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沉默望着歌德的眼瞳,发现是他过去从未看过的认真和担忧。但他那时抵在舌尖,未曾吐露的话语却是‘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为什么你不能如关注我般关注那些死在战争的人?’ 不,不对…… 他不能指责歌德,他也没有理由指责对方。有问题的是他,不是歌德。 于是席勒吞咽下话语,露出无奈的假笑重复着单调的回复:‘我没事的。’ 回想之后的发展,窗前的红发赤瞳青年还是不由地失笑。歌德可不信他,习惯于特立独断的他直接拉扯着抗拒的他跑去看医生了。 他中途甚至因为步伐跟不上,差点摔倒。 而最后他独身回到了魏玛。 抵在玻璃的手指突然停顿,席勒望着眼前的数道划痕出神。那多道用水雾写下的划痕连起来,竟然是歌德的名字。 原来当一个人在想某个人的时候,手也会无意识地写着这个人的名字。 歌德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吗? 先前烦恼的问题再度涌上席勒的脑海。 他无法自控地露出悲哀的笑容,他不知道歌德会不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因为歌德是如此特别的人,但他不会。 他不会习惯没有歌德的日子。 真的好奇妙……明明相伴的时间才占据名为超越者的彼此的一生的沧海一粟,但却如此沉重,沉重到他不愿离开…… 但席勒深知自己不能停留在魏玛。在他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世界的某个角落就会有人因为发生的不道义、不理性的战争失去生命。 超越者是什么? 过去的他并未理解,只是认为是活得悠久的、有奇异能力的人,而现在他理解了。 倘使歌德将超越者定义为‘有义务为人类整体做出贡献的个体’,那么他也的确即将走上这条道路。 席勒的手指徒然变得惨白。他无意识地用力攥紧手指,出奇苍白的面容上无意识流露出哀伤。 他深知自己大约是回不到魏玛了…… 只是有点遗憾…… 他们最后的见面是匆匆的、慌乱的‘下次再聊’。 下次?下次又在什么时候?席勒不由得深叹一声。他做不到因为期限未定的约定停留太久,而他习惯行事独断的挚友更是个他看不透的人。 即便他还是因此陷入愁绪。 “铃铃铃——“ 席勒困惑地转头望向房门,内心迟疑地猜想:不会又是歌德寄过来的信吧?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外人有往来了,也快要适应自己像荒岛野人般与世隔绝的每一天了。但和荒岛野人不同的是:每隔几个月、几周或者几天,某个人会给他寄信。 每每来到这个时刻,席勒总是为此无奈又好笑。 你觉得最新一批的军用肉罐头好吃这件事真的不用特意写信告诉我。有那么多人愿意听你评价……有那么多人愿意按你要求改变…… 席勒想到这不由得失笑,但随之愁绪染上他的眉间。 歌德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吗? 刚刚两度思考的问题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只是这次席勒没有深入思索,他仓皇走到门口推开门。 秋风萧瑟,院内满是银杏树的落叶。 映入他眼帘的是拥有和上次邮差相同容貌的人。只是他比邮差高,眼神也更加生无可恋点…… 嗯?席勒对此眨了眨眼睛。 “给,你的信。”生无可恋的邮差一脸颓废地把信递给席勒。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样子。”席勒赶紧接过对方递来的信,无奈地说道。 “呵……”海源南斗顿时冷哼一声,“当你被家人破罐子破摔,上吊威胁‘不去干就死给你看’的时候,你也会生无可恋的。” 席勒无言:这家庭纷争听起来可真可怕。 “说什么工作一定要有始有终,最后的信交给我了。我猜他早就准备好陷阱,等着我往上面跳了。” 席勒:听上去是真的很不情愿出来。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和邮局的一家三口吃大餐吃得很快乐。”海源南斗咬牙切齿地笑道。他在‘很快乐’三个字上咬音格外地重。 席勒:……啊这。 他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笑到一半,才突然回想起来当事人就在他面前。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席勒先是虚弱地喘气,随后带着歉意地说。 注意到他的身体情况,海源南斗有些沉默地偏过头道:“没事。” 两个人顿时陷入无话可说的寂寥。 在这寂静地,只有落叶沙沙声的寂静中,莫名感觉到气氛往诡异的方向发展的席勒局促地说握住了门把手:“谢谢你给我送信,应该没有其他事——” “你可以不用这么早走的。” 两个人的话音重叠在一起。席勒显然有些愣住,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语的意思理解明白。 “我是说……”海源南斗转头看向他,继续平静耐心地说道,“你可以先等等,之后再出发。” 黑发黑瞳的高挑青年黑色风衣上的金色链条在秋风中发出叮当的响声,让席勒莫名想起歌德也很喜欢用细小的物品点缀穿着。 “你在说什么?”席勒沉默地提问。 海源南斗听后徒然深叹:“是一定要让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但在短暂地调整后,他用带着些许悲伤色彩的黑瞳平静回看对方:“他来年初春会回来。” “最起码等到那个时候吧,席勒。” 平淡的话语中蕴含着非同寻常的信息。倘使现在再装自己听不懂,那就太不应该了…… 席勒的手指突然攥紧,他强装镇定地询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并不担忧自己的安危,他只是在担忧歌德。