去。 后来,那双手就从胳膊,转移到他脆弱的脖颈后面,拢着他,像是个真实的水鬼一样,缠得紧紧的。 黑泽阵多记仇,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吃亏,他刚才呛多少水对方要加倍偿还! 于是在不知说是缠打还是在外人看来像是调风弄月的行为下—— 等港.黑几个部下匆忙赶来时,他们看见那个被称为冷酷Gin称号的大人半倚在河边阶梯,眼眸低垂,领口大开,疑似抓痕的红印隐匿在湿发中,而自己上司紧贴于对方身上,仰着头,白皙脖颈上青青紫紫,斑痕遍布。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全都湿得透透的,肌肤身材肉眼可见。 有人大惊失色。 有人倒吸一口气,惊掉下巴。 但太宰治的亲信部下已经数见不鲜,他恪尽职守,半跪在地上:“太宰先生,出事了。” “森田一圆他……自杀了。” 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未能料想的,十分突然,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森田一圆站在城镇中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当时就没了生命特征。 森田一圆侍奉的信念从他妻子死那刻就崩塌了,说爱但又不致姓名,于是在终日的悔恨中,以死亡,和他妻子达成永生。 但不能说是没联想过,当森田卷穗说出那实属奇怪的话后,黑泽阵就有了疑心,太宰治这人,不仅人游离在世间之外,对着生死,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未曾主动提起,或者说算是巧合的避开这段时间。 没有生的欲望的人,不值得一救。 而在回去上报任务时,森鸥外先是楞了楞,而后放声大笑,像是从来没见过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当然值得高兴,森田这想不开的一死,港口只需要抚育两个小女孩,而后得到三个组织的财富,虽然断了一条合作线,但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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