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了眼,定定地望着对方。 ——醒了,但没完全醒。 里奥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任由心里的小狮子一面胡作非为,展开了大胆的纠缠。 刻在身体里的进球“上树”记忆发挥到了绝佳的作用,他上半身已经靠着枕头躺下,然而还是用腿勾住了对方的腰,然后张开手臂,口齿不清地说: “亲我。” “……” 黑暗安静了三秒,然后他听到年长者纵容的轻笑声。 “好。” 艾马尔伸出手按住他的脑袋一通揉乱,弯着腰顺着他的力量在床边跪下来,在他脸颊靠近耳垂的位置落下一吻,就像他们平时庆祝胜利时的那样,更似祈祷般的缱绻。 “然后呢?”压得极低的嗓音不知道是为了哄他入睡,还是循循善诱。 里奥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困了,心满意足地决定睡觉,明明已经睁不开眼睛,还是努力伸长手臂,在黑暗中精准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最后像个树袋熊抱着他心爱的桉树入睡…… 啊啊,天哪! 里奥又滚了一圈。 现在他真希望自己是个外星人,这样就可以火速收拾行李搬回到自己的星球了…… 但是,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年轻人晨间的火气十足,更是将他浑身的血管都点燃,彻底没法见人了。 而艾马尔就站在旁边,一步也没走开,歪头看着簌簌抖动得更厉害的被团,扭捏着就是不肯出来。 “我说过要迟到了吧?”他提醒。 耐心地等了片刻,带着颤音的哼唧声从里面传出来:“我……能不能等一下……” 像是某种受伤的小动物,企图从野兽的爪子下爬走,钻进泥土洞里就以为万事无忧了,殊不知把自己的屁-股暴露在外了。 艾马尔注视着天蓝色毛毯下露出那一小撮呆毛,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当然,他不是听不懂,但是好久没有见到这样青涩的里奥,各种反应都让他觉得很有趣。 被子里过高的温度快把他闷得喘不过气了,里奥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慢慢探出脑袋。 新鲜空气涌进来,与此同时,床垫旁边的位置忽然一沉,阴影覆盖了窗外的阳光迅速靠近,后脑勺被扣住,连着毛毯将他整个人压在了下面。 “我帮你吧。” “……巴勃罗·艾马尔!” 小动物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艾马尔的语气看似是友好地商量,但实则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和他的球风一样,灵巧地穿过了第一道中场防线,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突入腹地,逼近了球门。 里奥脑海空白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挣扎都被按住,从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并不那么轻柔,才想起,阿根廷人就没几个脾气称得上“温柔”的。 河床出身的球员更是走在干架的前线,一言不合就开打……就这么直接。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事情上也这么直接啊! 虽然……虽然都是男人,但这还是超出了里奥想象中的距离。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艾马尔也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轮廓依旧俊美清爽,虹膜中倒映出彼此专注的眼睛。只一下,他便被这无声的目光烫得一哆嗦,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不,我自己来就……啊!” 里奥整个人一抖,在发出更奇怪的声音前,他自觉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艾马尔松开他起身时,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居然还在笑。 “现在醒了吗?” “……嗯。” 里奥闷闷地应着,趴在床上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了,只想钻进地缝里去。他嗫嚅着挤出几个词:“我想……洗澡……” “收拾好,我在客厅等你。”艾马尔拍了拍他的屁股,心情很好。 脚步声离开了房间,剩下被窝里扭动的小狮子,挣扎好半天,终于跳下床,整个人红通通地钻进了浴室。 艾马尔抱着手臂在客厅里欣赏着奖杯照,忽然听到房间里响起了乒铃乓啷,和一声“啊”。 他回头。 里奥头上裹着毛巾,从门里探出半个身体,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来他终于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里奥不想我来吗?”艾马尔挑了挑眉毛。 里奥捂着脸颊,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穿上衣服,然后去见你的新教练吧。”艾马尔微微一笑。 * 新教练上任的第一天。 训练基地的球场里弥漫着紧张而肃穆的氛围。 斯卡洛尼还没有在欧洲执教过,但对他的行事作风,大巴黎的这些球员都略有耳闻。 他们心里都有各自的考量,但在紧皱眉头的主教练面前,都不得不将小心思收起来,战战兢兢等着“发落”。 斯卡洛尼许久没有说话,阴沉的脸色让许多年轻人都开始瑟瑟发抖了。 他从室内训练场视察到了室外球场,很不满意。 虽然已经对破水管的状况有了个预想,但……也不能真的破破烂烂成这个样子啊!现在,他手里还捏了厚厚一沓报告——每个位置的球员,这个赛季以来的伤情报告。 其中的“现在进行时”看着就让人心肌梗塞。 