为什么一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会知道歌德的行踪规划…… 军队政府都出什么事情了吗……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内心兵荒马乱,只是表面还看不出来。 “冷静点,我并不是敌人。” 海源南斗轻瞄一眼便发觉,他无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双手举手投降。 这是一个安全手势,以前歌德经常做。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吗?”席勒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看。他脑海里浮现出近几年接触的陌生人的信息。 可他到底又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你不用在意。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德国。”海源南斗放下手,便卷着袖口边陈述道:“毕竟如果我真的早有预备,也不至于现在才正大光明出现在你面前。” 黑发黑瞳的青年低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感:“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席勒不由得失笑:“他来年初春原来是要回来的。” 可转念之间,他冷漠道:“可这又和我有何关系?我不能因为他回来等下去,我已经犹豫了足够多时间。” “……” 海源南斗听后只得无奈苦笑:“你我皆是长生种,席勒。” 他平静地指出他们的现状。 “我们拥有的岁月相比其他人类多得很多,但岁月的悠长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这就证明:当我们失去什么后,我们会花比正常人类多得很多的余生去怀念祂们。” 海源南斗漆黑的眼眸倒影着席勒的身影。过去他曾经将比自己年小很多的挚友引导到这条道路上来,而现在他又对着另一个人年少的挚友述说着现实。 “当今社会将超越者作为衡量国家强盛的标准。而对于有着悠久寿命的超越者来言,他们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他们个体能决定的。” “你真的愿意把你的朋友独自留在孤苦的未来,连一声告别都不说吗?” 海源南斗的话语深含着莫名的情绪,但因为太复杂了,又或者席勒此时太心烦意乱了,以至于没有听出来。 他真的愿意吗? 他不愿意。 席勒心乱如麻,他张嘴抿嘴反复循环了好多次后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来年初春真的会回来吗?”一位长生种如此询问着另一位陌生而年长的长生种。 语气轻轻的,像是浮萍般飘渺。 于是这位年长的长生种坚定回答道: “他会回来的。”
第146章 醉酒 海源南斗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整一个人内心生无可恋。很微妙的一件事就是:想见席勒的人不是他。但最后想见席勒的人都没有见到席勒,只有他见到了。 不过你们现在也已经没机会见席勒了。 他头疼地捂住自己的脸,深刻体会到现实发展真的好魔幻。他原本只是想带人过来见席勒,怎么现实却是他去见席勒了? 继在门口深叹一口气后,他推门而入并很干脆地放弃了外貌暗示。 于是恢复原本容貌的歌德动作相当懒散地脱去黑色加厚风衣,拿出棉拖走到沙发上躺下。仰头看着天花板的他很散漫地思考着:幸亏席勒没有突然攻击,不然以我这点程度的精神暗示早就曝光了…… 真是的……都说我不想接触对方了…… 歌德揉了揉眉间,深感自己这一次外出意外得艰辛。但是当他回想起来最后他和席勒的交流结果,突然无奈。 他能说什么? 他自己这边都还乱成一团,却在帮别人梳理感情了。但是……另一方这次回来不用面对空荡荡的家了…… 也算可喜可贺的事情吧。 心情突然变好,于是歌德很爽快地决定小酌几杯。但当他刚刚从自己宝贵的库存里挑出好酒时,他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踉跄的脚步声。 歌德暗自想到:大约是北斗。 于是他继续准备小酌几杯,但下一秒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以及模糊的叫喊声。 “开门,快开门!哥,我知道你在里面!” 歌德手上的动作顿时停滞:海源北斗你这身份接受程度很高呀。 “为什么我们家的门突然多了好多孔,我都不知道该插哪个孔了……”门外的海源北斗神志不清地嘟囔着,“我试试看这个……咦,为什么插不进去呢……” 歌德:额,这看来醉得不清。 忍无可忍的他于是站起身,去给门外的醉汉开门:“我好像记得你去之前说过,自己绝对不会碰酒来着。” “唔?”被扶到沙发上的海源北斗发出困惑的声音。他先是摇晃了下晕眩的脑袋,之后一本正经地痛心回答:“我本来是不想的,但他们塞了我一杯昂贵的高档红酒。” 歌德:哦,可那又怎么了? “那杯酒太贵了……”海源北斗闭眼咬牙说道,“而且还不能退!” 歌德:……重点是后面不能退款吗? “那你完全可以不用喝啊。”歌德小口抿着清酒,内心顿感无语。 “不行!”海源北斗站起身,义正言辞地悲痛宣告,“你知道吗……那杯酒好多钱啊……是我打工一个月也买不到的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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