去掉伤员,再看剩下的,斯卡洛尼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巴黎高层向他发来邀请的用意愈发明显了——世界杯的阿根廷,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边是手里捏着最大的王牌,让人艳羡得流口水,另一边是单薄的板凳厚度,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凑够数。 也许能凑上一套不错的首发阵容,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可换的人了——除非让那些十几岁的青训小孩也去感受一下欧冠赛场的气氛。 还有些假装自己已经伤愈了的,比如内马尔,这也逃不过教练的眼睛。 伤病对职业运动员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阿根廷国家队的那帮小鬼也喜欢瞒着伤情,被他揪出来以后发了一通火,他们就不敢再犯了。 斯卡洛尼依次点了几个名字。 副队长、中后卫金彭贝,他在医务室上待了很久,刚刚申请回到合训。 右后卫穆杰莱,左后卫门德斯,前金童桑切斯,这几个都是频繁受伤的重点观察人员,现在看着没事,但说不定踢着踢着又回到医务室了。 被提前召回来的中场维纳尔杜姆,德拉克斯勒,在归队体检中都分别检查出了脚踝和小腿的旧伤。 当然还有帕雷德斯——斯卡洛尼知道他有些旧伤,在世界杯上也没什么状态,在连续的赛季里,这就是个必须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了。 …… 除了伤员,其他人也必须重新体检。 刚刚经历十天三赛,紧接着五天内又是两场劲敌,连续的赛程注定造成疲劳过度,后患无穷。新的医疗团队已经就位,正好给他们做一遍仔细彻底的检查。 斯卡洛尼不希望他们带伤硬上,大巴黎的球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太少,如何轮换是重中之重。接下来还有一场和摩纳哥的法甲比赛……或许只能战略性地舍弃了。 安排完这些,他最后宣布:“结束以后,十点半到球场集合。” 内马尔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试图讨价还价。 “我已经休息够了,脚踝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往自己腿上比划着,“你不能让我赛季中途去做手术吧?” 斯卡洛尼沉吟不语,大巴黎的前锋是稀缺品,贸然让一个重量级球员赛季报销,是他们很难承受的。 最终,他点点头:“可以。但如果再次受伤,那你必须去做手术,别拿自己职业生涯开玩笑。” “我怎么能阻止别人踢我?”内马尔嘟囔。 “你得减少持球时间。” 内马尔正要惯性抗议,突然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出自斯卡洛尼之口。 他抬头看去,里奥正站在球场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球,呆呆地看着他们。 内马尔不太乐意承认,但准确地说,他是在看斯卡洛尼。 在20岁的里奥印象中,前不久还是和他一起并肩的队友,略微笨拙的、狂野暴走后卫……居然摇身变成了成熟稳重的主帅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见到,这直面而来的冲击力着实不小。 斯卡洛尼看到他的出现,紧绷了一个上午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不少。 他朝里奥轻轻点头,示意他过去。 然后他又给站着不动的内马尔递了个眼神: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巴西人不情愿地迈出了脚步,与里奥擦肩而过。 离开之前,他被里奥揪住了袖子,悄悄问:“他们都去哪里了?” “马上你就能见到了。”内马尔耸肩,反正所有人最后都会在体检室里坦诚相对的。 里奥眼巴巴地望着他:你也要走啊? 内马尔拍了拍他的脑袋:“真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被这位新教练按在替补席上,但里奥是唯一的例外。显然他自己还没有这个自觉。 里奥刚走过去,犹豫着还没说什么,就被按着坐下了。 甚至来不及打招呼,斯卡洛尼面色凝重,更继续确认一件事——他弯腰伸出手,在他大腿几个位置碰了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疼了。”里奥回答完,突然眼睛一亮,“所以我可以恢复训练了吗?” 得到的是无情的否决:“不行,你得再去做一次全面检查。” 小羊羔耷拉下脑袋。 “Lio——”他试图用他们相同的名字来换取对方的通融。 但斯卡洛尼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之前加尔蒂埃是怎么和你沟通伤情的,但现在,你必须休息。” 事实上,在几个月之前,他就对里奥的身体状况怀有担忧了。 在PSG缺少轮休,到了世界杯赛场上,他依然坚持每一场打满,到后面频繁地摸大腿时,几乎让全世界的球迷呼吸困难…… 但除非里奥自己愿意,没有人能够让他下场。 幸好现在是这只年轻的小羊,斯卡洛尼对他有充分的底气,不紧不慢道:“这是为了你以后。” 里奥悄悄抬起头,越过斯卡洛尼的肩膀,艾马尔正和其他几位助教说着什么。都是他熟悉的面孔,阿亚拉,萨穆埃尔…… 他并不是特别迟钝的人,如果说在来训练基地之前还有些疑问,现在也明白了。 这些曾经的队友——他们一起征战过2006世界杯,还有后来的美洲杯,现在成为了他的教练,继续为阿根廷而战。他们愿意接受PSG这个烂摊子,当然是为了他。 里奥捏着自己的裤腿,欲言又止,怯生生的样子,自然被斯卡洛尼注意到了。 “我现在看起来很凶吗?”他微微纳闷。舒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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